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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死啊,而且他若是死了,館主拿什麼和那個壞人交代呢!

他抱著琴望著綠汪汪的湖水發愁,直到一個高大英俊的青年坐到他身邊,懶洋洋地讓他彈了一曲,又承諾他不會有事。

來兮本不想死,又被他這樣一說,自然升起生的希望,抱著琴忐忑不安的回去了。

當晚,館主告訴來兮,那位淮南王不來了,館主好奇地問來兮發生了什麼,來兮便把白天的事情說了一遍,館主臉色大變,年幼的來兮不知道輕重,混了多年江湖的館主登時就猜到了年輕男人的身份。

因此,又隔了一夜那青年上門時,整個館裡隻有來兮一人彈琴,隻有青年一人聽。

再後來,日日夜夜,那青年都來。

再再後來,青年乾脆出了大價錢把來兮帶了出來,留在自己的住處。

來兮很崇拜這個能打敗大壞蛋淮南王的青年,也很仰慕他,他愈發的乖巧溫柔,不是討好客人的那種,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青年也很喜歡他,臥房從來不留人過夜的青年,日日夜夜都將來兮摟在懷中,幾乎醉死溫柔鄉,再也無法忍受懷裡無人的寂寞清冷。

與床笫之間他總是很溫柔,寶貝著來兮,生怕弄壞了他,就這樣夜夜雲雨,兩人快活地都要忘乎所以時,青年收到了一封信,一封需要他跪著接的信。

來兮躲在屋子裡,從簾子縫中遠遠地偷看,他不太明白為什麼青年要跪在地上,為什麼那個身穿華服麵白無須的人居高臨下地念完一張黃色帛書上的字,又立刻變了臉,恭敬地將青年扶起來,對他點頭哈腰。

他沒聽見那人念了什麼,但是他直覺有點不好,青年收起了那張黃色的帛書,揮退了所有人,將手指深深插入頭發中,好似很痛苦的樣子,來兮看他坐立難安,悄悄走了出來,乖巧地問青年發生了什麼。

他隻穿了一件%e4%b9%b3白色的絲衣,那是青年的衣服,他穿著明顯偏大,鬆鬆垮垮,露出雪白漂亮的脖頸。

青年看著他,眼中儘是痛苦和掙紮,他一言不發,抱起來兮扔上床,前所未有的粗魯。

來兮有些疼,眼淚汪汪趴在青年懷裡,青年發泄之後摟著來兮細膩的腰,瞪著天花板看了很久,沒來由的說了一句:“小東西,我不會讓你死的。”

來兮心頭一跳,惶恐不安。

然後他聽青年說了很多話,陷入更大的震驚和惶恐之中。

“我的身邊容不得你這樣的人”,青年%e5%90%bb著來兮的額頭,又%e5%90%bb了他的眼睛他的唇:“你難道就不好奇我明明在你身上已經花了足夠贖你十次的錢,卻為什麼不乾脆為你贖身嗎?”

“這就是原因。”

“不是因為你出身樂館。”

“而是我不能有情。”

他憐惜地撫摸著來兮光潔的身體,呢喃一般輕聲說:“你會成為很多人的眼中釘,他們會給你安上很多禍國殃民的罪名,直到你被逼死。”

來兮嚇得落淚,他又沒有犯法,隻是談了個戀愛,怎麼就要讓他去死呢,這個問題,在很多年後來兮才弄明白。

青年走之前不舍地說:“來兮來兮,你要怎麼樣才能來到我身邊。”

“你……琴聲如天籟,說是有百鳥朝鳳之神韻也不足為過,不如就改名叫鳳來吧。”

“鳳來?可是……”

“無礙,我說你叫得,你就叫得,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青年離開了,幾個月之後,來兮收到一封信,上麵寫著:“鳳來先生,萬事已安,勿念。”隨著信來的,還有厚厚一大摞銀票。

