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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嶽臨淵 姬末 4196 字 6個月前

部分時間都極為安靜,當再有腳步聲響起時,楚允汶也沒有太大反應,他以為,是又有人來給他送吃的了。

也因此,當那把令他難忘的陰柔男聲響起時,楚允汶幾乎是刹那間就抬起了頭,然後撲到了牢房的門欄前。

“臣聽聞,慶王這幾日,粒米未進,可是怕這食物有毒,會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毒死?”司淵渟站在牢房門前,透過門欄看已經餓得手腳發軟爬不起來的楚允汶,不帶一絲情緒的神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顯得極為冷酷,“慶王大可放心,臣殺人更偏好見血,對用毒並不感興趣。”

楚允汶仰頭看司淵渟,那張雖已年過四十卻依舊能在第一眼驚豔所有人的臉,此刻在忽明忽暗的燭火映照下顯得有幾分陰森,他背脊上竄起一股寒意,司淵渟會出現在這裡,便說明明清求也都敗了,無論是他還是明清求都不過是司淵渟眼中的跳梁小醜。

十指緊緊抓住牢房的門欄,就連指骨都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楚允汶幾日未曾開口說話的嗓子擠出了喑啞的聲音:“你們,從一開始,就發現了,是嗎?”

“慶王指的,是哪一件事?”司淵渟居高臨下地冷冷睨視楚允汶,“你想加害皇長子,然後扶持自己的兒子當太子;還是,你想殺我,以絕後患?又或是,你這幾年,一直都跟明清求有所往來?”

楚允汶嘴角下撇,連雙肩都是垮的,頹然道:“你們果然,都知道。”不僅知道,而且早就布好局,隻等他和明清求按捺不住之時再請君入甕。

“陛下給過你機會,你若不生二心,本可以在韋州安穩過完一輩子。”司淵渟並不介意讓楚允汶知道自己是如何敗的,“當初我勸陛下將你跟鄭妃通奸生下的兒子留在宮內,你以為是為何?你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而我一向喜歡讓獵物自投羅網。你的兒子在宮內,沒有一刻被怠慢,皇後更是對他照拂有加,他雖說不是個帝王之才,卻是個有自知之明會感恩的,所以當你的書信一到他手中,第二日他便呈報給陛下。由始至終,你兒子,都不曾站在你那邊。”

“是本王錯估了宮內的情況。”楚允汶在這幾日,早已將事情都想明白,“本王沒有跟暉兒真正相處過一日,卻天真的認為他會認本王這個生父;而你跟陛下,既是拿暉兒當人質也是當棋子,與暉兒培養出真感情,讓他即使麵對誘惑也不為所動……嗬,司淵渟,其實你也是在試探暉兒吧,倘若暉兒沒有將本王的書信呈報給陛下,那麼現在,暉兒多半也跟本王一樣,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獄中等死。”

“我自入宮第一日起,便學會了一件事。”司淵渟並不否認,“宮中沒有任何可信之人,所以也從不信自己以外的人。”

楚允汶瞪大雙眼看司淵渟,像是想要將這個半生都掌握宮中與朝廷權勢的人看穿看透,他是那樣用力以至於本就充血的雙目都微微外凸,過了好一陣才說道:“但你信你的陛下,司淵渟,彆的事可以是假,但你跟陛下有情這一件事,總是真的吧。”

“是真的又如何,我跟陛下早已拜過天地結為夫夫,日日同衾而眠。你,知道又如何?”司淵渟知道楚允汶想說什麼,他不屑與楚允汶解釋,也不喜歡聽到旁人非議他的夫人和表妹,“你想嘲笑我是太監之身也無妨,畢竟這麼多年再難聽的話我都聽了無數,並不在乎多你一句。隻不過你最好想清楚是否真的要當著我的麵,非議陛下與皇後,畢竟除了暉兒,你在韋州還有妻兒,而我這人一貫記仇,你可以將那些不堪的話說出來,但說完之後你的妻兒還能不能留個全屍就不好說了。”

“嘲笑……本王如今不過是一個等死的階下囚,又能嘲笑你什麼?”楚允汶鬆開抓住門欄的雙手,在冰涼徹骨的地上坐了下來,他清楚自己的處境,本就已是喪家犬了,若是還要再亂吠,除了讓自己死得更難看並牽連妻兒以外,再無其他效果,他又何必?他是皇室宗親,哪怕已經一敗塗地也要保留身為藩王的最後一點體統。

“慶王若能早點如此通透,也不會淪落至此。”司淵渟不想再浪費更多的時間在此,道:“陛下已交待下,對你行淩遲之刑,就在今夜。”

“淩遲之刑。”楚允汶聽了竟不覺意外,他早知自己不會死得那麼容易,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可否,能替我帶句話給我尚在韋州的妻兒?”

司淵渟仍是麵無表情地瞅著楚允汶,並沒有說話。

楚允汶見此,本已到嘴邊的話到底沒能說出口。

一名太監端著飯食走進牢獄,在司淵渟的示意下將那盤飯食從門欄底下送進了牢房中。

“你還有半個時辰,這最後一餐,莫要浪費了。”司淵渟說完,再不多看楚允汶一眼,轉身離開牢獄。

而楚允汶,渾身麻木地坐在地上看著司淵渟離開的背影,依舊睜得極大的雙目怔怔地落下了兩行清淚。

他這一生,大多數時候都在隨波逐流,每次都是到了緊要關頭便退縮,就連自己心愛的女子要嫁給旁的男人,他都沒有去爭;他一直都是個空有野心卻沒有勇氣的人,而今他為了自己那個從未見過的兒子,用儘全力地爭了一回,也徹底地敗了,可他後悔的卻是自己虛度的前半生。

