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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占白鴿 胡言亂魚 4308 字 6個月前

原本作為菲諾國王大嫂的梅蘭達·克萊斯就在這時出現在他的身邊。

——“梅蘭達,她就是我的生命之光。當所有人都在算計著如何利用我時,她用愛意照亮了我。哦,我的梅蘭達……”

有一次菲諾喝醉了,尤利斯纏著父親講故事,老國王剛剛開了個頭,就已經泣不成聲。

“菲諾與梅蘭達的婚姻,原本是不被祝福的。”伊赫神使感歎一聲,“但她堅稱她與長子菲利斯短暫的婚姻中,兩人並沒有行房事……不過好在,在你出生後不久,聖庭派我送來了祝願。”

尤利斯伏在伊赫膝頭,他雖然沒有見過母親,但父母的愛情詩在奧東久唱不衰,一旦想起因為自己的誕生,父親同時失去了最美好的妻子以及最完美的愛情,尤利斯就自責不已。

“父親……他從未責怪於我。”尤利斯咽下喉頭酸意,沙啞道。

“孩子,你的父親全心全意愛著你,就像他愛著你的母親。”伊赫抬起手,想要撫摸尤利斯的頭發,但在此之前,一個近乎殘忍的聲音卻突兀響起——

“這樁婚姻在梅蘭達活著的時候,沒能得到祝福。”索帝裡亞冷漠地總結道,“聖庭祝福的是什麼,瀆神的婚姻的終結,還是,所謂的‘詛咒’的降臨?”

第56章 回家 10

尤利斯再次看向索帝裡亞。

他的騎士先生自來到奧東後,就變得很反常,尤其是今天。

索帝裡亞一向尊重自己的信仰,但他卻在自己的麵前,想要致伊赫神使於死地。

那種冰冷的殺意,昨晚在提及“水魅”時他感受過,在麵對著惡魔大殿圍攻自己的奧神信徒時,他也在索帝裡亞身上感受過。

索帝裡亞到底經曆過什麼,竟然如此憎惡老師?

“是的,我們沒有祝福這樁婚姻,這是牧首大人最為後悔的事。我曾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我們為菲諾與梅蘭達送來祝福,你,我的孩子,是不是就不會……”

伊赫一頓,把“被詛咒”咽回喉嚨裡,他的手在空中顫了顫,終於還是撫上尤利斯紅色的短發。

紅色,被詛咒的。無數事實證明,擁有紅色頭發的孩子,就算僥幸存活,他們在長大後,也必定會做出諸如弑父殺母等可怕的事。

紅發,就像惡魔提前在嬰兒身上打了標記,明目張膽地昭告著,一個地獄的同類降臨到了這個世界。

“梅蘭達回到了奧神的懷抱,奧東也迎來了新的生命。你的父親把他對梅蘭達全部的愛都傾注到了你的身上,他不能再失去你了,所以當他看到你紅色的胎發時,他做下了一個決定,而他接下來的十數年,也全都在為此贖罪……”

“高塔。”索帝裡亞的聲音毫不驚訝,“那裡埋藏的是所有知道尤利斯秘密的人。”

沉默,像隻不可名狀的遠古巨獸,一瞬間將整座市政廳吞進肚子裡。尤利斯不可置信地看著伊赫神使,妄圖從老師臉上看出憤怒、煩躁,哪怕是憎惡,以證明索帝裡亞的結論是錯的。

但他失敗了。

神使一向堅定的目光忽然變得遊移,他甚至不敢與尤利斯對視,隻是高高仰起頭,飽吸一口涼氣,然後緩慢、沉重地歎了出來。

“尤利斯……”伊赫開口。

“我要去看看。”尤利斯顫聲道。

他猛地站起來,雙眼卻忽然籠上一層黑,跪的時間太長,左腳也酸麻無比,毫無防備之下,身體向側狠狠歪去,眼見著就要磕在地上,一雙手卻扶住了他的肩膀。

“Ulysses……”

尤利斯沒等索帝裡亞把話說完,徑直推開他,一瘸一拐地向那兩扇緊閉的橡木門走去。

他要去白鴿廢墟,要去自己生長了十餘年的高塔,要去那座已經坍塌的斷壁殘垣,要去看看那些引起此次罷工的罪魁禍首。

他要去看——

白骨。

高塔下的白骨。

與他相伴了十多年的,無辜者的白骨!

