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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初秋的時候,收到了師姐安離傳來的書信。

書信中道有急事需要告知他,要他速速回去,白胥華收到了師姐的信,自然便不會耽擱,第一時間,便匆匆趕了回去。

然而一回去,他便懵住了。

隻見青雲門從外門起,便有無數弟子屍身趴伏在地。

青石路被血液染紅,甚至連弟子們的屍身,都還是溫熱的。

簡直像是一副地獄圖景。

除了濺在外邊的血,屍身之中,竟然是再無一絲血液殘留,白胥華青白著臉翻查過去,竟然是沒有看見一個活口。

他匆匆忙忙,幾乎算得上是慌張失措的回了問道峰,便看見了他的師姐,正在門前等他。

這實在是一副再不正常的圖景了。

在青雲門滿門弟子都被人屠儘的時候,身為青雲門問道峰弟子,怎麼可能沒有半分察覺?

又怎麼可能在察覺了之後,還能這般從容淡定,就好像外邊發生的慘事,隻是一件極其普通尋常,絲毫不應該占據她心神的小事一般?

白胥華的臉色,蒼白得像是冬日裡初落的雪。

他低低地喚了一聲:“師姐。”

安離抬眼看了看他,溫柔地應聲道:“師弟。”

她穿著青色長衣。

一頭長發,隻用一支素淨的木簪挽著,裙擺與衣角,都繡著素色的淺色花紋。

就像是一朵素淡的青蓮,安安靜靜地開在那裡,隻叫人抬眼一看,便覺得無比心安。

白胥華沉著神色,被安離帶到了內院,喝了她親自沏的茶。

隨後他趁安離去取果實零嘴的空擋,悄聲進了她屋內,一路摸到最裡麵。

便嗅聞到了濃鬱的血腥氣。

他揭開床帳,便見他青蓮一般的師姐,正緊閉著眼睛,衣衫不整地僵躺在床榻上。

她%e8%83%b8`前露出大片雪白皮膚,脖頸間,尚且還有被人掐出的淤青痕跡,看著便是一副被人淩.辱了的模樣。

白胥華緊緊咬牙,一雙眼睛慢慢紅了,他喉間哽的說不出話來,最後隻伸手為師姐拉攏好衣裳,見她的外裳已經被撕扯壞了,便脫了自己的外袍,蓋在了安離身上。

“不是叫你在外邊等著麼?”

假安離端著茶果,尚且還是笑意盈盈的,一副溫柔可親的模樣。

她的聲音像是女子,又像是男子,麵容不斷扭曲變幻,簡直叫人分不清楚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不知道她到底是男是女。

白胥華沒有說話。

他忍著沒有發出哽咽,也沒有流下淚水,隻拔出了劍,朝著假安離攻了過去。

……………………

建安二年。

青雲門問道峰三弟子白胥華叛亂。

他全誅青雲門留守弟子,女乾殺師姐安離,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弑殺師兄。

不知處而來的眾人試圖製服他,卻被他反抗逃離。

白胥華逃走的時候,身上中了二十一處輕傷,六處重傷,他之前喝的茶水不知道有什麼問題,叫他空有一身修為卻無處可用,險些被諸人圍殺在那裡。

他一路逃下青雲山,不知道往何處去,也不知道該如何隱藏蹤跡,第一次的傷勢還沒好,便已經再一次與他人交手。

他不願傷及他人,這一次逃離之後,身上再多數十處傷口。

白胥華一路昏昏沉沉,不知道該往哪裡去。他身上雖然沒有汙濁,但卻也是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他如今已經名聲狼藉,可謂是舉世皆敵,露出臉來,第一時間便會叫人發現。

冬日的第二十二次雪下的極大。

白胥華剛剛逃開一眾人的追殺。

他屏著氣息,藏匿住身上的血腥氣,勉力倚靠在豔色的牆壁下。

白胥華全身都在一陣陣地傳來僵冷,他明明是修士,現在卻孱弱的像是個凡人。

身上的傷勢繁多且嚴重,甚至連他白玉一般的臉頰上,也留著一道狹長血痕。

搜尋的諸人一邊交談,一邊說著他這“青雲棄徒”的諸多事跡,尋過這一出,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之處,便也慢慢離去了。

白胥華再支撐不住,半跌在了雪地裡。

他身上的傷勢不見好,沒有時間處理,便也一直不見好,此刻身弱血虛,加之這般深沉的冷意,直燒的厲害。

額頭簡直像是一塊灼人的火炭。

白胥華止住頭暈目眩,勉強往一邊挪了幾步,然而他實在是高估了自己。

他隻是行了幾步路而已,便徹底失去意識,昏昏沉沉地臥在了雪地裡。

再醒來,就是在鮮紅色的芙蓉美人帳裡了。

白胥華昏沉醒來,尚且未曾反應過來,便已經被守在榻邊的女子發現了。

她小心地扶著白胥華起身,為他端來湯藥,一口口喂他咽下。

白胥華恍恍惚惚,隻覺得是在夢裡。

他勉強問道:“你………”你是誰?

是哪裡來的人,為什麼救他,知不知道他是——他是名聲狼藉的棄徒?

那女子卻不回答。

她隻溫溫柔柔地喂他喝了藥,又拿來濕巾為白胥華擦身。這事兒叫女子來做實在是叫人羞愧,白胥華掙紮著想要躲開,也顧不得問其他的事了,麵頰到耳根這一片都被燒紅了。

女子隻是笑。

她心道現在避什麼呢,她將他從雪地中帶回來,為他處理傷勢,上藥包紮的時候,不已經是什麼都看過了嗎?

