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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找到相關的回憶,卻是西西裡史浮現在腦海裡。

在旅遊的路上,跟團同行的某個專嗑古希臘史的大學教授很友善。她剛好在收集一些有趣的素材,等著更新自己的旅遊手帳,所以跟他打聽了一些旅遊地點的曆史。

結果頭發灰白的老教授過於熱情,從新石器的萊萬佐島岩畫說到史前跟邁錫尼的貿易關係,又嘮嗑到大希臘的地中海殖民地,殘酷的僭主統治,羅馬與迦太基的相愛相殺,葡萄跟檸檬的栽培引入……

本來隻想撈點景點野史小故事的她,被老教授的曆史講座課題教育得一愣一愣的。

那些對她來說似乎聽過,又陌生至極的愛琴海文明,不過是堆積在不會碰觸的世界曆史書籍裡,等著腐朽石化的乏味文字。嚼在嘴裡都嘗不出半點味來,彆說主動翻開去虐待眼睛。

沒想到自己膚淺的一個小問題,卻變成了考古鏟,撬開了曆史化石的一角,飛揚起來的知識塵埃將她的腦子都嗆糊塗了。

迦太基羅馬人阿拉伯的戰爭殖民史沒印象,各種生僻遙遠的地名跟民族也沒有任何注解。她因為缺少相關的曆史知識,聽得腦子懷疑人生,智商離家出走。

最後老教授喝了一口她請的飲料,說:“同學你還想知道什麼,時間還有空餘,要不咱們探討一下青銅時代末期海上蠻族跟埃及的衝突,西克爾人也曾被列入蠻族……”

感受到大考前圈必考點那種絕望的她,掐著自己可憐的手機,上麵的筆記本軟件一片空白。她艱難在一堆聽不懂的考點裡找話題,好達到轉移對方話題的目的。

“西西裡……”感謝她記得自己的目的地,但是她要問什麼來著?

老教授的眼神慈愛如霧窗後的班主任,幽幽落到她身上。

學渣的她一緊張,嘴巴一抖磕巴出個傻逼的問題。

“……西西裡叫什麼名字?”

學霸如神老教授完全沒有被傻逼難住,一臉和藹科普:“關於名字的由來,在伊伯利亞人被利古裡亞人趕出西坎努斯河畔,來到西西裡後,島嶼的名字叫做西坎尼亞。後來西克爾人帶領軍隊上島占據了東部地區,才正式將名字定為西西裡,而在這群移居族群來到之前,它更早的名字是特裡納克裡亞。”

一臉空白不失禮貌的笑的她,努力重複:“特裡納克裡亞。”

沒有念錯一個字,她都自我感動起來。

老教授露出微笑,眉間蒼老的皺紋舒緩開。像是在教導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般,他語氣向上而鼓勵,也再一次重複給她加深印象。

“特裡納克裡亞。它在空中看起來就是一個巴掌大的三角形,像是當地的美杜莎旗幟,長出了三條腿,古老又神秘的地方。”

她的手機記錄軟件上,最後也隻記住了一些零碎奇葩的知識點。

例如葡萄牙人的橙子,單眼的巨人,黑手黨詞意可能是阿拉伯文裡的吹噓。

還有——三角形,特裡納克裡亞。

那團蟄伏在海光上的陰影,隨著船飛速向前而在她麵前開始變大。先是一團渾濁的灰暗,漸漸看到灰暗後麵,隱約起伏的地形輪廓線。

坐著的泊瑟芬忍不住眯起眼睛,手指撐在失去陽光照耀而變冷的木椅上,身體向前傾斜過去,想看清楚剛才祭祀嘴裡的特裡納克裡亞,是不是她認為的那個。

西西裡的島型她在旅遊冊裡看過多次,還是有印象的。

那片輪廓,被夕陽濃縮的紫色光線,浸軟成一團模糊不清的神秘之物,像是高考大題那樣讓人緊張專注起來。

長船在轉黑的海水裡,變成一把尖利的刀,直刺向那片巨大的灰團。奮力劃槳的船員看到目的地,興奮的叫喊三三兩兩響起來。

有的船員扯著喉嚨,吊起歌,“閃著黃光的金子,紫色的骨螺,編織美麗的布匹,少女你等我舉著火炬去尋你,我將金子裝飾你的處女腰帶,又在黎明前解開它,解開它。”

