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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淚,對枕邊的長生燈氣哼哼道:“師父,你說得對,修無情道的根本就沒有一個好人!”

長生燈閃了一下,似乎在回應她。

宋小河從未想過向修無情道的沈溪山表明心意,就是知道他此生不可能沾染情愛。

可這與他知道後又裝作不知道根本就是兩碼事。

在宋小河眼裡,這種欺瞞其實就等同於拒絕。

宋小河擦了一把眼淚,打了個哭嗝,喃喃道:“可當初,分明是他先來招惹我的。”

她曾在六歲那年遇見二十歲的沈溪山,後來一打聽,跑去前山一看,沈溪山當時不過也才八歲。

宋小河當時還小,不懂那麼多,總想著一定是未來的沈溪山來找她,然後告訴她名字,給她紮頭發梳辮子,給她吃糖。

還與她定下了一個約定。

雖然這麼多年,她都是站得遠遠的,在人群之中看著沈溪山,可她一直堅定,當初就是沈溪山先走向她。

後來……

也就沒有了後來,沈溪山根本就不認識她,也完全不記得那晚的事。

如今看來,酆都鬼蜮的那個約定恐怕也是陰差陽錯,因為沈溪山當時根本就沒有死,他一直活著,隻是改頭換麵,扮成了沈策。

既然沒有死,那宋小河談何救人?

當初的約定,也就不存在了,難道六歲的那個晚上的相遇,當真是她自己做的一個夢嗎?

宋小河想不明白,隻覺得頭緒雜亂,心裡也煩得很,索性閉上眼睛睡覺。

次日一早,眾人集合,準備出發。

這是最後一日的路程,快的話,日落前就能回到仙盟。

宋小河臉色不大好看,麵上沒什麼表情,抱著燈出客棧的時候,就看見沈溪山站在外麵。

兩人的視線立馬就對上了,隻是還不等沈溪山有所反應,宋小河就轉臉,將視線移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她晚上將自己綁起來,果然老老實實地呆在房中,隻是睡得不大好。

蘇暮臨手裡拿著一些吃食,見她來了就遞出去,對宋小河道:“小河大人,今日就能回仙盟了。”

宋小河點點頭。

他左右看看,湊近宋小河低聲道:“你放心,若是仙盟要懲處你,我就帶著你逃跑,反正人界也不是大人的容身之所。”

宋小河也想過,她之前的舉動的確觸犯了仙盟律法,如若仙盟要罰她也無可厚非。

可這些年隻有師父在教導她,若是師父都不在了,她還留在仙盟做什麼?倘若仙盟真的因為此事給她定罪,將她關個三年五載的,她又該如何?

不過眼前還是先將師伯的最後一魄找齊,其他的事日後再做打算。

隊伍出發,宋小河與蘇暮臨又回到了隊伍的尾巴處。

沈溪山回頭張望了幾次,終是沒敢直接跑去找她。

現在還沒回仙盟,若是把宋小河逼急了自己跑路,還不太好找,倒不如先回了仙盟再說。

一日的趕路,許是歸心似箭,眾人中途都沒有休息,果然趕在日落前回了仙盟中。

宋小河與蘇暮臨自然是回了滄海峰,臨走時,她沒看沈溪山一眼,更彆說與他道彆了。

沈溪山心裡很不是滋味,忍著去追她的心思,帶著其他人去了醫仙閣。

一回到仙盟,沈溪山就有得忙了,事情頓時多了起來,一連幾日都未曾得空去找宋小河。

他一念動共感咒,就會被宋小河掐斷。

有時候會說上一兩句,類如“你彆再煩我了、不想聽到你的聲音”這些話。

到後來,宋小河乾脆直接就不理,佯裝聽不見。

她拒絕溝通,沈溪山嘴都要氣歪,平心而論,就算是最開始相遇時他態度的確不好,沒掩飾本性,但後來牽了共感咒,宋小河每次念動他都是有回應的。

怎麼到了她那裡就儘裝聽不見了呢?

沈溪山不再煩她,但時而會在短暫的閒暇時間裡開共感咒看一看她在做什麼。

她有時候會坐在秋千上蕩著玩,有時候則在院子裡鋤地種菜,也是很少閒下來,蘇暮臨就一直在她左右幫忙。

沈溪山沒有哄人的經驗,但他知道事情總要解釋清楚,於是打算等手頭上的事辦完,再去找宋小河,也免得她在氣頭上,不搭理自己。

他頭痛不已,從沒有處理過這麼棘手的事。

而另一頭,鐘家一事由於路途遙遠且牽扯的人不少,就直接於長安審判,由左曄看著,青璃則是匆匆趕了回來。

她在回來的當晚,就召了宋小河。

盟主大殿,上一回來宋小河還是跟在師父後麵。

她進殿前先整理了一下衣裳,想起師父之前說的,見到盟主要恭敬,於是將頭微微低下來,然後踏進了殿中。

大殿之內尤其安靜,隻有青璃一人。

她站在座旁,聽到宋小河走進殿中的動靜,轉頭看她。

宋小河走到中間,然後撩了一下衣裙跪在地上,雙手交疊行了個大禮,“弟子宋小河,拜見盟主。弟子自知先前在鐘氏所為觸犯仙盟律法,甘願接受懲罰。”

青璃忽而問,“當真甘願嗎?”

宋小河頓了頓,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你認為你做錯了嗎?”青璃又問。

宋小河道:“弟子為師父報仇,何錯之有?”

