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西華目光一動,又低下頭去。
正嘉才又將身子往龍椅裡一靠,又看著薛翃道:“雖然他的身份不同了,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既然是他的小師姑,那以後這個輩分也不會變,琮兒,你也該對你的師長尊敬些,知道嗎?”
西華默然,手在膝頭上微微握緊了些,然後說道:“是。”
正嘉笑笑,道:“這才對,大丈夫當心%e8%83%b8寬廣,能屈能伸。你若是能拿得起放得下,才不愧是朕的兒子。”
西華不言語了。
直到這時,正嘉才對薛翃道:“對了,喚了你來,除了讓你給太後看診,還有另一件事。”
薛翃看著皇帝。
“太醫院已經查了出來,太後跟莊妃的病因是從何而起了。”皇帝說到這裡,似乎不願意講下去,反而道:“琮兒,你告訴和玉。”
西華仍是垂著頭,道:“在太後娘娘所飲用的九仙薯蕷煎裡,發現了一樣東西。”
薛翃不言語,亦不吃驚,隻是默默地聽著。
而正嘉則靠在龍椅上,垂著長睫,雙眼似睜似閉。
此時殿內靜得連一陣風吹過都明顯可聞,西華的聲音亦格外的清晰:“是鉛毒。”
“九仙薯蕷煎,是道家良方,多少前輩服用無礙,是經驗過的養身方子,”薛翃這才開口,淡淡地說道:“牛%e4%b9%b3,杏仁,薯蕷,所用的劑量等等絲毫無差,這鉛毒卻是從何而來。”
西華道:“不知道。”聲音冷冷清清,卻莫名地透著一股子針對之意。
正嘉聽到這裡,才又睜開雙眼。
他先看向薛翃,卻見她的麵上浮現一絲冷笑。
正嘉手上一緊,把薛翃往自己身邊拉了拉:“這個總是能查出來的,藥方子沒有問題就成了。”
薛翃把手抽了出來,道:“終究是我給的方子,才釀出這種禍事。皇上還是按規矩處置吧。彆讓人以為是我謀害了太後,而皇上還在袒護我。”
“誰說是你?沒有人敢這樣說!”正嘉皺皺眉,“你彆先自己狐疑起來。”
薛翃不理他,隻轉頭看向西華道:“既然懷疑我,卻又讓我去給太後診治,是想怎麼樣?看看我會不會趁機加害太後嗎?”
西華不由站起身來,說道:“我幾時這麼說過。這件事我並沒有告訴太後!你若是現在將太後治好,這件事……可以再慢慢地查。”
薛翃瞥他一眼道:“原來是一片苦心,謝了。”
西華濃眉一蹙,輕哼了聲,轉開頭去。
正嘉在旁看著兩人起爭執,臉上卻淡靜的很。
正欲讓西華坐了說話,外間鄭穀入內,跪地道:“皇上,太後那邊派了人來,說是……”
鄭穀沒說完,隻是抬頭看了薛翃一眼。
正嘉立即會意:“是不是太後知道了什麼?”
鄭穀低頭道:“那來人說,太後發了很大的脾氣。”
西華也明白過來,皺眉道:“難道是有人把鉛毒的事情告訴了太後?是什麼人這麼多嘴?”
正嘉籲了口氣:“你先回去吧,好生安撫太後,彆叫她生氣,如今症狀未除,再若氣出個三長兩短來,卻叫人如何是好。你去吧,她見了你,還能想開些。”
西華隻得答應,退後兩步,往外去了。
西華去後,正嘉也跟著站起身來,他從後勾住薛翃的腰,把她往懷中抱去:“有何可氣的?難道你竟不知道朕?若真的疑心你,還容你站在這裡嗎?”