歌曲的語調粗蠻無比,沒有半點流行樂的順滑悅耳,卻又帶著金燦燦的生命力,照耀波湧的前路。

古老異域的小調縈繞在耳邊,讓泊瑟芬恍惚了一下,視線中那漫天橘紅的光色裡,那座從海麵線隆起的島嶼越來越清晰。

黑夜前的天空掛著團雲,雲裡積攢的光流傾泄到島嶼最高處的山峰上。

她隱約看到,那藏在朦朧雲霧中,巨山的尖錐處迸發出四射的燃燒光線,破開了逐漸被陰影侵蝕的世界。

閃著黃光的金子……埃特納?

她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表情凝固地直視著前方,冷風吹亂她黃躁的額發,發絲紮在臉頰跟唇瓣上有一種撓心的癢意。

橈手粗啞得像是被海鹽刮過的嗓子,隨著激烈的劃槳節拍唱著:“我比戴獅皮的大力神更威武,我的槳快過色雷斯的風,我的心燃燒著愛之箭的火,閃著黃光的金子,紫色的骨螺……”

在渾厚的歌聲中,本來累了坐在船尾甲板休息的雙管笛手,忍不住再次拿起樂器,對著廣闊的大海吹奏附和起來。

孤獨漫長的航行,沒有任何娛樂,隻有歌聲跟嘮嗑陪伴彼此。

泊瑟芬遮蓋在頭布下的臉毫無血色,如石膏般少了鮮豔的生機。

她耳邊縈繞著從未聽過的歌調,仿佛誤入某個古老曆史片段的陌客,看著不屬於自己年代的景色在眼瞳深處不斷鋪開。

像是揭開考題答案那樣,她伸出冰涼的手指,將臉頰兩邊淩亂的頭發分開壓到後耳上,然後才如夢囈般說:“特裡……納克裡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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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評論區有很多小夥伴都以為誤會女主角不是春神,這文就是泊爾塞福涅跟哈迪斯組合

女主角的穿越線是這樣的,從去西西裡旅遊落水穿越——【穿越成泊瑟芬(神),然後德墨忒爾一個不注意,泊瑟芬靈魂走失】——靈魂附身貴族少女(除了知道自己叫做泊瑟芬,沒有任何神的記憶,隻有穿越前的人類記憶)

女主狀態:神的靈魂人的軀殼人的記憶

所以德墨忒爾尋泊瑟芬(打勾會有的)

哈迪斯大戰德墨忒爾(大霧會有的)

——

這文本質一個披著神話殼子的小言票文,設定什麼其實不如男主角跟女主角談戀愛重要……男主角竟然還沒有出場,這烏龜的寫文節奏。

第6章 怪物

笨拙地念完名字,她才發現自己能出聲了。聲音吹散在海風裡,又被歌聲掩蓋沒有人聽到。

隻有她後知後覺地伸手摸了摸喉嚨,光滑的頸部皮膚下,是輕顫的聲帶。似乎是太久沒有開口說話,這具身體的嗓音帶著缺水的沙質感,卻依舊柔美得像是咬開的熟櫻桃,唇齒間都是清甜味。

甜是甜,也陌生到讓她消化不良。

她在旅遊冊子上看過這座島嶼的全貌,也曾在渡輪上遠瞰過它一部分的輪廓。最熟悉是那張歐洲最高的活火山,藏在西西裡的雲後的照片。

而此刻那座藏在照片裡的火山,正在她前方壯觀地爆炸噴發。

她看了一會重新坐回去,發現導遊口中無比美麗的埃特納就那樣吧。

疲憊感讓她的情緒異常空乏,驚慌跟難過都調動不起來幾分,消化不良的燒胃感比火山噴發更牽扯她的注意力。

她忍不住揉了揉肚子,低著的視線正好落到甲板上,一大塊陰影從甲板上飛速掠過去。

又是鳥?

