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頭,低下去,像是跌進塵埃裡,空洞又迷茫,不停自語,“我找不到她了。”
是夜色的濃稠,讓她辨不清方向,尋不見前路,望不斷後方。
……
翌日,她又打滿精神,辭別雲桑,重新踏上找尋的路途,薄薄熹光裡,她孤身一人,身上仿佛壓著一擔千鈞重的鐐銬,踽踽獨行,每一步都孤獨,每一步都沉重無比。
寒來暑往,一年又一年,她翻過連綿橫亙的雪山,淌過一望無垠的鹽湖,穿過碧野千裡的草原。
一路上,遇到過野獸襲擊、赤日炎炎、冰霜雨雪,也與歹徒殊死搏鬥……
世事變化,滄海桑田,千年走馬。
漸漸地,遠方再也沒了故人的消息傳來。
第九年、第十年,還是沒有找到她。
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積勞成疾,長日憂思一點一滴吞噬掉她的生命……
第十一年,她的眼睛漸漸模糊看不清了,她預感自己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眼前漠漠黃沙,沙脊線連綿起伏,無窮無盡,一眼望不到頭。
她第一次感到這樣絕望,無能為力,終於忍不住,對著眼前黃沙大漠,嚎啕大哭。
她哭了很久,這麼多年,她不怎麼哭,更不會笑,此刻,卻對著無邊無際的黃沙,哭得像個孩子。
第二天,她決定回到會興縣。
她們在這裡還有一個家。
她要回家了。
她走了很久,終於看見一方院門,階前苔痕遍佈,她小心翼翼踏上去,腿邁得格外沉重,腳下打滑,身體往右一傾,懷中畫像掉落,她顧不上自己想要伸手去撿,卻格外吃力。
“婆婆小心。”有人從身後扶住了她。
婆婆?
她在稱呼自己嗎?
蘇玉卿遲疑著回過頭,是一名豆蔻年華的少女,她扶住自己,支使站在一旁,梳著雙丫髻的粉嫩小女孩,“小桃子,幫婆婆撿起來。”
叫小桃子的女孩看起來不大,隻有七八歲,歪著頭撿起來,雙手遞給她,“婆婆請拿好。”
蘇玉卿伸出手接過,畫像卻不甚抖開。
小桃子看了一眼驚豔,“哇,這個姐姐長的真好看。”
少女歉意地笑笑,將畫像重新卷好,遞給她,帶著小桃子離開,兩人手拉著手,走進巷陌深處。
蘇玉卿久久回不過神,看向自己佈滿裂紋褶皺的手,西州的黃沙終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她已經這樣老了,老成了老婆婆,但她的公主,仍舊是貌美的少女,如天上月,雲間花……
她抬腳進了門。
頭上片瓦遮頂,處處荒草頹牆。
剩下的光陰,她拚盡全力,想將這裡修復成當年的樣子,即便她身體每況愈下,很多時候有些力不從心,也在每一個寂寂深夜,操著千瘡百孔的身體,不厭其煩地收拾著,嘴角常常露出追憶的微笑。
這裡的每一寸土地,她都能回憶出她在時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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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趙嫣從前說過,有一個掉漆的櫃子,現在她找出來給補上了。
還有廚房頂上有片瓦漏雨,她尋到泥瓦匠在一個天晴的日子將屋頂全都翻修了一遍。
一磚一瓦,一草一木。
一如從前。
她希望她回家看見時會高興。
第十二年。
又是一年春三月。
她躺在屋中的床榻上,安靜地睡著。
春風送來春花燦爛的甜香。
漫天桃花飛舞。
那是一條長長的宮門甬道上,兩側紅牆深深重重,她跟著白色狸奴的腳步越走越遠,身體逐漸輕盈起來,手也變得潔白柔嫩,手上一串金色的鐲子叮咚碰撞。
像年輕的時候,她有足夠的力氣去追逐,去尋找……
她期待在前方看到一道朝思暮想的身影,然後停下來,微微笑著,當麵訴說對她的思念,一句: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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