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訴哀家,對她來說,皇帝是她的道侶。”
正嘉複又露出笑容:“這才是和玉的回答。”
太後見他不怒反笑,便也一笑道:“可總是如此的話,傳揚出去,似乎有些不成體統,皇帝覺著呢?”
“體統?朕所做的自然便是體統。”正嘉說了這句,又垂眸道:“太後的意思朕明白,隻是不必操之過急,朕心中也早有打算,和玉嘛,一定是得留在宮內的,至於封妃,也要選一個好時機。”
太後微笑:“聽說和玉總惦記著昔日薛翃對她的恩惠,皇帝這次決定給薛家翻案,也是因為她的緣故嗎?”
正嘉淡淡說道:“就算不是她,朕心裡也一直都存著那件事。隻是她挑了出來罷了。朕索性也把這個心事去了。”
太後點頭:“心事總是存著,容易鬱結對身子不好,能去的話自然是最好的,隻不過聽說朝中的人因為皇帝要給薛家正名,好像很有趁機興風作浪的勢頭。”
薛家當初也算是清流了,當初薛家倒台,也有不少人為其不平,但都給人以及厲害的手段打壓下去了。
而這打壓薛家的人,除了何家之外,自然就非顏家莫屬了。
當初顏首輔門下的那些黨羽門生,一則是為了為首輔效力,二則也是想把那些向來看不慣的清流乾掉,如此一舉兩得,自然血流成河,人命無數。
如今皇帝為薛家翻案的消息傳了出去,當初那些蒙冤受屈的人自然會起來發聲。若是眾手所指的話,自然也是顏家首當其衝。
正嘉卻問道:“太後說的是誰?”
顏太後知道他心思縝密,朝臣們的一言一行隻怕都逃不脫這雙眼睛,她隻要點到為止便是,說的太多,反而容易引發皇帝的逆反之心。
太後便笑道:“我哪裡知道什麼,隻隱隱聽了些風聲而已。”
皇帝道:“清者自清。何況朕隻是要給薛家正名,又不是要趁機把另一堆人徹底打翻,太後也不必為外頭的事情憂心,隻管好好地保養身子最佳,這樣朕也放心些。——聽說近來您在給寶福物色駙馬?”
太後品著皇帝的話,心也漸漸安穩,聽到最後便笑道:“是,寶福的年紀漸漸大了,倒要早點兒給她選個好人家。”
皇帝不置可否:“這也算是太後疼孫女兒了。”
兩人說到這裡,時候不早,正嘉便告辭太後,起駕回了甘泉宮。
正嘉去後,太後身邊的嬤嬤道:“皇上真的是很護著雲液宮的那位。聽皇上的口%e5%90%bb,人是一定要留的,隻怕真的一封便是妃位。”
太後說道:“是哀家小看了那個和玉了。不過幸好,皇帝雖是要給薛家翻案,卻並沒有要追究彆人的意思。這就罷了,既然她留在宮內,不管她多得寵,終究會有褪色的一天,而哀家始終是皇帝的母親,遲早晚她會知道,不過是不自量力罷了。”
***
此後又過數日,陶真人從貴溪派了一人來京,將幾件東西秘密呈送給皇帝。
那信使道:“真人說,這是當初天師真人羽化之前所留之物,也是真人的符籙封印,從未打開。一定要當麵交給皇帝陛下。”
正嘉聽聞是張天師所留之物,格外的肅然起敬,見鄭穀要去接,他便一抬手製止,自己從龍椅上起身,走到那信使跟前兒,雙手接了過來。
將外麵的包袱皮打開,裡頭果然是一個加了黃色符籙封條的檀木描紋盒子,正嘉瞧著上麵的符籙,卻是天師手繪的平安符。
皇帝的眼中閃閃發光,他並不急著揭開封條,隻是伸出長指,幾乎有些敬仰地描過那隱隱有些褪色的符籙。
因為年歲太久了,那封印條本身便有些散脆,跟木盒子緊黏在一起,已經無法完整的揭下。
皇帝隻能狠心將封條裁斷了,這才將盒子打開。
一股淡淡的木香、混合著一種說不出的氣息,隨著盒子打開而散了出來。
皇帝細看盒子中的物件兒,身子微微一震。
盒子內是疊的整齊的幾件衣裳,看著卻有些血漬斑斑,甚至還有很多奇怪的汙漬,皇帝幾乎不用拿起來看,就知道是小孩兒的衣物。
皇帝轉頭看向鄭穀,鄭穀會意上前,把上麵的一件衣裳小心翼翼地提了起來。
當看清楚手中之物的時候,鄭穀眼中的淚一湧而出,他激動地看看那衣物,又看向皇帝:“是、是當年小世子的外衫!”
