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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狄修看到多洛珍一身白色聖袍的背影。

她朝著太陽落山的方向,緩緩開口說:“第十任光明神女多洛珍·赫爾絲·維爾西澤在此起誓,我將永遠忠於光明之神,嚴格履行我的職責……”

一長串的起誓詞,無數的自我約束。

最後一個字音結束,最後一縷太陽光線也消失在天際。

所有的情緒氣氛在這一刻被推上頂點,人們舉手高聲呼應:“光明神女——”

赤狄修愣怔看著那抹白色背影,卻莫名覺得她的心情猶如沉下的日光。

和他一樣,是難過的。

在所有人狂熱高喊“光明神女”四個字的時候。

隻有赤狄修在說:“不要難過。”

第44章 西幻篇14怕神明聽見他對她的妄念。……

多洛珍被帶回國城,並沒有回王室城堡,而是被直接送到神殿。

她被關在神殿內緊急訓導禮儀,學習禮教,背誦起誓詞和禱告詞。

關了快兩個月,然後再被送到中央廣場進行新任典禮。

禮畢,又回到神殿。

“神女,你還不合格。”

瑟芙拉麵無表情睥睨她:“在祭台上為什麼不笑,教你的東西難道忘了嗎?”

多洛珍板著臉揚起笑弧。

“不能這樣笑,”瑟芙拉說,“既然不聽話,今天不能進餐。”

多洛珍無所謂,反正她笑不出神像那種憐慈笑容,眼角眉梢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要飽含憐憫,嘴唇淡抿稍彎,每一步都要掌握到位,才能擁有“神性”麵容。

神女是人,終究不是神,為什麼要抹掉所有人性?

同樣被選為光明之神的親使,人們對神女的要求遠高於大祭司。

要求她美麗善良,慈懷憐憫,要求她不碰金錢,不墮世俗,要求她沒有情愛,沒有欲念。

要求她擁有所有美好品質,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宛如一個精致瓷白的藝術品。

這她怎麼做得到?

瑟芙拉也發現這位新任神女棱角鮮明,但沒有什麼東西是磨不平的。

“來人,將神殿的示意向外宣布,神女多洛珍要在神殿祈神三個月,不能離開。”

“從現在開始。”

瑟芙拉對多洛珍說:“您將一刻不得離開神殿,每天會有人給你送一次飯,而我將親自指導您的教禮,從您睜眼到閉眼。”

神殿內設有禁錮,多洛珍無法使用光元術法。

最初她拒絕聽從瑟芙拉的指教,不管瑟芙拉叫她怎麼笑,怎麼走路,怎麼向神禱告行禮,她都不聽。

瑟芙拉不氣反笑,是那種冰冷冷地笑:“您是尊貴的神女,就算您不聽話,我自然不可能對您動手。”

“但您要想清楚,我能去那個村莊一次,就能去第二次。”

多洛珍聽出話外的威脅,如果她不聽話,瑟芙拉就會去找赤狄修的麻煩。

瑟芙拉繼續說:“還有這段時間照顧您,與您相處的爾拉和爾琳,對您的懲罰,隻會落在她們身上。”

神女到底不是神,是人就會有弱點,就算長滿刺,瑟芙拉也能一根根拔下來。

“那麼現在,我親愛的神女。”

“您該知道要怎麼做了吧?”

多洛珍咬牙,冷眼看她。

片刻後。

多洛珍眉眼稍揚,唇瓣抿起弧度。

“對,是這樣,目光再柔和些,”瑟芙拉說,“還有以後您要養成習慣,不能大聲說話,笑不能出聲。”

瑟芙拉將教尺放在她腳下量,“以後走路不能超過這個長度,也不能少於這個長度。”

“不能跑,也不能跳。”

“隻要有人看到您不合格的地方,通告到我這裡,您的人少不了要受到懲罰的。”

“神女,您清楚了嗎?”

多洛珍捏緊手,說話的音度和語速也開始按照要求改變:“我知道了。”

*

赤狄修在國城最外圍住下。

這裡一圈住著被國城拋棄遺忘的人,或者說是最底層的人,也不比奴隸高上多少。

比起華麗的城堡和莊嚴精美的教堂,這裡隻有破布爛木搭建的臨時住處。

大小錯亂支起來的棚戶,到處是丟棄堆積的垃圾,汙水橫流,臭味鋪天蓋地,放眼望去沒一塊乾淨的角落,灰黑泥臟包括人,也包括物。

這裡竟然比赤狄修之前所住的山洞還差。

但他沒有錢,住這裡不需要錢。

他暫時找到一個沒人占領的角落蝸居。

每天,他會去湖邊洗乾淨收拾好自己,再呆在花叢裡,散掉身上沾染的臭味,然後在國城裡找工事做。

他得先養活自己,穩定下來。

國城裡的人很排外,他也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但他喜歡這裡,想留在這裡,因為這裡有她。

像那種偏技巧細致的工作不要他,例如在奶房裡攪拌奶油,做黃油和奶酪。

精細和技術性的工作也不招他,例如裁縫店和工匠店。

就連力氣活的工作也不要他,比如搬運木材石塊穀物等。

赤狄修好幾天沒找到工事做。

好在國城附近的莊園正好收成,需要許多短工收割穀物,運進糧倉。

赤狄修跑去應征。

管事的人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他,不太滿意:“你知道我們招短工是做力氣活嗎?”

“知道。”

赤狄修說:“我可以做。”

那人輕笑:“就你?脖子都還沒彆人的手臂粗!”

