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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的腿邊, 問:“師父,為何今日沒有月亮?”

梁檀也抬頭,朝著蒼穹看去, 說道:“每晚都有月亮, 隻是今晚的你瞧不見而已。”

宋小河固執道:“看不見,就是沒有。”

梁檀說:“月亮不會與繁星同時出現, 天象如此。”

宋小河不懂,“為何不能同時出現?”

梁檀不知如何跟年幼的宋小河解釋, 就道:“它們兩個是仇敵, 夜間若是繁星先來, 皎月便生氣,不會來了, 若是皎月先來, 星星便會黯淡許多。”

宋小河說:“師父, 你那麼厲害,能不能讓它們同時出現呢?”

梁檀瞪著眼道:“我哪有這般能耐, 若是你要月亮我就給你摘月亮,要星星我就給你摘星星, 那我還在這人界做什麼?早就飛升了!”

宋小河撇撇嘴,有一瞬的失望,但又很快轉移了注意力,問:“那櫻花樹呢?師父能不能讓櫻花樹不要凋零?”

宋小河最喜歡院中的櫻花樹,隻是櫻花的花期並不長,從盛開到凋零,也就兩個多月,宋小河不舍得那麼漂亮的花瓣從枝頭掉落,今日看到了光禿禿的樹乾,還哭鬨了一場。

梁檀揪著她的臉,沒好氣道:“你這蠢徒,平日裡不見你修煉有多積極,麻煩起我來倒是一點都不含糊。”

宋小河撲到梁檀的懷中,抱著他的腰身,撒嬌道:“師父,你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師父,你一定能做到的。”

梁檀輕哼一聲,嘴邊有笑,佯裝嗬斥道:“你給我站好,總是往人身上倒,像什麼樣子?”

畫麵一轉,她拿著掃帚站在樹下,正嗚嗚咽咽著,忽而一個小樹枝砸在了腦門上。

有人說:“吵死了。”

她大怒,仰頭道:“你是誰?膽敢打我?”

然後就有一人從樹上跳了下來,高挑的身量,白俊的麵容,他一張口,就自報家門,“沈溪山。”

宋小河想,不可能的,沈溪山這時候困在了酆都鬼蜮,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更何況麵前這個人也不是沈溪山的模樣。

他雙手抱臂,下巴微揚,姿態很是隨意,算不上高傲,但也沒有絲毫客氣。

沈溪山不是這樣的。

宋小河又想,沈溪山究竟是什麼樣的?

這些年她都是站得遠遠的,眺望著眾星捧月中的他,自六歲那場初遇之後,她再沒能與沈溪山說上一句話。

那些遙遠的記憶難免模糊,宋小河再去回憶最初遇見的沈溪山,又覺得好像與麵前的人有那麼幾分相似了。

但宋小河還是說:“胡說八道,這是我小師弟的名!”

誰知那人一揚眉,笑中帶著輕佻,眼眸也眯起來,“我說了你不信,那日後可就不能怪罪我欺瞞你。”

宋小河便在這時候,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她又睡著了。

這段時間她總是嗜睡,有時候一睡就是六七個時辰不醒,嚇得蘇暮臨將醫仙閣的醫師扛來給她診斷醫治。

但宋小河自己清楚,她沒有生病,身體更是沒有任何問題。

她比誰都知道自己嗜睡的原因。

蒸騰的霧氣將白玉蓮花座染上水潤,殿中寂靜無比。

沈溪山搬了矮桌和坐墊,置放在湯池的邊上。他盤腿而坐,桌子上則擺滿了書書籍,各種各樣的。

靈泉殿被下了幾層結界,任何聲音都無法傳進來,以至於整個空曠的大殿之內,隻有湯池輕輕流動,沈溪山緩慢翻著書,和宋小河平穩綿長的呼吸聲響。

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低頭看得認真,耳朵卻沒閒著,在一瞬間就聽出了宋小河呼吸的變化。

