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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若是你那幾個仙盟的朋友不受傷,你還要過家門而不入?”

崔明雁許久沒見兒子,這一見麵都是這副冷淡樣子,她頓時心情不虞,十分鬱悶。

沈溪山道:“自然不是,臨安是此行必經之地,不論如何,我都會歸家看望父親母親。”

崔明雁冷哼一聲,“你自己好好數數,有幾年沒回來了。”

沈溪山沒有再接話。

自三歲時離家,沈溪山回江南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入無情道之後,隻歸家了兩次,且沒留個幾日就匆匆離去。

崔明雁常年念著兒子,結果這小子真到了麵前,她又一肚子氣,索性不再問他話,而是將目光一轉,不動聲色地打量宋小河,隨後問:“你便是宋小河?”

這語氣不鹹不淡,聽不出息怒,宋小河拿捏不準她的態度,於是老老實實道:“是。”

“你上前來,讓我細細瞧瞧。”她道。

宋小河有幾分拘謹,抬步往前走,也不知如何拿捏這個距離,就走到了崔明雁的手邊站定,兩人中隔了一步的距離。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是很奇妙的東西,距離一近,兩人的氣場相融,關係自然而然就顯得近了幾分。

於是宋小河不再覺得沈夫人威嚴冷漠,而後聽她道:“倒是生了張出眾的臉蛋。”

宋小河點點頭,說:“我師父說,若是與仙門眾多女修相比,我或許算不上最漂亮,但若是猴子中舉行選美大比,我能拔得頭籌。”

崔明雁十分訝異,下意識就追問,“為何?”

她回道:“因為我幼時瘦小,喜歡爬樹,還經常在後山裡與猴子分食野果,所以師父覺得我是猴精轉世托生。”

崔明雁約莫是想笑的,但還是繃著嘴角忍住,將頭偏到了另一處盯著桌上的玉雕擺件看了會兒,才道:“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麼?”

“隻是覺得有趣,才想說給夫人聽。”宋小河倒是很認真地回答。

熟識她的人都知道,她經常把“我師父說”掛在嘴邊,這是常事。

她與人閒聊,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宋小河看著崔明雁的側臉,見她雖有三四十的年紀,但眉眼生得好,麵上就不顯年歲,就算麵上沒有表情,語氣平淡清冷,眼眸也是柔和的。

是江南水鄉才能養出來的,蓮花般的女子。

若是她也有娘親,應當也是這樣的年歲。

或許比不上崔明雁這般華貴,但一定也有著一雙溫柔的眼睛。

宋小河心念微動,主動道:“沈夫人,此次我們前往南延途經此地,匆忙拜訪沈府,沒來得及準備什麼貴重的東西,我倒是有一份薄禮想送給沈夫人,還望沈夫人不嫌棄。”

崔明雁一頓,頗覺訝異,“你給我準備的?”

宋小河點頭,然後從手上的玉鐲中取出一個掌心大小,純白無瑕的小瓷人,送到崔明雁的麵前。

沈溪山雖站在後麵,也能一眼將這東西看個清楚。

正是宋小河先前在他那靈泉殿中捏的小瓷人,她從五個當中所挑選的,最令她滿意的那個。

這小瓷人是最像宋小河的那一個,丸子發髻和四條小辮,以及高舉的雙手,像是個求人擁抱的小娃娃。

沈溪山撿了其他四個,這最後一個卻被宋小河送給崔明雁。

崔明雁是怎麼也沒想到,宋小河會送她一個這樣的小東西。

“這是……你?”她將小瓷人拿過去,仔細看了又看,憑借著發髻認出了這瓷人捏的是宋小河的模樣,“為何送我此物?”

宋小河看著她,低下頭,用很慢的語氣說道:“我自幼沒有爹娘,被我師父照顧長大,前些日子我師父犯了錯事,亡於長安。之後我不願麵對師父離世,藏進了夢中,屢屢逃避現世。”

她轉頭,將眸光落在身後的沈溪山身上,正午的陽光正對著宋小河,將她的身上披上一層燦爛的金芒,“後來是沈溪山讓我明白夢境不是棲息之所,讓我接受了師父的離世,那日我做了這個小瓷人與他道彆,可師父已經亡故,我的東西無法送給夢中之人,這瓷人兒便沒有送出去。”

“今日得見夫人,我想著,若是我有娘親,也該是你這般模樣,所以我想把這個東西送給夫人。”

宋小河的話就剛說完,崔明雁的眼淚就流了滿臉,豆大的淚珠砸下來,落在了瓷人上。

身邊站著的侍女趕忙送上錦帕,輕聲寬慰,崔明雁拿著帕子卻先將瓷人身上的淚液擦去,哭著道:“你是個好孩子啊。”

她起身,將宋小河摟緊懷裡,拍著她的後背道:“打今兒起我就是你娘親,反正我生了這兒子跟沒生也差不離,這死小子這麼多年也沒回家過幾次,這次回來將你帶著,也算是他這個黑心眼的行善積德,有幾分良心。”

沈溪山被罵,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

宋小河沒想到崔明雁會哭,心想著應當真的是沈溪山修無情道的時候太過冷漠,將這位母親傷透了心,所以聽了她的話才想到了難過之時,於是乖順地伏在她肩頭。

最終這場待客,以崔明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妝容都要失色,才匆匆結束,臨走時還叮囑沈溪山晚間帶著宋小河一同去後院用膳,見一見他父親。

沈溪山點頭應了,沒再多說。

待她走後,宋小河摸了一把自己的肩頭,有些潮濕,上麵都是崔明雁方才哭的痕跡。

沈溪山道:“我帶你去換身乾淨衣裳。”