足夠他錦衣玉食幾輩子那麼多。

從此,來兮不在了,奉州城隻有曲動天下的鳳來先生。

鳳來也奇怪過為什麼沒人會認出他來,一開始他以為自己不過登台一夜,不被人所知,後來他才知道並不是這樣。

那個人做事總是滴水不漏,說了不會讓他出事,就會把一切都處理好。

那夜的恩客,鳳來印象模糊的那些臉,再也沒有出現過。

小樂館沒了,新的大館子天籟坊拔地而起,沒用幾年就成了奉州城最大最好的樂坊,樂坊的人歌舞曲藝俱佳,隻可惜都是清倌,賣藝不賣身,當然也有那些個不信邪的客人,想要借著酒勁胡來,無不被一一扔了出去,多少年來,想鬨事的竟是一個都沒鬨成。

天籟坊主鳳來長年在幕後,極少出來彈琴,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奉州城謎一樣的神話,所有聽過他琴聲的人都被他傾倒,不知不覺十幾年過去,鳳來已經三十一歲,卻依然攬儘風華,追求者無數。

隻是他無心紅塵,久而久之,便傳出了他清高的名聲。

他哪裡是清高啊,不過是心死了而已,他把十幾年前那段光陰埋在心底深處,就連自己從小養大的孤女蓉娘也從未提起。

他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提起這段往事,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傷痛,卻沒想到在那個細雨連綿的日子裡,對著一個不過偶遇幾次的書店掌櫃說起了此事。

那個掌櫃叫張成,是外地來奉州安家的,長得算得上舒服,但也不算多麼出眾,鳳來見過他幾次,也參加過他的活動,覺得此人甚是新鮮有趣,他佩服他的樂觀,羨慕他偶爾的孩子氣,卻也僅此而已了。

沒想到在被淮南王追捕的日子裡,竟然是他把自己藏了起來,機智的奪過一次次的搜查,保全了自己。

這掌櫃的有個夫郎,長得清秀好看,人也善良樸實,掌櫃的很愛他,哪怕麵對鳳來蓉娘,眼中也無半點彆的顏色。

這讓鳳來很舒服,也很踏實。

他們在一起經曆了很多,張成收留了他們,給他們找了工作,告訴他們女子和小哥兒也應當被平等對待,他有很多鳳來從未聽說過的言論,也有很多鳳來想都沒想過鬼點子,不知不覺鳳來已經深深眷戀上和這兩口子一起生活的日子,感覺自己似乎也多了點煙火氣息。

