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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銅盆中。

楚太子遇襲,怕是楚帝命人所為。

他怕楚子徽出手弑殺兄長,又覺得楚太子實在無法挨過這一劫——也實在沒法子管理好這一片天下。便乾脆出手,先叫世人留下楚子徽狼子野心的印象,再出手廢去太子的眼睛與腳掌,叫他成了一個殘疾,既徹底沒了繼承皇位的可能,又能時時刻刻提醒他人——

看呐,未來的楚帝如此心狠手辣,為了皇位,竟然連親生兄長都能將其殘害成這般模樣。

如此一來,楚子徽為了收買人心,便不得不與楚太子厚待,不帶動不得他,還得叫他安安穩穩地活著,叫世人都知道他活得多快活逍遙才好。

可……當真是狠心。

楚太子雖說平庸,但自小也是錦衣玉食的長大。

如今他沒了一隻眼睛,又成了一個瘸子,日後都要忍受著他人異樣的眼光活下去,這打擊本就沉重,若他是一個從小苦難的人,那麼這一次打擊倒也不能將他擊倒。

但他偏偏是太子,更是皇家嫡長子。

這便意味著——他自小,便沒有受過多麼沉重的苦難,麵對突如其來的打擊,也就更加難以承受。

或許在他看來,與其這麼怪誕痛苦地活著,還不如風光安詳地死去。

也不知此事到底是好是壞。

白胥華看著那火燭一直燃到了底,火苗掙紮著想要再延長一些時間,卻被蠟油緩緩吞沒,熄成一縷青煙。

楚太子死了,燕太子卻還小。

景修然是燕太子的老師,他之前出使楚國,便已經是極其意外的情況了,此次又被白胥華派了出去,便叫燕太子這邊徹底不樂意了。

他本就喜愛這個溫柔可親,風趣幽默的老師,景修然走了之後,來教導他的,便就都是些年歲已高的老人家了。

他們不將燕太子當做孩子來看,隻覺得他是燕國的太子。

如今燕帝的年紀已經是太大,隨時都有駕崩的風險,而太子卻還無力朝政。

在這份憂心與焦躁的驅使之下,他們對待燕太子,也就格外的苛刻。

雖然並不會打手板,罰些什麼,隻是那從不停歇的歎息,與失望惆悵的眼神,就已經叫燕太子不堪重負了。

白胥華一開始還未曾注意到這一點,直到某一日,他正處理手頭的事物時,燕太子含著眼淚跑到了他麵前,控訴一般地哭鬨,要他賠自己一個好老師。

太子身後跟著的,是誠惶誠恐的宮人,他們阻攔時,不敢真的用力,怕傷著太子。又不敢真真攔住他,怕惹了太子不快。

這便叫燕太子一路闖到了白胥華麵前,哭著打嗝,簡直要哭成一個小小的淚人兒。

白胥華好笑要無奈,耐心地聽燕太子打著嗝兒說完了控訴,一邊為他拍著後背順氣。

等到燕太子說完了,他便從宮人手裡要了手帕,細細為太子擦乾淨臉上的眼淚,把他抱在懷裡,溫和地詢問道:“他得好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你看,我來做你的老師,好不好?”

燕太子剛想要說一聲“不要”,便抬臉看見了白胥華的眼。

孩童還說不出什麼好的詞語來,形容自己見到的景象到底有多好看,隻覺得抱著自己的青年,要比起宮裡的所有妃子都要美麗。

簡直像是天上的仙人抱住了他,比起景哥哥還要更加好看。

本來下定決心要拒絕的小太子一下子猶豫了起來,他躊躇了一下,怯生生道:“你——你要是每天都能這麼好看,本宮,本宮就讓你做本宮的老師。”

白胥華上一次見到他,還是在幾個月之前,景修然尚且在的時候,小孩子的記性不怎麼好,現在已經忘了初見白胥華時的景象,隻覺得眼前的仙人可真好看。

若能一直這麼好看,做自己的老師,叫他日日看著,那就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白胥華隻覺得好笑,他將小太子的要求應了,又叫宮人將這件事告訴了燕帝,便正式成了太子的老師。

不過他比起其他的先生,待遇可要好得多了,太子喜歡他喜歡得緊,白胥華說些什麼都願意聽,簡直乖得像是一隻討食的小寵,得到主人一點注意,便歡欣鼓舞,好像得了天大的好處。

白胥華看完了楚子徽的書信,尚且沒有來得及再寫一份習字的詩,小太子便高高興興,乘著風一般飛了進來。

“老師又在寫什麼呀?”

太子尚且不懂為人處世的道理,他撲到了桌案上,伸長了腦袋,便要看上麵的東西。

所幸這也沒有什麼看不得的,白胥華隻大大方方叫他看了,遇到他不認識的字,便正好借著機會教給他。

太子高高興興學了字,又吃了點心,方才問道:“那老師,本宮今日,要學些什麼呀?”

白胥華溫和道:“今日先不學。”

小太子微微一怔,他道:“今日,學不學?”

白胥華被他逗笑了,他道:“是今日的時辰已經晚了,因此不學,沒有課。你先在這裡住一晚,等到明日沒了事,我便帶你出去。”

小太子睜大了眼,又欣喜又疑惑,他道:“老師說的出去,是出宮去嗎?”