奧東的高塔下挖出人類屍骨,這是奴隸罷工的起因,而奔赴奧東的四天來,他無一刻不在設想白骨出現的原因。

或許這裡曾經是先民的埋骨之地;又或許這裡曾經發生某種災亂……最有可能的,就是在白鴿城堡搭建之前,這裡曾被用作祭壇,舊世界的信民殺死了大批的奴隸,作為神祇的活祭。

他獨獨沒想過這些人是死於父親之手,因自己的出生而死。

這不可能,哪怕一丁點也沒有。

他的父親,是個因為看到他捏死螞蟻取樂而憤怒,義正嚴詞地教導他尊重生命的博愛者。他的父親,是個會在死囚屍體麵前親自念誦禱詞的仁慈君主。他的父親,是個會在風雪的天氣主動收留沿街乞討流浪者,為他們提供麵包和蜂蜜酒的好心人。

父親從不向其他貴族那樣以打獵為樂,他的隨身佩劍,甚至不曾開鋒。

父親,怎麼可能殺人?

“我要去看看。”尤利斯重複道。

拱形玻璃窗外滑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雨越來越大了,滾雷藏在厚重的雲裡,偶爾一兩道無聲的閃電,將雨幕裡白鴿城堡的廢墟籠在蜘蛛網一般可怖的紫霧裡。

他掃過亦步亦趨跟著他的索帝裡亞的臉:“索帝裡亞,你知道你不可能阻止我。”

索帝裡亞這次卻不再笑了:“我本來想說,你去哪裡,我就跟你去哪裡。”

“老師……”尤利斯的手搭在大門上,冰涼的鍍金把手燙著他的手心。他回過頭,看向站在原地的伊赫神使,“老師,抱歉,我必須去……”

“去吧,孩子,這是你必須麵對的。磨難會使你成熟。而聖庭,期待著你的成長。”

吱嘎聲中,尤利斯拽開橡木大門,命令守在門外的士兵把“囚犯”帶回地牢。但他同時囑咐,要給所有被囚禁的犯人吃飽飯。

——“在我查明真相前,如果有任何一個人死了,你們的腦袋就會被插在槍杆上曬太陽。”他發狠威脅道。

跪在大殿門外聽候指令的哈桑,從沒見過這位死亡使者,不,現在應該叫做公爵大人——帝國的公爵、斯坦尼的兀鷲、奧東的烏圖爾領主——如此蒼白的臉色。

就連當初他自己剜出一隻眼,滿臉是血得被宮廷醫師團團圍住時,也比現在更像個活人。

哈桑下意識看向跟在公爵大人身後的高等惡魔。

在他的印象中,公爵大人雖然偶爾脾氣暴躁,但在大多數時候是很好相處的,而他也鮮少見到領主大人臉上有過多的表情。

作為侍童,哈桑必須時時刻刻觀察自己主人的一舉一動,所以對於他愛慕的國王陛下,以及現在的主人,他再了解不過。

——麵對陛下時,公爵大人是狂熱的,但或許是嫉妒心作祟,哈桑始終覺得這份狂熱太流於表麵。可是每當惡魔薩波爾出現時,公爵大人的眼神卻總是追隨著他,雖然極力克製,但連嘴角都會很小很小地翹起弧度。

可現在,就算薩波爾在場,公爵大人竟然也這麼失魂落魄。

這對情侶吵架了嗎?