薛翃道:“皇上雖然不信,但奈何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正嘉道:“大皇子方才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你不必賭氣,若是把病治好了,那流言自然消散無蹤。太後如今正惱怒,怕是不會給你看診,那麼就去含章宮,朕陪你一塊兒去。朕相信你,也相信你的醫術。”
薛翃聽見“朕相信你”四個字,不由抬頭看向皇帝。
正嘉唇角微微挑起:“怎麼,難道你不相信朕?”
他的手指在薛翃臉頰上撫過,指尖的肌膚微涼:“是不是覺著冷?”皇帝喃喃的,“彆怕,朕陪著你呢。”
***
正嘉陪著薛翃來至含章宮的時候,三皇子正哭個不停。
幾個奶娘不知所措,用儘各種法子都無濟於事。因為最近聽說了那些流言蜚語,見薛翃來到,也不像是往日那樣親熱信賴,一個個麵露忐忑之色。
正嘉喝道:“把孩子抱來。”
奶娘們這才抱了三皇子過來,薛翃試了試他的體溫,又把了脈,說道:“之前給小皇子吃什麼了?”
一個嬤嬤說道:“是太醫說的有些痰熱,吃了小兒回春丹。”
薛翃道:“雖然好,隻是不足以對症,去太醫院找劉太醫,讓他用醜寶丸給小皇子服用。”
正嘉哼道:“都聽明白了嗎,還不快去!”
伺候的人忙連滾帶爬地跑去太醫院裡請人求藥。
正嘉道:“朕在這裡,你去給莊妃看吧。”
在含章宮的兩名太醫隨著薛翃入內,又悄悄地跟薛翃說起莊妃的症狀。
其中一人道:“之前給太後娘娘所用之藥雖對症,但卻又激發了娘娘體內鉛毒,導致失明,是以我等實在沒有十足把握。”
這會兒薛翃已經給莊妃診脈過了,又看了眼睛,舌苔,她沉%e5%90%9f了會兒,道:“那想沒想過,用針灸配合散毒?”
兩人對視一眼,薛翃道:“之前給太後服藥後,那寒毒無處可泄才導致上侵,若是及時在頭上的百會,太陽%e7%a9%b4,以及翳風%e7%a9%b4,風池%e7%a9%b4迅速刺%e7%a9%b4放血,熱毒會隨著血排出。”
兩名太醫雖覺著這個法子似乎可行,但是在人的頭頂要%e7%a9%b4動手,著實棘手,何況對方又是太後跟莊妃娘娘兩位貴人,如何能夠隨意下手。
何況如今宮內流言,說是太後的病症乃是和玉暗下毒手,如果這診治的過程中又出現什麼意外的狀況,那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於是不約而同地躊躇起來。
薛翃也知道他們憂心所在,便說道:“我隻是提了一個法子,用不用,還看你們。何況針灸不是我所擅長的,真要動手,還是太醫院的人。”
兩人越發悚然。薛翃又道:“但是你們要趕快些,既然是鉛毒,拖延時間越長,對人的身子影響越大,再過些日子,隻怕就算救回性命,殘毒也無法驅除,勢必會綿積體內,引發更多的症狀。”
“這可如何是好?”兩名太醫哭喪著臉,六神無主。
就在這時候,三人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照她說的做。”
薛翃不用回身,也知道開口的人是誰。
太醫們躬身:“皇上……”
其中一個壯著膽子說道:“皇上,此舉非同小可,是不是……還是同太醫院的眾位仔細商議商議再做打算?”
“這幾天你們還沒商議夠嗎?”正嘉輕描淡寫的,聲音卻像是萬鈞雷霆來臨之前的一陣冷風。
兩人忙跪在地上:“是臣等無能,皇上恕罪。”
正嘉道:“你們的確無能,如今有能耐的人指點了你們,若還做不好,再說彆的不遲。”
兩人瑟瑟發抖。
正嘉道:“調最擅長針灸的人過來,立刻!”