隻是看白胥華實在羞得受不住,方才不說罷了。

白胥華便這麼在這兒住了下來。

他住了幾日,方才發現了這是什麼地方。他被女子藏在了閨房裡,她每日夜間的時候,便對著銅鏡細心打扮,本就極嬌美的麵容在夜色裡愈發美麗。

她穿著舞裙出去,過上一段時辰,白胥華便會聽到遠處隱約的喧鬨叫好。

——這是一處煙花場所。

女子地位不低,她每日隻需出去一會兒,有些時候,甚至連續幾日都不用出門,但她的吃穿用度,無一不是精致貴重的。

她在樓中,定是位分量極重的姑娘。

白胥華不知道如何詢問她,這檔子差事,許多姑娘都是不情願的,他怕問了,便會叫這人難堪。

過了約摸小半月,白胥華身上的傷勢已經好了一些,但也就隻是能起身的程度罷了。

修士們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他在這一片區域,雖然還未曾進過這裡搜尋過,但他若是再待下去,絕對還是會被尋見的。

他被尋見不要緊,但就怕這裡的人………也會受到牽連。

白胥華提出了離開。

女子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她道:“公子的傷勢還未好呀,為何便要走了呢?”

白胥華微微一頓。

他低垂下眼,看向仰頭看著他的女子。

猶豫半晌,終是歎息道:“………你該知道我的身份。”

“我名………白胥華。”

他那時身上穿著的,還是青雲門弟子衣衫,身上都是人族刀劍所造的傷勢。

還帶著隨身的弟子腰牌,腰牌上刻著他的名字。

他不信她不知道。

但女子卻是鬆了口氣的模樣。

她道:“這事兒,玉奴自然是知道的,但公子絕不是那樣的人。”

她彎起了眼睛,分明是嬌美嫵%e5%aa%9a帶給的麵容,一雙眼瞳卻清得像是溪流衝刷過的明鏡。

玉奴,玉奴。

這兩個字帶給了白胥華一點莫名的熟悉感,他本想要詢問,但到底沒有開口。

知道了名字,他們之間的牽扯便免不了地會變多,對於她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白胥華多待了兩日。

但也隻是兩日而已。

玉奴待他,就像是對待久彆的友人。

新的雪落下來的時候,玉奴為他采了一枝綻開的紅梅花,梅花開的又香又美,嫵%e5%aa%9a得一如她本人。

“過完這個月,我就不是這兒的花魁啦。”☉思☉兔☉網☉

玉奴坐在他身邊,眼裡含著欣喜笑意。白胥華見她似乎不曾為此有什麼負麵心緒,猶豫一二,便小心翼翼地詢問她:“你是………這兒的花魁?”

玉奴大大方方地回了他,道:“對呀,我近十六歲當上的花魁,現在都已經要二十一歲了,也要老了,媽媽本還想叫我留著看樓的,我不想留,等到這個月末,新的花魁選出來,我便能過自己的日子去了。”

她眼裡一片對未來的期許,像是盛滿了星星的夜空。

白胥華微微笑了。

他這段時日來極少笑,因為心中的情緒太過哀痛沉重,自然也便露不出歡欣之色。

此刻的細微笑意卻好像雨過天晴,直叫人看的心跳重若雷霆。

他道:“會好的。”

不管是什麼事,都會好的。

第91章 地宮

但事情卻全然不如他所願。

當夜,他們所在的地方便燃起大火,白胥華在火光中醒來,他取了劍,第一時間便去尋玉奴。

所幸玉奴也正來尋他,二人撞到一處,玉奴顧不得說太多話,隻半攙起了白胥華,對他道:“公子快走!”

白胥華被她扶著,行動也方便不少,他臉色蒼白,外邊的哭喊哀嚎傳入耳中,竟然叫他隱隱生出眩暈感。

“公子——公子怎麼了?”

玉奴眼裡也帶著淚,她麵上帶著急色,卻被白胥華忽地推開。

白胥華頓了頓,壓住嗓子裡傳來的哽咽感,對她道:“………你先走罷。”

玉奴怔住了,她道:“公子?”

白胥華持著劍,他道:“這火因我而起,我逃出來了,可火場中尚有他人………”

他頓了頓,聲音堅定起來,道:“我不能放著他們不管。”

是他害了他們。

自然不能不管。

玉奴沉默了。

她眼裡盛著淚水,麵容淒惶。白胥華不知道她有沒有悔恨之意,隻不再看她,自己埋頭重紮進了火場裡。

他在火海中四處尋覓,身上的傷勢尚且沒有好全,煙火被他吞進咽喉,帶來一陣一陣的嗆痛感。

白胥華隻救出了十七人。

他救出第二個人的時候,玉奴便與他一般重新回了火場。

她不像白胥華,尚且還有些修為護身,隻能憑借本能去找人,身上!各處都有了燒傷的痕跡,連臉上都被燙出一片焦黑。

在他背著最後一人出來的時候,玉奴便撲了過來。

她匆匆道:“走——有人來尋你了,快走!”

白胥華尚有些跌撞,玉奴的勁兒比他還大,直拉著他匆匆逃跑。

白胥華一邊跟著她跑,一邊忍著嗆咳之意道:“你先走——”

玉奴卻不回他。

白胥華動作漸漸慢了,玉奴回了頭,正想說些什麼,便見到他身後蜿蜒一路的血。

她的臉色頓時白了,焦急道:“公子!”

白胥華忍著頭痛感,他伸手,想要摸一摸玉奴臉上的焦黑燙傷,卻又不敢觸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