醒來的瞬間,她呼吸輕了許多。

緊接著就是白蓮座輕輕晃動牽動了巨大鎖鏈傳來的聲響,沈溪山抬頭,正與上方的宋小河對上視線。

她不知何時坐了起來,衣袍被揉得有些鬆散,敞開了衣領,露出雪白的頸子和鎖骨,烏黑的碎發揉亂在臉邊,配上迷迷瞪瞪的表情,看起來頗為可愛。

宋小河大概還沒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坐起來後盯了沈溪山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身處半空。

“沈溪山,你這是乾什麼?”宋小河赤腳踩著柔軟的被褥上,站起來,就將靈泉殿的全貌收入眼底。

殿中四角皆立著白玉高柱,柱子上嵌了燈盞,此刻隻亮了兩盞,導致殿中有些昏暗。

底下則是一汪方形的湯池,往上蒸騰著白色的霧氣,但觸及白玉蓮花座之後,就全部被吸收,一點白氣也沒能飄上來。

充沛的靈力在周圍蔓延,宋小河每呼吸一口,就感覺這些靈力在滋養她體內的業火紅蓮,於是整個身體都變得異常輕盈舒坦。

而她就站在白玉座當間的一張床塌上。

這床塌做得屬實氣派,比她的床大了四倍不止,鋪在上麵的被褥也不知道是什麼名貴料子,看起來像雲朵一樣,摸起來也極其柔軟。

宋小河就是在這被褥中一場好眠。

沈溪山坐在底下,手邊和地上都擺了很多書,看起來很是用功的樣子,約莫是打算考取人間的狀元。

他沒有回答宋小河的話,仍靜靜與她對視。

宋小河就又道:“你把我藥暈,就是想將我帶到這裡?”

沈溪山這才開口,“不錯。”

“你這樣做沒有意義。”宋小河說:“放我出去。”

她語氣平靜,既沒有生氣也沒有著急,甚至連想要出去的意向都不是那麼明顯,像是隨口一說。

沈溪山站起身,仰著頭與她對望,反問:“那什麼才有意義?放你去與鐘家人成親?”

宋小河將他這句話思考了一下,然後道:“與鐘家人有何乾係?”

沈溪山忽而拿出一個儲物錦囊,打開之後反手一抖,三顆沾了血的人頭就接連掉在地上,發出“砰砰”的悶響,他道:“你看。”

宋小河眸光一動,看著地上的人頭,愣愣道:“這是什麼?”

沈溪山衝她揚起一個笑,語氣裡竟有點邀功的意思,“這裡麵有兩個鐘家長老的人頭。”

宋小河問:“你殺的?”

“他們太吵鬨了,一直喊著你的名字,我不喜歡。”沈溪山說:“所以就去殺了幾個,若不是顧及仙盟律法,我少說也得殺上一半再讓他們走。”

或許是因為宋小河已經知道他便是沈策,現在的沈溪山連半點偽裝都懶得維持,說出來的話像個十足的魔頭。

宋小河在床邊坐下來,手肘抵著膝蓋,掌心托著臉頰,問:“你殺了他們,盟主豈非怪罪你?”

沈溪山道:“我不過是依照仙盟法規行事。”

宋小河又問:“他們走了嗎?”

“當然。”沈溪山看著她,問:“現在你知道答應鐘潯元的求娶是多愚蠢的決定了沒?”

沈溪山在接到鐘家人帶著其他仙門討伐仙盟,要仙盟交出宋小河時,他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隻不過需要等。

要等他們耐心耗儘,夥同其他人一同前往仙盟大殿前鬨事,這條法規才能生效,沈溪山才有正當的理由收拾他們。

隻是還沒等到沈溪山去收拾他們,就先等來了宋小河答應與鐘潯元成親的消息。

他管不了宋小河做什麼決定,去什麼地方,於是乾脆將她藏在這裡,能讓他時時刻刻看到。

他正走神地想著,就聽宋小河說:“你在說什麼?”