不多會兒,太醫院緊急調了兩名擅長針灸的太醫前來,薛翃又把如何施針,以及最佳下針的時機告知兩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於是先按照之前的方子熬了一劑藥給莊妃服下,戴一刻鐘後,莊妃似醒非醒之時,迅速在百會,風池等要%e7%a9%b4小心落針,
鮮血如珠冒了出來,幾個太醫垂手盯著,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
薛翃見狀上前,為莊妃在%e7%a9%b4道旁側輕輕按揉推拿,不多會兒,流出的血的顏色突然變淺了好些。
但莊妃卻仍是沒有醒來,幾個太醫圍在旁邊,臉色漸漸地有些不好,突然一人驚道:“娘娘的嘴角……”
大家忙看去,卻見從莊妃的嘴角緩緩流出一絲血漬。
正嘉走到薛翃身後,目睹這般情形,一時也驚住了。
永福宮很快得知了含章宮發生的事。
任憑是西華在旁邊安撫,太後卻再也無法按捺%e8%83%b8中驚怒之氣,便命人來請正嘉前往。
正嘉來至永福宮的時候,入內卻見太後握著西華的手,隱隱地正說:“這還有什麼可說的?眼見她要把莊妃治死了,若是這回不是先給莊妃看,此刻生死不知的應該又是哀家了。這樣的人,皇帝還護著……民間常說‘有了媳婦忘了娘’,如今她什麼身份都沒有,皇帝就不念哀家了。”
說著就垂了淚。
正嘉咳嗽了聲,上前道:“太後可好些了嗎?”
顏太後聽見他的聲音,道:“皇帝來了,哀家這幅模樣,哪裡還能好的起來。”她轉頭尋找皇帝的方向:“聽說你叫和玉去給莊妃看過了?怎麼樣,莊妃可好了嗎?”
正嘉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莊妃躺了幾天,自然不能著急,要慢慢恢複的。”
太後笑道:“皇帝也是睿智,說的滴水不漏。幸而莊妃還有一口氣,若是立刻死了呢?皇帝是不是該說她中毒太深,無力回天?”
正嘉挑了挑眉:“太後……”
顏太後鬆開西華的手,道:“皇帝,你過來我麵前說話。”
正嘉隻好走到她身邊,太後的手抖個不停,想要握住他似的,正嘉隻得把手握了過去:“朕在這裡。”
太後一把握緊正嘉的手:“皇上還能來看我,哀家心裡略有些欣慰,畢竟你還沒完全把哀家拋在腦後。”
正嘉的眼中也流露一絲孺慕之意:“太後如何這樣說,讓朕無地自處。”
“你如何對哀家,哀家都不怪你,”因看不見,太後的眼睛便隻盯著彆處,“你畢竟是哀家的兒子,為了兒孫,做母親的人怎麼都能使得,但是身為人母,容不得自己的兒子給彆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正嘉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皺著眉心沉聲說道:“朕明白,太後,不必多慮。”
“你寵愛她,縱容她,給她榮華富貴,或者名分皆可以,但是你不能為了一個女人,亂了綱常國本,”太後緩緩說道:“哀家本來是相信你的,相信你心裡有數,但是皇帝,也許連你自己都沒發覺,你對她寵愛太過了。太過了。”
正嘉無言。太後聲音帶些悲憤,道:“以前,若是有人敢這麼對哀家,你早就命人拖出去打死了。但是現在呢,她就差舉著毒/藥讓哀家喝下,你卻仍覺著她是清白無辜的。你相信她而不信自己的母親,哀家……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太後說到這裡,淚潸然而下。
正嘉紅了雙眼:“太後……太後切勿這樣傷感。朕並沒有不信太後之意。”
太後道:“你若是相信哀家,若是還有一點孝心,你便應允哀家,立刻把那個人處死!哀家不想再看見她!”
正嘉眉心緊皺,在他身後的西華聞言,也暗暗地握緊了雙手。
太後聽不見皇帝的回答,滿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