“是出宮去。”說不得,還得出城去呢。

小太子越發高興了,一時也不知道是因為能在白胥華這兒歇一晚上更叫他高興,還是能出宮——或者是與白胥華一起出宮更加叫他高興。

白胥華如今的權力,在這一片皇城之中,僅次於燕帝,在有些時候,他說話要比燕帝更加管用。

在將此事差人告知燕帝,得了個答複之後,白胥華便連夜處理了餘下的事務,第二日一早,叫了尚且有些朦朧的小太子起身,與他一起,往宮外去了。

國師與太子一齊出行,守衛自然是極其嚴密的。饒是這些人覺得,以白胥華的能力,是絕不可能出任何意外的,卻也不敢有什麼大意。

白胥華是坐著馬車出去的。

他的發色還是太顯眼了一些,宮人本想要用鬥笠遮掩,卻被白胥華拒絕了。

他將數據調整,叫自己滿頭白發,隻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如今在這些人眼中,他幾乎無所不能,他便不想要太過麻煩,乾脆調整了身體數據,叫頭發恢複成黑色。

小太子看得滿目驚奇,他滿臉都是憧憬與讚歎,幾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才好,隻能道:“老師真厲害。”

白胥華隻微微搖頭,卻不說什麼話。小太子坐在他旁邊,好奇地捧了白胥華垂在身後的長發來看。

他隻覺得老師的頭發抓在手中,簡直像是一匹光滑的綢緞,手指一張,發絲便像流水一般垂落下去,可真是好玩的很了。

白胥華倒也不嫌棄他鬨,他道:“之前不是想要出來看看外邊的景色麼,如今出來了,怎麼不看了呢?”

小太子本是玩頭發玩得開心極了,聽到這句話,便又趴到小窗邊,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滿目憧憬地往前看去了。

他見到兩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一副擠擠攘攘的熱鬨景象,不由道:“燕都當真好多的人。”

宮中到底還是冷清了些。

白胥華不可置否,他叫人驅趕著車架,慢慢走過幾邊的城區,便見到小太子的神色一變再變,焉噠噠道:“他們分明都是燕都的人,可為何會有這般大的不同呢?”

白胥華道:“他們雖都是燕都的人,但卻也不是同樣的人。”

——燕都北城,居住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家,那邊的人,要麼是大燕官員,要麼有爵位在身,最次一等的,也是有族人在官場之中的商賈巨富。

而最為熱鬨繁華的街道,也都在這一邊。

小太子一開始過來看見的,便是北城的街道。

燕都之中,富貴儘數居住在這一片。東西二市比較北城,便要清寒些了。

這裡居住的,便都是普通的百姓。但能在燕都買下屋宅的百姓,家底也大多都是不錯的,因此這裡的街道,也是頗為平整有序的。

而在東西兩市中間,還有一處專門設來擺攤的市場。這裡邊雖然沒有北城繁華,但論熱鬨,卻要更勝一籌。裡邊的東西新奇有趣,直叫小太子看得眼睛都要掉出來了。

可等到他們走到南城的時候,小太子便不可置信了起來。他實在是想不到,繁華的燕都之中,竟然還會存在著這種地方。

——燕帝南城,便是最底層的一批人所居住的場地。

大多數的燕國百姓,都是和他們一樣地生活著,甚至比起他們還要更加困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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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想長居居士身邊

“我見旁邊住著的人,也不是這副模樣。為何到了此處,他們便………”

白胥華平靜道:“我們從宮中出來,先遇過的是北城,那兒住著的,都是達官貴人。”

“你方才見到的坊市,左右二處,分彆是東市與西市。那兒的百姓雖然隻算得平民,但家中大多也有一些族人,是為貴人。”

“便是沒有什麼關係的人,家底也是算得殷實的。燕都的房價一寸千金,若是家中沒有些積蓄,又怎麼能生活在這裡?”

“至於這裡………”

“燕都之中的賣藝人,流浪的乞兒,自然也得有些地方住。”

“他們聚集在此處,慢慢地,這兒便也就成了三教九流之人齊聚的地方。”

流浪乞丐,江湖騙子,以及一些家境實在不好,流落到了此處的人,便成了燕都南城。

“我本以為燕都之中,該是一個可憐人都沒有的。”

小太子低聲喃喃,很有些失魂落魄。

他自小在蜜糖之中長大,從來未曾想到,竟然有人,還會為了沒有一件衣服而發愁。

“他們看著這般瘦,難道是吃不上飯嗎?”

“這便要看運氣了。”

白胥華微微揭開一些簾子,外邊的異樣味道便飄了進來,小太子有些受不了地偏開頭去,但猶豫了一二,便又捂著鼻子湊了回來。

白胥華露出一點笑來,他道:“賣藝人與乞兒,也是有些不同的。”

他指向一個衣衫襤褸的,道:“你看一看,覺得他是乞者,還是賣藝人呢?”

小太子湊過去看上一眼,見到白胥華所指的那人,竟是個蒼蒼白發的老者。

他依靠著一隻拐杖,刺此刻靠在破爛的門前,疲憊地合著眼。

他滿頭都是花白頭發,胡須似乎是許久沒有整理過了,亂糟糟地團成一片。

他身上的衣物看著,像是在這裡也是最差的一等了,雖然用針線勉強縫合,卻還是開了許多口子,露出他乾瘦的皮骨來。

“他——”

小太子道:“他看著年紀這般大,該是個乞者吧。”

“錯了。”

白胥華道:“他是個賣藝的老人家。”

小太子呆住了,他看了一眼白胥華,又不解地回去看那老者,喃喃道:“這——他怎麼可能是個賣藝的呢?”

那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