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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隻能聽到蠟燭燃燒時發出的輕微的“霹拉”聲。
簡澤緊緊盯著裴珞瑾的眼睛,鼻子,唯獨不敢看嘴巴,他不知道那裡會說出什麼話,但又忍不住去看,當裴珞瑾張嘴要說話的時候,簡澤的心跳聲瞬間達到了頂峰。
裴珞瑾卻隻是打了個哈欠。
燭光是溫暖的,裴珞瑾身上裹得毯子也是毛茸茸的,甚至他的眼睛都還帶著哈欠後的溼潤,似乎一切都是令人會產生倦意的溫暖柔和,偏偏裴珞瑾說出的話卻帶著冷意和疲倦,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簡澤手心裡蓄的汗也變冷了,整個人隻剩下那點倔在支撐著自己說下去,“我說我喜歡你。”
“我精神衰弱很久了,隻有你睡在我隔壁的時候,我睡的才是最安穩的;爸爸去世之後,所有的擔子壓到我身上,我整天都緊繃著,看到你才會放鬆一點,隻有看到你,我才知道我身後不是空的;和你相處過的每一瞬間,都是我這二十多年來為數不多的輕鬆……”
裴珞瑾緩緩的往後靠,抬眼對上簡澤的視線,“你確定,你分得清喜歡和依賴嗎?”
“你不用拿這些來教育我,”簡澤手心被掐出印子,心裡越來越涼,連心跳都緩了下來,一下比一下跳的沉重,“裴珞瑾,我不是隻依賴過你一個人,但在我依賴過的所有人裡,我隻想親你,抱你。”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分不清依賴和喜歡,但像我這樣的人,依賴和喜歡,分的開嗎?”
“裴珞瑾,你知道的,因為你了解我。”
“所以你還問我這種話,你是在拒絕我。”
“唔,”裴珞瑾緩慢的眨了眨眼,從毯子下麵伸出一隻手來,把湊的越來越近的簡澤推了回去,“還挺聰明。”
簡澤順著裴珞瑾的力氣坐回去,情緒激蕩間總覺得渾身發冷,喉嚨也乾澀,他去拿桌上的茶杯,裡麵的紅茶還是熱的。
一股熱意順著喉管流淌到四肢,簡澤忽然對著冒著熱氣的紅茶發愣。
即使到現在,他也不願意相信,裴珞瑾對自己所有的好,和喜歡沒有關係,“我要個理由。”
“小少爺,”裴珞瑾很久沒這麼叫過他了,一瞬間簡澤甚至想落下淚來,裴珞瑾的聲音像是被窗外的雨浸透了,帶著一股溼潤的冷意,“拒絕是不需要理由的。”
簡澤睜大眼睛,聲音也因為要克製情緒又變回了冷淡的樣子,“要麼,你和我在一起,要麼,你把股份拿回去。”
裴珞瑾被逗笑了,“做總裁的都這麼霸道嗎?”
“我和股份,你得要一個。”
對於裴珞瑾的拒絕,簡澤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說了。
他把一切都攤開在裴珞瑾麵前,就算裴珞瑾選擇要股份不要他也沒關係。
他的本來的目的,是要裴珞瑾留下。
留在他身邊,以什麼身份都好。
“你剛剛說,成年人,”裴珞瑾挑挑眉,還帶著笑音的聲音裡,說出的話卻是冷漠的,“成年人的世界,可以有第三種選擇。”
簡澤少見的想扯出一個笑來,卻壓不住自己的難過,他想開句玩笑,“都要嗎?”
