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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母親,弟弟都還還在嗎?在位的君主會樂意見到死了不知多少年的祖宗從墳裡爬起來和他爭奪王位?

更何況,那個叫巴什麼來著的惡魔君主死前的詛咒,並非對著整個王國,僅僅是針對他一人。

這樣一想,他就更確定背後有人在搞事了。

阿爾弗雷德在一株覆滿白雪的冷杉下停了下來,儘管複生後的身軀並不能感受到從前的疲憊,出於為人的習慣,他還是停了下來。

隻不過沒有生火。他本身就像是個巨大的火爐,甚至感覺血管裡流淌的並不是血液,而是滾熱的岩漿。

他凝視著頭頂上滴下的雪水,忽然揚起巨劍,平平削掉了身邊乾枯的灌木叢。

“是你們自己出來,還是讓我從你們屍體上碾壓過去?”

“彆動手,是自己人!”

灌木叢窸窣顫唞了一陣,滾出來三個狼狽不堪的人影,看見他之後,臉上浮現尷尬和愧疚的神情。

“說吧,怎麼又回來了,難道你們改了主意,打算發掘我的寶藏?”

那隻奶牛貓立刻就像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炸了毛,大叫道:

“咪!你以為我們想回來嗎,還不是回不去!我們就不該來這裡!”

“這又是怎麼回事?”

阿爾弗雷德皺起了眉毛,直覺告訴他,冒險小隊回不去的事,和牧師口中所說的夢魘之地有很大關係。

蕾拉抓著衣角,還要再說什麼,女劍士伸手把她拎回了背後,三言兩語說清了他走之後發生的事。

在吉爾伯特打定主意要返回據點之後,一行三人就開始向古岡瑟王國的邊境出發。他們離邊境其實也不算遠,通過黑森林之後,就能夠重新回到外麵的世界。

但一進入森林,迷蒙的冰霧立刻籠罩了整個地區,原先做好標記的小路也隱沒不見,無論怎樣尋覓,也始終找不到出路。拿出羅盤想要指路,卻發現其中的指針到處亂轉,仿佛有某種神秘的力量乾擾了它的準確度。

一行人在黑森林裡暈頭轉向,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無意中踩到了雪下某些東西,發出脆響。起先還以為是掉下的枯枝,仔細一看,那分明是一根根的白骨,身上裝備完好,刀刃鋒銳。

那是人的骨頭。

三人嚇得夠嗆,再也不敢在森林裡多待,想到銀狼王子也好歹是個傳奇人物,掉頭就往森林外的雪原逃亡。

迷霧翻湧著散開,露出荒涼一片的雪原,仿佛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淵。

“事情就是這樣。雖然這個請求對王子殿下很無禮,但是……以我們的實力,是根本沒辦法在這裡生存下去的。”

泰萊莎一張臉紅得簡直要流血,眼睛隻敢盯著靴子尖。

忐忑不安的心緒升起,隨即又被一聲輕笑衝散無形,女劍士愕然地抬起頭。

“原來是這樣,那麼,我原來的承諾依然生效。”盔甲中的騎士朗聲一笑,“跟我走吧,我會保護你們的。”

☆、王國陰雲(二)

暴露在外的白骨就像海上泛起的泡沫,消失得無影無蹤。每當阿爾弗雷德拂開白雪,總是會看見一片黑土,或許還有殘存的地衣。

這反倒讓身後的三個人更加不安了,時時刻刻都疑神疑鬼地到處張望,生怕從黑暗中躍出個可怕的怪物。而阿爾弗雷德本人憂心忡忡,抿著嘴一言不發,幾乎是不眠不休地向王都的方向走去。

這更加劇了小隊裡悄然彌漫開來的緊張感。

吉爾伯特甚至能感到,每個人精神都像繃緊到極致的弓弦,隻要稍加觸碰,就要全線崩潰。

這份難言的痛苦一直持續到了某個晴朗的早上。

溫暖的煙霧夾雜著灰色的柴灰從房頂的煙囪冒出來,烤麵包和羅宋湯的味道隨風而至。

“前麵有村莊!”

蕾拉興奮地指著前麵用矮牆圍住的幾棟房子,幾隻花斑奶牛的影子在那之後若隱若現。

“終於到了,我想找個地方吃點東西,不知道這裡還有沒有藥。”

吉爾伯特捂著肚子,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三個又累又餓的可憐家夥幾乎立刻就要放下兵器,迫不及待地鑽進房子裡睡得天昏地暗,一洗之前趕路的疲憊。

“止步!”