海上的鳥群跟著魚群,遍布整個大海。

就是這鳥的形狀是不是太大了,不知道是不是光線折射出錯誤的倒影,感覺不像是鳥,更像是一個長著翅膀的人?

泊瑟芬再次抬起頭,隻看到紅色的餘暉溢滿整個天空在無聲燃燒,卻不見一隻海鳥。

……

船在飛槳跟風力的催促下,距離島越來越近。

那個看似熟悉的島嶼細節也在她眼裡勾勒開,沒有熟悉密集的海岸城市房屋,也沒有載著旅遊人群的船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西西裡是旅遊旺地,如果是在她熟悉的時間,熟悉的世界裡,這片乾淨蔚藍的海域,現代船隻、渡輪到處穿梭遊逛。

而她卻隻看到黑暗的島嶼海岸線,毫無開發痕跡的起伏山巒線,還有一直在噴發,將夜色中的雲霧燒成流金色的高聳火山口。

能這麼直接看到埃特納的地方,是西西裡的東岸……

她見到天空從濃紅轉暗茄,夜色開始在海洋上空繁殖發酵出深邃的容器,盛著剛冒出來的滾白星塊。

冷卻的海風帶來海水裡藻類、海綿等生物鹹澀的氣息,她的皮膚感受到潮濕的黏膩而發怵,說不出的難受。

為了轉移注意力,泊瑟芬輕跺了下腳保持清醒,開始思考自己穿越到哪個時代。

她從來沒有對外國史感興趣過,如果要嘮點唐宋元明清還能接上話。而古希臘史除了一些神話故事的大眾神話名,就沒有多少知識存貨。

例如阿波羅、丘比特、維納斯宙斯愛馬仕什麼的。

特裡納克裡亞這個稱呼很古老。

幸好同團的老教授的曆史扶貧講座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在講這個古老的名字時,順帶講了西西裡名稱的來源,包括存在了多長的時間。

西西裡這個名字存在了……三千來年?

泊瑟芬扣扣索索想了好一會,不太確定推測出,她現在所在的時空至少是公元前……一千年以上吧。

其實前多少並沒有區彆,反正都不是一張飛機票能回去的距離。

這悲傷的事實讓泊瑟芬呼吸漸漸困難起來,她伸手捂了額頭一會,了然地輕吐出口氣。

發高燒了。

這船的環境這麼惡劣,不可能有像樣的醫治條件。

更糟糕的是,她雖然不太了解古希臘的曆史,但是對於西方中世紀的最主要的醫療方式,是放血這種奇葩的故事還是聽過的。

她不確定這裡的醫療是不是類似模式,這種身體狀態真放個血就隻能賭命了。

船在距離島嶼近處停了一次,橈手需要進食保持體力,才能完成旅程最後一段海路。

身邊的兩個老婦人也再次去底艙搬運食物跟葡萄酒,酒甕搬上來後,他們拿出一個小缸盞形器皿,將酒倒入裡麵。

器皿邊有人在打開放涼水的陶瓶,準備用水混酒。

一直坐著的老祭祀起身拄著長棍走過去,他洗了手後,在兌水前盛上純酒,動作熟稔地倒入海裡。可能是因為疲憊,他祈禱的聲音變小了。

泊瑟芬昏昏沉沉的,也沒有聽清楚他念叨什麼,就看到他將酒倒入海裡。

然後就像是開飯的前奏完畢,所有人都動彈起來,分麵包分橄欖跟兌水的葡萄酒。

泊瑟芬也分到晚餐,她有氣無力地喝了兩口酒,呼吸的溫度滾燙起來。味覺也麻痹了不少,就嘗到一股澀味。

鼻子堵塞了,酒味聞不到。

她輕捏了捏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