他知道是玩笑。
裴珞瑾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動,“都不要。”
你看,他開的玩笑,真的是玩笑。
簡澤離開了。
話題談不下去,簡澤的驕傲都快要耗完了,隻剩下一點點,讓他先走,不要把場麵搞的太難看。
——
裴珞瑾聽到簡澤關門的聲音,窩在沙發上很久,歎了口氣。
掀開毯子起身,隻覺得寒意瞬間裹滿了全身,裴珞瑾依舊把毯子扔到了沙發上,端起簡澤的杯子,準備去清洗。
廚房的燈還是好的,但裴珞瑾沒有開,借著客廳裡恍恍惚惚的燭光,把茶杯洗乾淨,目光碰到旁邊沒有收起來的茶餅,是他專門給簡澤準備的。
他沉默的把茶餅收好,放到了櫃子裡,又走出來,站到天台上,雨後的夜空都是帶著濕意的,刮來的風輕柔又冷冽。
像剛剛的他一樣。
裴珞瑾踢了踢天台沿,旁邊的地上是他昨天燒合同留下的一小堆灰燼,被雨水打濕,緊緊的貼在地麵上,一點縫隙都沒有,黑壓壓的,看上去怪壓抑的,裴珞瑾鬼使神差的盯了很久。
簡澤回到家,換了拖鞋,換了睡衣,洗了一個澡,吹乾頭發,像他往常那樣。
可是又不一樣。
空氣中都帶著低迷的氣氛。
簡澤沉默的準備上床,才發現房間的門沒有關好,他又去關。
站到門前,忽然不動了,眼神盯著門縫裡對麵緊關的房門,他在原地站定。
良久,終於伸手摸上了把手,力氣卻是往裡,把門打開了。
然後出去,又擰開了對麵的房門。
說來好笑,他和裴珞瑾住對門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有進過對方的房間,隻是有時候會從門縫裡看到那個人隨意放到床上的衣服,當時隻覺得亂,現在看著收拾的整整齊齊的房間,簡澤卻覺得不適應了。
簡澤拉開了裴珞瑾的衣櫃,裡麵的衣服不多,畢竟裴珞瑾不在這裡長住,簡澤挑了一件自己最眼熟的外套,搭在了床沿上。
裴珞瑾的床邊有一塊厚厚的毯子,他喜歡坐在上麵吃零食,對麵是投影用的幕布,簡澤也坐在上麵,打開零食櫃,裡麵隻剩下一包薯片,和兩三根火腿腸。
簡澤坐在那兒,打開了投影,在係統裡找到了曆史觀看記錄,隨便挑了一部動畫電影。
撕開薯片的包裝,就坐在那裡一片一片的喂到嘴裡,也沒有在意是什麼味道,任由薯片的渣渣掉在毯子上,吃完後,把包裝袋扔進了垃圾桶。
再從樓下拿了一罐可樂,簡澤很少喝碳酸飲料,第一口就被嗆到了,咳的臉頰通紅,但他還是喝完了,易拉罐被放到旁邊的地板上。
動畫電影不長,簡澤抱著膝,坐在那裡看,沒什麼表情,忽然又覺得不對。
那個人不會沒有表情的,他隻會無所顧忌的哈哈大笑,張揚的做出很多生動的表情。
簡澤扯了扯嘴角,沒笑出來。
他盯著眼前的幕布,毯子上的薯片渣,還有地板上的易拉罐。
都對,又都不對。
簡澤醒來的時候是在裴珞瑾的房間,就坐在毯子上,趴在床邊,稍微一動,就覺得脖子有些酸痛。
思及自己昨晚做的事,環顧四周,簡澤在空蕩的房間笑出聲來。
真是瘋了。
“你跟他表白了?!”楊紈正眼睛半睜不睜的犯困,簡澤一句話直接讓他睜大了眼睛。
簡澤神色已經恢複正常了,脖子還有點不舒服,聽到楊紈的大呼小叫,六個字放在一起,排著隊鑽進他的耳朵裡,成功讓他紅了耳朵。
“他說我不需要他了,一副要扔下我的樣子,我沒辦法——”
楊紈又仰著躺回床上,打斷了簡澤的解釋,“你要不要去他家看看,他還在不在家?”