終究是碌碌無為,一事無成。

司竹溪於朝堂上的言行,在楚嶽峙有意的推波助瀾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並往京城之外的十三省傳去。

一石激起千層浪,司竹溪所言激起不少女子感同身受之情,更獲得了大批曆經磨難以及淪落風塵等女子的支持,司竹溪過去的坎坷經曆以及這些年來身為皇後一直默默支持皇帝的賢德,更讓京城中人都津津樂道,隻是這一次,他們對司竹溪不再有那麼多的同情、惡意與蔑視,而是多了幾分欣賞、理解甚至是讚頌。

在司竹溪聲望大漲的同時,設立女子學堂的初案擬定,而司淵渟在朝堂上針對設立女子學堂必要性與益處的言論也隨之傳開並得到了不少認可。不僅權貴與富賈認可女子接受教育有益,就連尋常百姓都開始討論,興許該讓家中女娃多學點,說不定以後還能藉機抬一抬身份。

情勢一片大好,縱使朝臣中與京城裡尚有部分反對的聲浪,設立女子學堂已是板上釘釘之事。

很快,朝堂頒下告示,不日將會在京中設立女子學堂,十三省也會在之後根據京城設立女子學堂後的實際效果進行調整進而設立地方上的女子學堂。

在設立女子學堂的告示頒下後不久,皇長子楚慎獨也被正式立為太子。

至於明清求,經三司會審後,數罪並罰判斬立決。明氏一族,成年男子斬首,未成年者流放邊疆,妻女皆沒為官奴。當年司家之判,全都落回到明家眾人身上。

而其餘被牽連的朝廷官員,也都悉數罷免判刑。

因要從現有朝臣中選出已有年資的能者替任,不少剛剛通過三年考課資曆尚淺的朝廷新人,也都借此機會得到了提任,朝堂也因此得以更新氣象。

慶王楚允汶,因無詔進京且結黨營私而被處淩遲之刑。其妻因乃功臣之後,故免其連坐,特赦恩準她帶著兒子返回母家。

不僅如此,楚嶽峙更藉由慶王楚允汶一事,對現有的藩王製度進行改製。

現有的分封就藩製因要豢養各地的皇室宗親導致朝廷開支負擔極重,因此,楚嶽峙下旨,即日起取消藩王的世襲製,改為降等襲爵,換而言之,沒有那個能力拿功勳便會越降越低直到失去皇室宗親的身份。

此前為了避免藩王造反,對藩王也有諸多限製,針對此,楚嶽峙也進行了一定放寬,基本方針策略便是,藩王爵位雖會隨著子孫繁衍而被收回,但是不限製後代建功立業的機會,凡有能力願為朝廷為大蘅國效力,將於其他朝廷大臣一樣,憑借自己的政績說話,若真有能力立下大功,自然也能再次加官進爵。

針對分封就藩製做出的改革,是楚嶽峙與司淵渟幾番商討後所想到的辦法。大蘅國到楚嶽峙這一代已經是第九代,楚氏宗親於各封地上已經養出了太多的蛀蟲,長此以往,大蘅國總有一天會被拖垮,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最好的辦法,就是降等襲爵,不再讓這惡性循環繼續下去。

這次慶王楚允汶之事,正好就給了一個給現有分封就藩製開刀的最好籍口,這也是為什麼司淵渟當初要將楚允汶與鄭妃私通之子留在宮中。看似守株待兔,實則是提前張網鋪路,等待最佳時機,一箭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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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初心不改

明清求及其族人被斬首當日,司淵渟去了觀刑。

距離他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被斬首那日,已經過去整整三十年。

無論是為司家眾人還是為自己,他的複仇似乎都已經走到了終點。

當看到明清求的頭顱被斬落時,司淵渟的內心沒有感受到半點觸動,他就隻是站在和當年一樣的位置平靜地看完了所有明氏族人的整個行刑過程。

他已經回憶不起來,當年自己被押來觀刑,眼睜睜看著親人們被斬首時內心到底是痛苦絕望更多還是怨念仇恨更多,那個時候,他已經失去了父母,再加上身體殘缺永無恢複的可能,且即將被送入宮當太監,人生已經跌落到穀底,前方荊棘密布一片漆黑,他其實對所有加諸於身心的折磨都已經隻是被動的承受,無法做出更多激烈的反應。

而如今,他在放下過往後,仇恨也已漸漸淡去,每一日他都因有楚嶽峙陪伴在他身旁而感恩。他要的,一直都很少,隻要楚嶽峙愛他不嫌棄他願意給他餘生,就足夠了。

他的前半生被埋沒在那些將他蠶食毀滅的苦難中,他也在心中充滿怨恨地問過,為什麼是他,為什麼這世上有那麼多的人卻偏偏要讓他來承受這一切;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那樣引人注目的長相,也沒有那樣出眾的才學,甚至也不需要那曾經讓人羨慕的出身,就隻做一個尋常老百姓平淡安穩地度過一生就好。

可若是那樣,他就遇不到楚嶽峙,無法擁有楚嶽峙那全心全意毫無保留更義無反顧的愛戀。

為了能與楚嶽峙相遇相知相戀相守,就必須先經曆那不堪的苦痛與非人的折磨,這,真的值得嗎?

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問過自己。

偶爾夜深人靜從睡夢中醒來,看著躺在他懷裡的楚嶽峙,他也會反複地問自己這個問題,恍惚間每一次他都並沒有明確的答案。

那是太過沉重慘烈的人生,他雖從未後悔過自己的選擇,但若讓他再承受一次這樣的人生,他其實並沒有那個信心自己能再次扛下來。

他的後半生,是從楚嶽峙找回記憶那一刻開始的,也是楚嶽峙成就了他的後半生,讓他從司公公做回了司淵渟,既已重新開始,仇恨於他而言,也就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