青璃聽到這話,忽而笑了一下,緩緩從台階上走下來,說道:“你起來吧,仙盟雖律法嚴格,卻不是隻講法不講情,不會因此事責罰你。”

她愣愣地起身,抬頭看了青璃一眼,見她麵上有笑,心裡也放鬆了些許。

青璃與其他人不同,她是真正的神仙,但凡她笑的時候,身上所散發的仙氣都會讓人有一種發自肺腑的舒坦,仿佛被仙氣度化一般。

宋小河站起身,道:“多謝盟主。”

青璃道:“你與溪山近來交情不錯?”

宋小河聽到沈溪山這個名字,心中還是有氣,低著頭說:“並非,不過是先前同行過,略有一二交集罷了。”

“你不用否認,那小子倒是挺在乎你。”青璃眯著眼睛笑道:“他與其他弟子不同,生來便是天之驕子,又因天賦超絕練得一身強大的本事,是以有些目中無人的性子,又因為修無情道,鮮少能與人真正交心來往。”

宋小河點頭,“我知曉。”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把她騙得團團轉,實在可惡。

“他能與你成為朋友,倒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

宋小河也喃喃,“盟主,弟子疑惑,凡人都有七情六欲,為何要修無情道?”

青璃沉默片刻,忽而轉過身往旁處走了幾步,神色變得惆悵,緩聲道:“上古時期,人族氣運鼎盛,各路神仙層出不窮,大多神族也都是由凡人晉升,那時候,人族於六界中的地位十分顯赫,無妖魔敢犯。後來時過境遷,六界散了又合,新天曆開始後,人族就開始衰敗了。”

“萬年前,能夠飛升的凡人就開始減少,直至七千年前天界出了事故,內鬥牽連了六界,凡人飛升的天梯被斬斷,自那以後,就再沒有凡人飛升。天厲的七千年,人界不知經曆了多少次改朝換代,漫長的光陰損耗著人族氣運,到了如今,千百年不出一位天才,你知道若是再這樣下去,人族將會麵臨何等境況嗎?”

宋小河突然被問,一時也答不上來,於是道:“會滅亡?”

青璃微微笑道:“會成為其他種族的奴隸。”

“天界雖然還在庇佑人界,但若是人族一直沒有飛升之人改天運,長此以往,屆時妖魔四起,天災頻繁,凡人若想生存,隻能附庸其他種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們絕不會成為奴隸。”宋小河皺著眉道。

“你不會,不代表彆人不會。”青璃道:“若是天道棄了人族,你們根本無法在惡劣的天災下生存,降臨人界的將不隻是大旱,洪水,地裂,還有戰爭,妖邪。在天道的選擇下,凡人若想生存,或許隻能選擇與妖族結合,誕下半妖血脈。”

宋小河怔怔地看著青璃,“天道會拋棄凡人嗎?”

“物競天擇。天界庇佑不了多久人界,所以才會在世間創辦仙盟,廣收弟子。”青璃說:“若一人能夠渡劫飛升,連上天梯,人族才能渡過難關。”

宋小河知道,那便是天下第一人。

“然人心詭譎,除卻天道阻礙之外,更有許多仙門包藏歹心。有些人為了榮耀名譽,爭相讓這天下第一人出在自己的家族,你師伯就是前車之鑒。”

青璃道:“這人世間的險惡防不勝防,若想培養出一個天縱奇才,讓他平安長大,能力卓絕,成功飛升,所付出的精力難以計量,更是要防備無處意外和暗藏的危險,天劫到來之前,誰也不能鬆懈。”

“正如你所言,凡人都有多情多欲,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天才因情字隕落,此乃凡人飛升最大的阻礙,是以修無情道,才是破解障礙最好的辦法。”

“不過無情道有利有弊,除卻斷情絕欲之外,若是修了此道卻半途而廢,修為將散去八成,此生基本與飛升無緣了。”

青璃其實在用一種很溫柔的方式告訴宋小河,她聽來聽去,聽懂了。

她是在說,這人界出一個天才十分不易,而將天才培養長大則更是難上加難,除卻修煉上的難題之外,那天才還要防備著被有心之人迫害,稍有不慎,便會和她師伯一個結局。

青璃所說的天才,指的自然就是沈溪山。

他名望如此震耳,正是因為他背負著全天下的希望,萬眾矚目著,要見證他渡劫飛升,成為天下第一人。

大道難成,若沈溪山成功飛升,的確是天底下最大的幸事。

可若他不成呢?

是不是會跌落泥塵,被世人辱罵嘲笑?

宋小河想到此,心裡悶悶地,不舒服。

她小聲道:“沒有人一定會成功,或許你們不該施加給他那麼高的期望。”

青璃笑了笑,摸了下宋小河的腦袋,道:“放心,溪山與其他人不同,隻要他不放棄無情道,就能做到,也會做到。”

宋小河也覺得沈溪山能做到。

可這世上,哪有十成十的事呢?

她抬起頭,看著青璃道:“盟主放心,沈獵師一定不會放棄無情道的。”

青璃說了那麼多,仿佛就是為了聽她這句話,她露出個笑來,“乖孩子。”

隨後她抬手,指尖凝出一抹青色的光芒,忽而在她眉心間點了一下,然後道:“回去吧。”

宋小河摸了摸腦門,不明所以地拜禮告辭,離開了盟主大殿,回了滄海峰。

宋小河被傳去盟主殿的事,沈溪山是忙到了晚上才知道,回到自己的住處後,他頭一件事就是念了共感咒,想問問青璃有沒有給她什麼處罰。

然而這次,沈溪山卻沒能如願地與宋小河共感。

他心生疑惑,又試著念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