恍然抬眸,沈溪山看見宋小河烏黑的眼眸,神色平淡,但眼睛仍是明亮的,她說:“鐘家是我師父師伯的仇家,自然與我也有著血海深仇,我怎麼可能會答應與鐘潯元成親?”

沈溪山神色一怔。

就聽宋小河繼續道:“況且我對成親沒有興趣,我所追逐的大道上,沒有這件事,你為何會如此認為?”

沈溪山頓時明白,自己這是被那些捕風捉影的謠言給亂了心智,又因為這些日子裡,不論是纏在宋小河身邊的鐘潯元,還是半夜來找他說一些戳心窩子話的關如萱,抑或是將共感咒切斷的青璃,似乎所有事都不順心意,更何況宋小河還對他生氣,不願好好跟他說話。∴思∴兔∴在∴線∴閱∴讀∴

沈溪山從未麵對過這種情況。

以往再難的困境,無非就是詭譎凶猛的妖邪,他有一劍在手,便什麼都不會怕。

可這次麵對眼前的事,他的劍刃就變成了軟刀,未戰先怯。

就是想解決問題,也無從下手,毫無頭緒。

尤其是在他放低姿態挽留未果,宋小河依舊是選擇跟鐘潯元離去時,他腦中的理智燒了個乾乾淨淨。

他隻想將宋小河留在身邊,其他的並未多考慮。

宋小河會生氣也好,師父會責罰也罷,總之不能讓宋小河走。

沈溪山沉默不語。

宋小河就提出要求:“放我出去。”

他眉眼瞬間就攏上一層冷漠,想也未想,脫口而出道:“不可能。”

“你將我關在這裡,很快就會有人發現。”宋小河問他,“你不怕受責罰嗎?”

沈溪山道:“不知道。”

“什麼?”這回答牛頭不對馬嘴,宋小河沒聽明白。

就見沈溪山微微揚眉,麵容是一派淡然,說道:“我又不知你宋小河去了哪裡,為何要責罰我?”

“你……”宋小河愣愣道:“你要騙盟主大人?”

“我騙的人還少嗎?”沈溪山反問。

沈溪山毫不掩飾本性,看起來竟有些像個危險人物,宋小河將他看了看,總覺得若是她再提一句要出去,他就會生氣。

於是她道:“我在這裡也挺好。”

她重新躺回床榻上,說:“左右不過是睡覺,在哪裡睡又有什麼不同?”

滄海峰沒了櫻花,沒了師父種的菜,也沒有了師父,宋小河不明白自己還留在那裡做什麼。

她躺下來,擁住溫暖的被褥,心想著,不過是換一張床睡覺而已。

正要閉上眼睛入睡,卻聽見身邊傳來輕響,緊接著沈溪山的聲音就貼在邊上響起,“不準睡,你才剛醒,現在該吃東西了。”

宋小河原本情緒平靜,似乎對自己的遭遇和處境並不在意,就算是知道自己被沈溪山關在這裡,也沒什麼反應。

但就在她聽了這一聲不準睡之後,她忽而生氣起來。

沈溪山拽住她的手腕,一下將她從床上提起,宋小河就用力掙紮起來,被握著的手腕掙紮不動,就用另一隻手去捶打他的肩頸,後背,怒道:“你放開我!我要睡覺!”

“我說了不準睡。”

沈溪山神色淡漠,對於落在身上的拳頭一點知覺都沒有,力道有幾分強硬,將宋小河從被褥中拖出來,讓她坐著,說:“我給你帶了吃的。”

宋小河怒視他,“我現在不想吃東西!”

“你必須吃。”沈溪山的語氣根本不是在與她商量。

宋小河拒不服從,堅決與沈溪山抗爭到底,情緒立即有了起伏,氣衝衝地一頭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