赤狄修看了看他招的那些男人,各個身材高大,肌肉明顯,相比起來他確實看起來瘦弱無力。

“我可以做工比他們長,隻拿他們一半的工錢。”

聽到這,管事又細細看他兩眼,終於鬆了口:“你吃得了苦?要是半路做不下去,工錢可不會結算給你!”

赤狄修認真點頭。

終於,他找到工事做。

聽說這個離國城最近的莊園是某位貴族的,那位貴族住在國城裡麵的小城堡,他吩咐人管理莊園的收成。

在工期內,赤狄修要住在莊園的木屋裡,木屋破舊簡陋,但比國城外圍的臨時搭建處要好得多。

他天沒亮就要起來,跟著一群人去收割小麥,會有人盯著他們看,不準人偷懶,一直忙忙碌碌到傍晚,其他人去休息進餐,他會做工到很晚。

然後再去女傭那裡領一塊麵包和一罐菜湯。

很累,累到幾乎連呼吸的力氣都快沒了。

他坐在一邊吃麵包,麵包是黑麥磨成麵粉烘烤成的,沒什麼味道,但非常粗糲,像在嚼食乾砂,磨得咽喉生疼,好在能用菜湯硬灌下去。

吃完之後,他回到木屋。

木屋是通體一間長房,沒有擋板隔間,上百號人就擠在這間房,隨地坐躺,汗臭腳味也擠在一起。

有人已經睡著發出震耳如雷的呼嚕聲,有些人圍坐在一起,喝著麥芽酒,說各種葷話。

他們很喜歡喝酒,身上總帶一點酒氣,似乎不喝酒就沒勁乾活。

赤狄修除了一塊麵包和一罐菜湯,其他的都不要,因為隻有這兩樣東西不收錢,像他們要額外的東西,比如麥芽酒,就會從他們工錢裡扣。

赤狄修找一塊角落,麵朝牆壁,躺下。

他不起眼不做聲,又總愛待在容易被人忽視角落,很少有人會去找他說話。

他也不愛說話,更不喜歡交朋友。

一天到晚,隻有剛才給他拿食物的女傭誇了他一句眼睛好看——淺金色的眼眸很少見。

好看的眼睛,他隻想到多洛珍湛藍的眼眸。@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直至深夜,萬事萬物都在漆暗中沉靜,哄雜的木屋才安靜些,隻剩下此起彼伏的鼾聲。

月光透過窗縫落到赤狄修手邊。

他攤開手心,放在月光下。

他另一隻手輕輕觸碰懷中的珍珠項鏈,無意識呢喃她的名字。

“多洛珍……”

在意識到之後,他忙地閉上嘴,像是怕神明聽見他對神女的妄念。

*

工期很長,將小麥收割完畢,已經用去大半個月。

接著還要用木製的打穀棒將穀物脫粒,脫粒完進行清理,再用手推的磨來碾磨,最後歸整好才能運進糧倉。

那些高大壯實的男人都吃力疲憊,中途也有放棄的人,赤狄修卻堅持了下來,一做就是三個多月,連管事的人都頗為意外。

赤狄修曬黑不少,身形更為瘦削,有時候做工太長,臉色變得煞白,冷汗直落,也沒叫過苦,更沒偷懶休息過。

工期結束,結算工錢的時候,那個很是挑剔的管事,難得對赤狄修露出讚許的神色:“可以啊年輕人,做得不錯,以後有活,你還可以來。”

赤狄修沉默點頭。

“嗯,我算算。”

“還記得吧,你的工錢是他們的一半,他們一天20銅幣,你隻有10銅幣,不過你下次再來,就和其他人工錢一樣了。”

“你一共做了112天,吃飯的時候沒有額外要麥芽酒,雞蛋,蔬果……嗯,不扣錢,給你結算1銀幣和120銅幣。”

管事的人將錢交給他:“你數數,有沒有問題?”

赤狄修接過錢,看了眼:“謝謝。”

他回到國城,決定先找個住處,再找個工事做。

不能再住國城外圍的臨時搭建處,那裡的人動不動就以多欺少,逼人扒衣服,搜身搶東西。

再待在那裡,他懷裡的珍珠項鏈不安全。

有了錢,就能夠找住的地方。

赤狄修避開國城中心區域,也不去看那些較為精修的房屋,因為租不起。

最後,他找到一處低矮隻有兩層的石屋,石縫間長了不少青苔野草,看起來有些破敗。

石屋的主人是一位脾氣古怪的老太太,她掛木牌示意招人入住,但彆人一來,她就尖酸怪氣地將人罵走。

好似故意以此將脾氣發泄給彆人,所以沒人來住她這裡。

赤狄修一來,老太太一手拄拐,一手叉腰,站在門口,將他罵個老半天。

罵到她自己都喘不上來氣,赤狄修還是沒什麼反應,目光平靜地看她。

其實這對赤狄修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早就聽遍更難聽的話。

老太太瞪著眼睛,不再罵了,如一頭老牛,緩緩喘熄,而後她倏然笑起來,臉上的皺紋上揚了些,“行了,進來看房吧,真是個怪人!”

老太太腿腳不便,隻住在一樓,二樓空著,東西少,但床鋪桌椅都有,窗戶打開,屋裡通風敞亮。

條件是還可以的,赤狄修忽然有些擔心價錢。

“怎麼樣,還滿意嗎?”老太太問。

赤狄修禮貌詢問價錢。

老太太左邊眼睛瞎了,右邊眼睛看人得使勁眯著,“我是個老死人了,用不了那麼多錢。”

“一天2銅幣,十天結一次。”她說。

赤狄修稍稍鬆口氣,能租得起,這樣的條件,在彆人那裡,一天要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