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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嶽臨淵 姬末 4265 字 6個月前

傍晚,屋內卻已點起好幾盞燭火。

周楫瞧見楚嶽峙滿頭大汗的模樣,也顧不上其他,與衛雲霄還有林亦一同跪下,對楚嶽峙道:“王爺,您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屬下擅自做主把林亦帶進來了,讓他給您瞧瞧吧。”

楚嶽峙已頭痛了一日夜,身上的寢衣已經又濕了好幾回,他已許久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可他習慣了忍耐,所以即便看到林亦也沒有讓人上前來,反而問周楫:“本王讓你去查的事,多久能查清?”

“王爺請放心,暗探已經派出去了,這兩三日內定能查清王爺的交待。”周楫低頭給楚嶽峙回話,一邊還暗暗給林亦使眼色。

林亦了然,馬上便膝行上前,對楚嶽峙說道:“王爺,蒼鷺營林亦前來向您報到,請王爺讓屬下給您診脈吧。”

楚嶽峙盯著林亦,他頭痛得厲害,眼前甚至有些重影,上一次如此頭痛,還是十年前在邊境戰事中不慎被敵方將領打傷頭部,可他不是願意示弱的性格,從前受了傷也不愛讓軍醫給他上藥包紮,更不愛喝藥,現下`身體接二連三出問題,他心裡惱火,也就更不願讓林亦來給他診脈。

“不必,本王不過是有些頭痛罷了。”楚嶽峙強撐著,越是不舒服他便越是不願讓旁人碰他。目光轉向衛雲霄,楚嶽峙問道:“皇甫良禎,都查清了?”

衛雲霄將繪製好的路線圖雙手奉給楚嶽峙,道:“王爺,這是這兩年間屬下與皇甫良禎去過的所有地方的路線圖。另外,屬下與皇甫良禎最後見了一麵,分開時他對屬下說了頗為奇怪的話,他讓屬下問問王爺,當年外使之事,為何將司淵渟棄之不顧。”

楚嶽峙本欲伸手去取衛雲霄遞上來的路線圖,可當那句問話傳入耳中時,腦後又是一陣尖銳而劇烈的刺痛,他猛地抓住椅子扶手,手背青筋暴起。

仍在地上跪著的林亦眼見楚嶽峙情況不對,急忙搶上前去查看,然而楚嶽峙雖痛得一時神智恍惚卻仍警惕性極高,下意識的本能反應就是出手自衛,林亦見招拆招地與楚嶽峙過了好幾手,才終於尋到間隙扣住楚嶽峙手腕。

指尖搭在楚嶽峙內腕,林亦剛一探脈便變了臉色,急忙就要封住楚嶽峙的%e7%a9%b4道,急聲道:“王爺,莫再妄動,否則恐有生命危險!”

楚嶽峙一僵,劈向林亦的手刀生生停住,額上虛汗不斷沿著頰邊滑落,他看著林亦,啞聲問道:“何意?”

林亦探手小心翼翼地摸到楚嶽峙腦後風府%e7%a9%b4的位置,道:“王爺,您後腦風府%e7%a9%b4上被人封了金針,現在金針移位,您若再妄動,怕要不好。”

楚嶽峙剛想說荒謬,後腦被封金針絕非小事,若真有此事他自己豈會不知?

然而林亦手掌按在他腦後大%e7%a9%b4上,綿長的內力緩緩傳入,楚嶽峙呼吸一窒,身體被抽乾了力氣,還未來得及再開口,已眼前一黑,意識隨之墜入黑暗。

第30章 深靜公子

司淵渟十二歲那年,因才學出眾,鴻鶱鳳立而獲封“深靜公子”,並被欽點成為皇七子楚嶽峙的侍讀。

君子六藝九雅,六藝始於周王朝,分彆為禮、樂、射、禦、書、數,而九雅則為撫琴、對弈、臨帖、作畫、%e5%90%9f詩、酌酒、蒔花、品茗、焚香。

不論哪一項,司淵渟都能在京城貴公子中占據前三的一席之位。

年僅十二便如此出眾,會被欽點入宮,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年少的司淵渟尚不懂太過複雜盤根錯節的朝堂之爭,故而當司老尚書對此感到擔憂時,他仍安慰父親放寬心,自己在宮中定會一切小心,斷不會給家中引禍。