“不必。”宋小河用手拍了拍,笑著說:“這是母親的眼淚。”

晴空萬裡,天藍得純粹,宋小河出了正堂之後在太陽底下站了一會兒,渾身暖洋洋的,便要沈溪山帶她去城中逛逛。

臨安城的風土人情與長安的差彆很大,極具特色的建築賞心悅目,街頭來往的窈窕女子,也穿著秀美的衣裙,毫不吝嗇地展示江南美人的風姿。

城中多是文人墨客,行上一段路,就能看見三兩書生打扮的男子,手中持著折扇,站在橋邊或是樹下%e5%90%9f詩作對,撫琴吹笛。

仿佛處處充滿詩意。

宋小河在街邊走著,看見喜歡的東西就停下來看一看,並不買。

街道上的鋪子幾乎都是沈家的產業,族徽打在牌匾上,十足的闊氣,沈溪山隨便進一家商鋪,便是將裡麵的東西搬空也無人會阻攔。

“這臨安城裡是不是都像這街道上,都是你們沈家的鋪子?”宋小河隨口一問。

沈溪山道:“不是臨安,沈氏的產業,遍布江南。”

宋小河露出吃驚的表情,難以想象江南那麼大的地界,若到處都是沈家的產業,沈氏一族的家底厚到了什麼程度。

“不然你以為為何外界都稱江南沈氏,不是臨安沈氏?”沈溪山倒是沒有半點炫耀的樣子,仿佛那些金銀財寶,靈物仙器都不是什麼值得留意的東西。

宋小河也不在意,她一個常年身無分文,頭一回下山身上才十文錢的人,絲毫理解不了“江南沈氏”這四個字代表著什麼。

她拉著沈溪山在街上瞎轉悠,玩得極為儘興,待到快日落之時走累了,在路邊隨便找了一處茶館,想喝兩口茶解解渴,卻聽見前頭突地熱鬨起來。

有人在街頭敲鑼打鼓,高喊著擂上有人比武,還是兩個仙門女弟子,一時間眾聲嘩然,紛紛跑著要去看熱鬨。

宋小河豈能是錯過這等熱鬨之人?她匆匆忙忙喝了涼茶,溢了滿下巴的清香茶水都來不及擦,也跟著跑過去看。

這擂台是一家酒樓搭的,為的就是比武招攬客人,觀眾看得熱血上頭時,再由店小二站在門口吆喝叫賣好酒,自然就能喊進去不少客人痛飲一番。

酒樓自然也是沈家的產業。

宋小河跑過去的時候,擂台周圍已然圍滿了人,紛紛高聲喝彩。

擂台中一粉一藍兩個身影纏鬥在一起,打得正是精彩的時候,不鬥法術,單憑拳腳功夫。^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但離得太遠,宋小河看不清臉。

她想往前走一走,結果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被迫往旁邊挪動。

臨安城內禁止隨意用法,宋小河也無法飛到空中去看,也隻能隨著擁擠的人潮前後換了四五個地方,最後被人擠得後腰撞到了什麼東西,倒在地上發出輕聲悶響。

她趕忙回頭,這才驚訝地發現被她撞倒的,是一杆長幡。

說是長幡,也不儘然,不過是一根長棍掛了一張白布,上頭寫了個潦草的“算”字。

這擁擠的擂台邊上,有人搭了張桌子,擱這算命呢!

宋小河將長幡撿起,莫名覺得眼熟,忽而就身邊有人道:“相遇既是緣,十文一卦,可要算算?”

她呀了一聲,驟然轉頭,就看見身後隔了兩三步站著一個人,身穿寬鬆的道袍,長發用一根烏木簪綰起,手上拎著一串玉珠,麵帶微笑。

正是幾個月未曾見麵的步時鳶。

“鳶姐!”宋小河見了她彆提多高興了,隨手把手裡的長棍豎在桌邊,撲上去抱她,“我道是誰都日暮了還要給人算卦,原來是你啊!”

步時鳶笑道:“我的卦,可不輕易開。”

每回見到步時鳶,她看上去都要消瘦虛弱幾分,宋小河抱著她幾乎像抱著一把骨頭,高興之餘也極為心酸。

宋小河拍了拍她的後背,說:“你平日裡多吃點,能長幾兩肉也是好的。”

步時鳶就說:“若是吃得多能長肉,我早就做個撐死鬼了。”

正說著,沈溪山就從人群裡擠了出來。

他大約是沒在人群裡這樣擠過,臉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像是隨時要給人一拳的樣子,隻是目光觸及在人群裡尋找了許久的宋小河之後,神色一下子緩和。

對於步時鳶的出現,他一點驚訝的神色都沒有。

沈溪山走到麵前來,還沒開口,步時鳶就微微頷首,含笑道:“沈獵師身上似乎有些變化。”

他順手整了整有些亂的衣襟,隨口道:“步天師有通天的本事,應當都清楚才是。”

步時鳶就道:“此言差矣。”

話斷了半截,後頭她也沒解釋,沈溪山將話接過來,“想必此行步天師也會隨行了?”

她道:“自然如此。”

宋小河連連點頭,“那太好了,本來這路上就不安寧,若是鳶姐在,定然能避免許多麻煩。”

況且先前在壽麟城的時候,沈溪山也對她說了關於步時鳶的一些想法。

她太過神秘,宋小河與她從去年相識至今,仍不知她從何處來,目的是何。

步時鳶出現在某個地方,好像就是專門等宋小河的到來,事情結束之後,她又會悄無聲息地離開。

但這世上,沒有什麼人會毫無目的地持續做一件事,步時鳶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此次同行若是能夠解開她身上的秘密,改變她不斷變得病弱的現狀,便是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