簡澤聞言一愣,立刻掛了電話。
楊紈則是拿過枕頭,把自己捂了個嚴實。
他聽到簡澤簡短的描述告白場景,和兩個人說的話,腦袋都要炸了。
字字句句把裴珞瑾堵在了牆角。
楊紈忽然覺得前路渺茫。
本來簡澤體現的依賴已經很到位了,足夠暫時困住裴珞瑾,讓他先留下來,不要動離開的念頭。
接下來應該是溫水煮青蛙一樣,給裴珞瑾思考的時間,一步步的做出自己的選擇。
現在簡澤一記直球打過去,裴珞瑾不直接跑路才怪。
之前看簡澤挺沉得住氣的一人,怎麼忽然這麼上頭?
還是太年輕。
裴珞瑾正看著自己的衣櫃,思索行李箱剩下的那點空間,是要帶哪套衣服比較合適。◣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門忽然被乒乒乓乓的敲響了。
“誰啊?”裴珞瑾喊了一聲。
走過去剛開開門,對上的就是簡澤泛紅的眼睛。
“怎——”裴珞瑾一句話還沒問出口,就被簡澤衝進了懷裡。
裴珞瑾舉手做投降狀,“不合適吧,我昨天好像是拒絕你的,你這還投懷——”
簡澤耳邊聽著裴珞瑾的心跳聲,知道這個人切切實實的在自己眼前,才鬆口氣,啞著嗓子,“你是不是要走?”
裴珞瑾疑惑道,“你怎麼知道?”
“我不逼你了,你可以兩樣都不要,”簡澤的腦子裡回放剛剛來的路上,電話裡楊紈叮囑的話,一字一字慢慢道,“也可以離開我,但能不能慢一點,給我一個緩衝的時間。”
“你這是怎麼了,”裴珞瑾往後退了一步,把掛在他身上的人帶到門裡來,伸腿關上門,“我就是去一趟青冬,我爸在那兒留了些東西,順便去拜訪一下我爸的舊友。”
當初溫雯說他爸還有些東西沒有給他,本來打算的是讓溫姨寄過來,誰知道溫姨在賀州出差被絆住了,昨天才找他要郵寄地址,裴珞瑾想著乾脆過去一趟。
簡澤身體僵了一下,帶了點不信任的抬眼看裴珞瑾,環在對方腰上的手一點兒沒鬆,“為什麼忽然要拜訪你父親的舊友?”
裴珞瑾被小少爺的眼睛盯著,也不好說你先放開我,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解釋道,“章紀年的事情解決了,但害我父母的幕後那個人仍然沒找到,我爸當初在青冬上大學,後來和那邊也有很多交集,我想過去找找線索。”
“那你還回來嗎?”
“我父母的事還沒解決,不好說什麼時候回來。”
簡澤又把頭埋下去,悶悶的嗯了一聲,額頭抵上裴珞瑾%e8%83%b8口,像是被心跳震到了一樣,意識到自己的姿勢,手一下子就鬆開了,想後退一步,沒想到他離門太近,如果不是裴珞瑾拉了一把,估計後腦勺就撞上去了。
簡澤咳了一聲,自覺臉熱,繞過裴珞瑾去到天台上想吹吹風,讓自己冷靜一下。
率先就注意到滿地的零零散散的灰燼,“這是什麼?”
“我那天晚上燒的合同。”裴珞瑾也跟著走過來,看了一眼,回道。
“你是一邊燒一邊在這兒溜達?”簡澤抬手指了指一直散出去很遠的灰燼。
裴珞瑾低頭咳嗽一聲,“昨天不是下雨嗎?風刮散的吧。”
簡澤沒再注意了。
雖然昨天隻是下雨,也沒刮多麼大的風。
那堆灰燼本來確實是一堆,隻是昨天晚上裴珞瑾忽然看著不順眼,一腳給踢散了。
本來掩在下麵的地麵露出來,像是呼吸順暢了一般,看著舒服了不少。
第74章 累贅
說完後,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簡澤從剛剛的情緒中出來,耳畔紅了一片,胡亂提起一個話題,“過幾天,章紀年開庭,你要不要看完再走?”
“我看那個乾什麼,”裴珞瑾揮揮手,又走回臥室,拒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