彼時司老尚書看著年少成才的愛子,無聲長歎。他該如何讓愛子明白,禍福相依且不測,並非小心便能無事,更何況前人還有一警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司家的禍,其實是從司淵渟獲封號被欽點為侍讀入宮那一刻便開始的。

司淵渟入宮那天,是一個極好的日子,春日暖陽,和風撫過繁紅嫩綠,鶯鳥繞高枝吱呀而歌。

宮人領著司淵渟,踏上了皇城青磚,從此走入四方圍牆,再也看不見遠方的天空;而接下來的一年零八個月的時光,也成了他往後餘生最後的安寧。

皇七子楚嶽峙剛過八歲生辰,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那日先是隨母嬪練了兩個時辰的舞,後來便自己跑去了花園裡玩耍,宮人們都跟不住那小小的孩童。

於是司淵渟入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花園裡把跟宮人們玩捉迷藏的楚嶽峙找出來。

最後是在假山後那棵大樹上找到了那個正坐在枝葉間看著宮人們跑來跑去的小皇子。

仰頭看因為爬樹而弄得衣衫不整的小皇子,司淵渟站在樹下行禮道:“參見七皇子,在下司淵渟,今日起將作為七皇子的侍讀,陪伴在七皇子身畔。”

司淵渟是故意沒有將話說得太過規矩,畢竟在他眼前的人,不過是個八歲的小孩童。

楚嶽峙坐在樹上,好奇地看著司淵渟,歪著小腦袋:“你就是父皇送給我的生辰禮啊。”

司淵渟聞言低低一笑,道:“是的,我就是陛下送給七皇子的生辰禮。”

“那你能上樹嗎?”楚嶽峙其實是第一次爬樹,他並不太想承認,自己其實是爬上來後不知道該怎麼下去了。

看穿了這點,司淵渟後退幾步,而後腳尖點地躍起,又在假山上踩了一腳借力,飛身上樹的同時揚手往樹上綠葉最茂密之處掃了一記掌風,在楚嶽峙被漫天飛舞的樹葉吸引了注意力的同時,手臂一攬迅速將那綿軟的小身體抱入懷,而後平穩地落地。

摟住司淵渟的頸脖,楚嶽峙瞪大了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驚歎:“你好厲害呀!”

司淵渟失笑,又見宮人們尚未過來,親昵地用食指刮了一下楚嶽峙的小鼻頭,道:“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楚嶽峙眨了眨眼,一臉天真地問道:“你為什麼對我念《詩經》?少傅說那不是我該學的。”

不是你該學的你卻知道,看來也並沒有聽話。

司淵渟心裡覺著這皇七子可愛,忍不住逗他道:“那七皇子又如何得知,我剛剛那句出自《詩經》?”

“《國風·鄭風·山有扶蘇》,我自己翻書看到的,我記憶力可好了,看過的詩詞都不會忘。”八歲的楚嶽峙不懂謙虛為何物,隻知道開心又有點小得意地分享。

“七皇子果真聰明。”司淵渟笑著誇讚,卻沒提其實他也是自小就過目不忘。

楚嶽峙目不轉睛地盯著司淵渟,隻覺這生辰禮長得可真是好看,他本想用手摸摸司淵渟的臉,可想起自己剛剛爬樹弄臟了手,於是便把掌心往身上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怎麼了?可是手上弄傷了?”司淵渟把楚嶽峙放下,又單膝蹲跪在小人麵前,拉過他的手細細查看。

“沒有,你長得好看,我想摸你的臉,可是我手上臟,會把你的臉也弄臟。”楚嶽峙兩隻小手掌心都遞到司淵渟麵前,肉?肉的小手掌心確有爬樹留下的臟汙,卻也能看出皮膚白皙細嫩。

從袖裡取出巾帕,司淵渟細致地替楚嶽峙擦手,擦乾淨後抬首對楚嶽峙說道:“給七皇子擦乾淨了,還想摸我的臉嗎?”