哈桑曾見過國王陛下和宰相塔托斯激烈的爭吵,兩人互相之間說著發狠的話,滿地的碗碟碎片,連珍貴的葡萄酒也傾倒在地,但最後他們卻在床上和好如初。

陛下會因為塔托斯過於強烈的占有欲而吵架,也會因為惡魔過於貪婪的索求而生氣,又或者僅僅是因為塔托斯送的禮物不合心意而把他拒之門外。

哈桑足夠了解凱爾國王,他知道這位從小就被眾人推到王座上的帝王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對惡魔的愛。

他折磨他,他推開他,又把自己做成枷鎖,拴住惡魔的心。

這種同樣濃烈的感情,哈桑同樣在公爵大人身上感受到過。

但他以為,公爵大人和薩波爾永遠不會吵架。他們一個少言寡語,一個永遠像位真正的紳士,驕傲卻溫柔,怎麼可能吵得起來?

就連那次騎士冊封典禮前的所謂“冷戰”,哈桑都能感受到兩人之間流動的情愫。可是現在,為什麼僅僅審問了一個犯人後,公爵大人就封閉了自己的情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哈桑又想起遠在斯坦尼的國王陛下。

他已經離開宮廷四天,陛下可能早就把他忘了,又或許陛下心中從來沒有他。雖然早知道作為侍童,服侍國王是唯一的意義,但他早就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也無法控製自己對陛下愛慕的心。

陛下……

哈桑輕歎,他無法克製自己不去羨慕公爵大人。他不僅擁有俊美的相貌與矯健的身手,擁有惡魔的愛,更擁有陛下的賞識!

公爵大人,真是個幸運的人啊。

哈桑的心裡密密麻麻泛起酸意。如果可以,他寧願用自己餘下的生命去交換陛下對他的一次正眼相待。

思緒被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尖頭皮靴打斷,公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他的麵前。

“大人,這樣的天氣出門……需要我為您備馬車嗎?”他連忙問道。

“不要跟來。”尤利斯瞥了男孩一眼,隻留下這句話,抬腳走入雨幕。

第57章 回家 11

奧東的白鴿城堡是這個城市最高的建築,最大的圓拱主殿被大大小小十餘座小建築群簇擁,俯瞰著整個埃爾都的繁華。

從市政廳到白鴿城堡,有一條幾乎沒人知道的捷徑——

連接著偏殿的圓拱石廊,也同時通向後廚。而在偏殿和廚房之間,有一條僅能側身鑽過去的縫隙,尤利斯的皮靴踩在泥濘的土地上,又按照記憶左拐右拐曲折走了很久,終於見到一扇半人高的木門。

門外是一條很窄的青磚路,一直向東斜斜地延伸著。

索帝裡亞隨手擋在尤利斯頭頂,為他撐起一把隱形的傘。

尤利斯回頭看他。

“淋雨會生病,除非你想讓我抱著你,一口一口喂你喝下那些又苦又稠的藥汁。”

回想起初到斯坦尼的獅堡,為了讓自己的身體快速恢複,凱爾命醫師開的那些藥水,尤利斯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市政廳在我小時候曾經重建過。父親那時就命人給我留了一條小路。”他岔開話題。

“你小時候肯定沒少在這裡跑來跑去。”

尤利斯眯著眼,似乎陷入回憶:“八歲前我還算聽話,隻要父親向我瞪瞪眼睛,我就不敢再說什麼想出去看看的胡話。可是後來……”

說到這裡,他忽然皺起眉頭,“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記不清了,但那之後父親隻允許我在高塔的二層以上活動。我氣壞了,竟然自己從臥室的窗戶爬了出去,這條小路就是父親為了哄我,特地修出來的。”

他一直是個不讓父親省心的孩子。他總以自己還年幼為借口肆意索取父親的寵溺,也總是會信誓旦旦地保證,等自己長大,一定會為父親分憂。

“八歲以前的事全都忘記了?”索帝裡亞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