再後來,他們的情誼越來越深,在某年大年夜,他們結拜,成為一家人,張成把他和蓉娘都寫在了家譜裡。

我有家了,鳳來罕見的淚目了。

日子就這麼鮮活又平靜地過了幾個月,直到一個傻乎乎衝動地像隻哈士奇的青年闖入鳳來的生活。

青年姓洛名聞之,是京城宛平侯府的小侯爺,雖然小侯爺一副落湯雞的模樣在鳳來麵前演了兩出神經病一般的戲,但卻也成功地讓鳳來記住了這個不著調的英俊青年。

他笑起來總是兩隻月牙眼,帶著三分漫不經心和七分率真。

像是春天山裡冒出半個頭正好挖來吃的嫩筍,未經汙染,又清爽可口。

自從鳳來給了他和他的家仆兩碗餛飩湯,那小子就來上鳳來了,這讓鳳來很頭疼。

這小侯爺身材頎長,挺拔的腰背,帥氣的臉,怎麼看怎麼讓人喜歡,可就是一張嘴太能說了,不說話的時候,那叫唇紅齒白,一開口說起話來就是黃河決堤。

鳳來這麼多年最喜歡靜,偏偏那小侯爺每日都要在他耳邊滔滔不絕,天南海北胡扯吹牛,鳳來煩不勝煩,但又有點……舍不得他走。

因為他有很多奇奇妙妙的故事,因為他看上去不著調實際上卻體貼萬分,因為他身上有鳳來萬分羨慕卻怎麼都學不來的蓬勃朝氣。

不同於張成穩重中的小調皮,小侯爺過於耀眼,偶爾有淘氣中的小穩重就讓人吃驚。

如果說張成是小璧湖的水,偶爾泛起漣漪,那小侯爺就是奔騰的大江,幾百年也不見平靜的。

小侯爺走哪都耀眼,能侃能笑,功夫也好,鳳來覺得他太完美了,也十分苦澀,怎麼人家就能活成這樣,偏生自己卻像是幾百年無波無瀾的古井,明明隻有三十歲,內心卻像個古稀老人般滄桑。

再後來,一個滿月夜,洛小侯爺喝了點小酒,拉著鳳來的手說了喜歡。

鳳來逃了。

洛小侯爺很失落,以為是拒絕,是不喜歡,其實鳳來知道,自己是落荒而逃。

小侯爺百戰不殆越挫越勇,一次拒絕不足以讓他死心,他一次一次示好,鳳來一次一次冷著臉離開,兩人這樣僵持了很久,直到那一朵從不知道什麼地方采來的蓮花。

鳳來幾乎就要繃不住了,他很怕,他跑了,把那小子一個人留在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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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來在無數個深夜抱膝坐在床頭,望著窗外的月亮失眠。

他沒有對小侯爺挑挑揀揀,也沒有想過什麼撐不撐得起他的未來,他隻是很怕。

像冬日的雪人害怕夏日的烈陽,像陰暗的影子害怕灼目的光明。

他覺得自己不配,更覺得自己不敢。

他還怕,害了那個心性單純的小子。

鳳。

天底下誰敢用鳳做姓啊!平民百姓可以在名字中有個鳳字,但是做姓卻是萬萬不能的,天下隻有一條龍,一隻鳳。

誰敢叫鳳來。

如果不是龍親自下的命令。

百姓無知,隻覺得不過是個藝名,但是鳳來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自己身上被打上了怎樣的烙印。

帝王的人,誰動誰死。

哪怕是他不要了的人。

洛小侯爺聽了張成的話,深思熟慮了很久,在某一天和鳳來告彆,留下了信物,告訴他他會長成可以依靠的大樹,到時候再來接他。

鳳來冷著臉說不必,他也是真的希望小侯爺回了京城就會忘了他,京城美人妙人那麼多,一個鳳來算什麼。

然而,一年……兩年……三年……

鳳來在持續不斷的收禮物中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和小侯爺的腦子。

他收到了很多很多禮物,基本隔上兩個月就能有一次,或是琴譜,或是琴,或者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還收過兩次硬的像石頭的一樣的牛肉乾。

信也有,一開始是螃蟹爬的字,後來越來越漂亮,總是寫著他的思念和愛慕。

鳳來不淡定了,有個身影夜夜入夢,成了他不敢說的秘密。

這年九月三十日,鳳來吃完嬌嬌的生日宴回到家已經很晚,小姑娘已經三歲,福兒大她七個月,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性子,小嬌嬌淘氣得很,福兒卻是安靜的,任妹妹拽著他到處瘋跑,唇角帶著笑。

家裡亂糟糟,又熱鬨鬨,鳳來從那裡回來隻覺得自己家中過於冷清。

蓉娘去年嫁人了,穿了自己親手設計的獨一無二的婚服,他們給她準備了好幾大箱子的嫁妝,張成生怕妹妹在裴家受委屈一般,連零食和胭脂都塞了兩箱子,蓉娘哭了,但是卻是笑著的。

所以現在這個小院裡就隻剩下了鳳來一人,快要落雪的季節,家裡炭火熄了,就有點冷。

鳳來點了燈,抽抽鼻子,弄來一些乾草木柴把炕點上,這炕質量很好,一會兒就會熱起來。

他又去點了炭盆,空蕩的屋子似乎格外的冷,一個熱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