除了衣衫之外,另外有一條金製龍紋的長命鎖,卻是當初宮內賜了出去給趙琮的。
鄭穀已經忍不住嗚嗚哭了出來。
皇帝卻並沒有多管這些,隻是看向盒子底下,原先放置長命鎖的底下壓著一封書信,上頭寫了幾個字:世宗皇帝親啟。
正嘉知道這是張天師的手書,他深深呼吸,才將那封信拿了出來。放在眼底反複看了幾遍,方又打開。
信沒有封口,裡頭有一張薄薄地紙箋,正嘉拿了出來,低頭看去。
首先映入皇帝眼簾的,是“物歸原主”四個字。
***
東廠。
江恒靠在牆壁上,雪白的中衣早就麵目全非。
他輕輕咳嗽了聲,這會兒突然間竟想起了,在薛翃才進京後,鎮撫司裡俞蓮臣病的要死,他故意去請了她來給俞蓮臣醫治。
就像是大夫醫人不能自醫一樣,如今他病的如此,卻又有誰能夠請到救苦救難的那個人?
張相還是照顧他的,並沒有叫底下人下狠手,畢竟都是給皇帝辦事的,張相也還顧忌著以後大家還得相處,畢竟皇帝隻叫將他拿下,並沒有細說罪名,也沒有交代要如何處置,所以張相還留了一條退路。
但是田豐就不一樣了。
田豐認定了江恒是在雲液宮殺死自己所派刺客的人,若是江恒又知道了是自己指使的刺客,一旦反咬,如何了得。
所以田豐恨不得立刻讓江恒死在東廠。
雖然張相有心維護,可皇帝的交代,是讓東廠聽從田豐的號令指使,所以張相也有些無可奈何。
隻能在看著江恒有些撐不過去的時候,才忙出言阻止。
私下裡,張相詢問江恒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讓皇帝如此震怒。江恒隻是苦笑。
他也問過田豐,但田豐學乖了,並沒有泄露半分。
畢竟這種事若是傳揚出去,沒有人能討得了好。田豐也必須在皇帝麵前假裝一無所知。
因為此事是太後用一種很巧妙的手段傳給皇帝知道的。
那天太後在從田豐口中得知後,田豐本以為太後會立刻讓他去稟告皇上。
誰知太後並沒有如此吩咐,反叫他守口如瓶。
後來田豐想通了,畢竟皇帝最恨此事,如果是他去告訴皇帝,非但馬屁拍不到,反而會給踢掉腦袋。
而太後的安排,也讓田豐大為震驚,震驚之餘又極為佩服。
那天,寶鸞公主提了那隻皇帝所賞賜的白玉鸚哥去養心殿。
皇帝見小公主來到,勉強露出幾分笑意。
又見她帶了鸚哥,便道:“你拎著他來做什麼。”細看那鸚哥,比當初帶走的時候好像又長了好些,可見寶鸞喂養的十分精心。
寶鸞行了禮,道:“聽說父皇近來有些煩心,寶鸞特意帶了鸚哥給父皇解悶。”
皇帝笑道:“怎麼,難道他又學會了什麼新鮮的詩句?”