楚嶽峙雖生在宮裡,是年紀最小的皇子,生母也不過是一介舞女,故而自小便也見了不少拜高踩低的人情冷暖,可他性格生來純良,從不記恨小人,誰對他好他便親近誰,是以現在對司淵渟,他也毫無防備與抗拒,司淵渟幫他把手擦乾淨了,他便用軟軟的小手捧住司淵渟的臉頰,笑靨燦爛:“我看書裡寫‘悅懌若九春,磬折似秋霜’,還有說‘隻見唇紅齒白,桃花臉’,我以前還覺得定沒有這樣好看的人,可原來真的有呀!”

司淵渟也不知這小七皇子是從哪兒看來那麼多風流詩詞歌賦,他長這麼大,還未被人如此直白的誇過外貌,倒也覺新奇,隻是他還記著眼前的小孩童是皇子,動作間總要顧著禮數,便輕拉下那綿軟的小手,溫聲道:“淵渟謝過七皇子稱讚,七皇子在這花園裡也藏了許久,讓淵渟帶七皇子回殿裡休息可好?”

楚嶽峙皺了皺鼻子,不高興地說道:“不要叫我七皇子,大家都叫我七皇子,可我又不姓七,也不叫皇子,我姓楚,父皇給我起名叫嶽峙,父皇說是高山聳立的意思。”

瞧著楚嶽峙皺巴巴的小臉,司淵渟故作苦惱地說道:“可是怎麼辦呢?這裡是皇宮,尊卑有彆,淵渟身為侍讀,可不能直呼皇子之名。”

“那你給我起個小名!我聽宮人們說,他們小時候父母都給他們起小名,可是父皇說我胡鬨,母嬪也不答應。”楚嶽峙心心念念小名許久,隻可惜父皇和母嬪不允,身邊的宮人也不敢做出此等逾越之舉。

看到楚嶽峙眼裡的渴望與期待,司淵渟心下不忍,往四周瞧了瞧見一時半刻不會有人過來,對楚嶽峙說道:“那淵渟給七皇子起個小名,往後私下裡淵渟用小名稱呼七皇子,有旁人在便還是按規矩尊稱七皇子,可好?”

楚嶽峙聞言頓時眼眸發亮,拚命點頭向司淵渟伸出右手小尾指,道:“那我們說好了,拉鉤鉤蓋章!”

司淵渟也伸出右手,用小尾指勾住楚嶽峙的,想了想,給他取了個最簡單的小名:“淵渟幼時因是司家第九個出生的孫輩,故而被家母喚作司九,以後私下裡,淵渟就稱呼七皇子為楚七,如何?”

“好呀!那我也能叫你司九嗎?”楚嶽峙要求不高,又是個顏控,司淵渟容貌生得討他喜歡,無論司淵渟給他取什麼小名大抵他都會覺得好聽,他高興地跟司淵渟勾著小尾指搖手臂,一點也不知道自己落在司淵渟眼裡,也同樣是天生麗質眉眼如畫。

“可以,楚七想怎麼叫淵渟,都可以。”司淵渟站起身,把楚嶽峙的小手握入掌心,“淵渟初來乍到,對宮裡還不熟,楚七給淵渟帶路,我們回殿裡,好嗎?”

“好!楚七給司九帶路!”楚嶽峙眉開眼笑地拉著司淵渟往前跑,人雖尚未長開,小短腿跑起來速度卻不慢,也難怪宮人們都捉不住他。

回殿裡的路上,楚嶽峙不斷地問司淵渟問題,各種天馬行空稀奇古怪的問題都有,司淵渟都一一回答了,麵上未見絲毫不耐;待他們回到殿裡,楚嶽峙又去抱了一方七弦古琴來,他人小小一個,那古琴長約三尺六寸五,以梧桐作麵,杉木為底,通體髹紫漆,為伏羲式,對楚嶽峙來說著實太大太重,是以他不得不讓一個宮女幫他一起,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古琴抱到司淵渟麵前。

司淵渟不知他想做什麼,見他費勁,也急忙雙手接過古琴。

“父皇說,他把你封為‘深靜公子’,還說你琴棋書畫都是上乘,那你撫琴給我聽,我跳舞給你看好不好?”楚嶽峙拉住司淵渟的衣角,仰頭看司淵渟:“楚七會跳舞,母嬪教的。”

“好。”司淵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