寶鸞道:“兒臣不大教他詩句,他漸漸地把父皇之前教的都要忘了。隻會學人說話。”
皇帝道:“是嗎?”一時玩心乍起,便去逗弄那鸚哥:“你把和玉的那句詩也忘了嗎?”
鸚哥在籠子上走來走去,喉嚨裡嘀嘀咕咕,聽皇帝說了這句,才突然道:“和玉,和玉!”
正嘉聽他口齒伶俐,不禁大笑:“說的好。那詩呢?”
寶鸞也道:“小白,快念詩給父皇聽。”
鸚哥目光炯炯地看著人,過了會兒,沒有念什麼詩,反而叫道:“江指揮使!”
“江……?”皇帝先是還帶著笑,但是慢慢的,那笑影就在臉上凝固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轉頭看看寶鸞:“怎麼,你還教他這個了?”
寶鸞乖乖回答:“兒臣沒有教,隻是有時候帶他去雲液宮,也許是在路上或者哪裡學會了的。”
那天,寶鸞公主離開養心殿的時候,那隻白玉鸚哥卻仍是留下了,再後來,這鸚哥就自宮內消失不見了。
皇帝是個最精明不過的人。
這白玉鸚哥有時候不必人教,但彆人說的話,他也會留心,暗暗學會了。
寶鸞雖然說她帶了鸚哥去雲液宮,路上可能聽見人叫江恒,但也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在雲液宮裡。
再加上先前田豐提起,雲液宮拗斷脖子而死的小太監死狀有些可疑。
這看似草蛇灰線般的線索,已經足夠皇帝心明如鏡了。
***
最終張相實在是看不過,攔住田豐道:“主子再怎麼惱他,也沒說要弄死他,以後興許還會在禦前當差,你何必這樣不留情麵?”
田豐道:“主子之所以派了我來幫你,就是怕你心慈手軟下不去,你連這個都不明白?”
張相當然明白,但卻也有些於心不忍:“總之,這是東廠,不是你發號施令的地方,你若想告狀,便去主子麵前告我!今兒卻不許你再動手了!”
田豐氣的將手中的鞭子扔下:“你以為他真的還能出去?告訴你,他犯的是死罪,你既然想袒護他,那你且等著。”
張相哼道:“等著就等著。”
若換了以前,張相自也不大敢這樣跟田豐對嗆,但如今畢竟鄭穀回來了,倒是讓他心裡有了個依仗似的。
田豐說罷,怒氣衝衝地走了出去。
張相忙叫人把江恒放下,扶著他到旁邊坐了,看他身上的鞭痕,道:“江指揮使你到底做了什麼打人眼睛的事,要用這種狠手?若不是我盯著,隻怕會要了你的命。”
江恒笑道:“沒什麼,東廠又不是吃飯的地方,能囫圇進來囫圇出去的畢竟少。”
張相歎了口氣,叫人去取傷藥給他敷了。
如此又過了兩天,正嘉一直都沒有吩咐如何處置。
直到這一日,有一個本來絕對不會出現在東廠的人突然駕臨了。
江恒因為染了病,整個人咳嗽不停,頭暈眼花,抬頭看見來人,一時卻竟沒有認出來。
直到那人在他跟前又站了半晌,江恒才總算清楚,便笑道:“是你。怎麼竟換了一身打扮了?難不成是還俗了?”
這來者竟是蕭西華。
但是西華並不是穿著道袍,而是一身暗藍色的緞袍,頭上金冠束頂。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貴氣十足,令人肅然起敬。
蕭西華道:“江指揮使,你相不相信因果。”
江恒道:“難道道長是來跟我傳道?那是不是得換一身衣裳。”
蕭西華不僅是衣裝變了,整個人的神情也變了,他淡淡地到了江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