阿爾弗雷德突兀地停了下來,背後跟著的女劍士一時沒刹住車,直直撞在了後背。

常年作戰鍛煉而出的敏銳直覺告訴他,這裡有某種了不得的東西。阿爾弗雷德抓緊了劍和盾,擺出防禦姿勢,眼神淩厲地目視前方。

“有,有什麼東西嗎?”

女劍士捂著自己發酸的鼻子,一麵迅捷地抽出半手劍,幾乎要淚流滿麵。

“當然,警戒,注意不要分散。”

阿爾弗雷德用最快的語速輕聲道,半死也不放鬆手中的力道。這三個半桶水的冒險小隊勉力鼓起勇氣,背靠著背,瞪大眼睛環視四周,拿著武器的手似乎還有些顫唞。

一旦事態有變,大概有八成可能會腳底抹油。

這種狀態要是放在騎士團,阿爾弗雷德早就一腳踹上去了。冬狼騎士團可是各地層層遴選之後的精英,膽小如鼠的家夥根本連初試都過不去,哪怕隻是見習騎士也沒資格。

不過這三個家夥到底隻是叮當響的半桶水,一看就是偉大的無·產·階·級出身,什麼英勇,什麼榮耀,統統都沒一塊麵包來得實在。

饒是嚴格如阿爾弗雷德,也對身後請求庇護的三人放寬了條件。

對身後三人持以包容之心,卻並不代表他對身邊無形的威脅也放鬆了警惕。

一粒半透明的珠子突兀地出現,然後被扔了出去,在寒冷的空氣裡劃過一道漂亮的拋物線。

阿爾弗雷德從未如此感謝過宮廷裡那些吃飽了沒事乾,而且現在多半變成枯骨一堆的法師們。要不是在儲物戒指裡裝了如此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又恒定了不少功能,恐怕一個傳奇戰士,遇見如此強勢的魔法,也隻能無能為力。

就算到了傳奇,戰士無非就是在自己身上加持無數BUFF,然後莽過去順勢斬順勢斬劍刃風暴而已,完全做不到法爺們飛天遁地滿腦子的騷操作。

生在那樣一個魔法昌盛的年代裡,哪怕身為騎士,他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前方那衝天而起的魔法氣息。

拋出去的珠子才剛剛往下墜,就仿佛撞到了什麼東西,一瞬間無聲無息地融化開來,勾勒出無形屏障的輪廓。

一道透明的牆壁橫亙在無人的荒野和略有人煙的城池之間,如同水波般輕輕晃蕩著,折射出光怪陸離的色澤。

“玻璃珠”的體積有限,隻能顯示出一部分“水晶牆”的景象,但也足夠阿爾弗雷德辨識這是什麼東西了。

“那邊看著的先生或者女士或者巫妖,請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樣脆弱的屏障可擋不住我,到時候引發什麼後果我就不知道了。”

阿爾弗雷德說完這話,沒有再往前踏上一步,反而緊緊攥住盾牌,如一麵牢不可破的城牆般深深嵌入土地。

事情發展也如他所料,靜默的空氣立刻泛起漣漪,無數道耀眼而聖潔的光線攢射而出,打在狼盾上砰砰作響。恍惚之間,泰萊莎看見一頭鐵灰皮毛的巨狼一躍而起,將襲來的射線一一咬斷,再全數吞進了腹中。

“強大的盾和劍,更為強大的使用者。”

在第一波攻擊無效之後,對方就熄滅了繼續進攻的意念,相反主動暴露了出來。◇思◇兔◇在◇線◇閱◇讀◇

“這應該就是那麵大名鼎鼎的狼盾了,古代大法師的傑作,阿爾弗雷德王子的珍愛之物。就算我在議會圖書館也隻看到過複製品,沒想到在這裡能見到真的。王子殿下,您說是嗎?”

“完全沒有錯,法師閣下。”

阿爾弗雷德把三人護在身後,朗聲道。

泰萊莎忽然露出奇異的表情,說句不好聽的,這位傳言中的銀狼王子就像隻母雞,在保護他們這些小雞不被鷹抓走一樣。

“不可思議。”法師歎息道,看過來的眼神裡帶著狂熱的研究欲和三分傲慢,“哪怕我不研究曆史,也知道您早就死去了,沒想到您竟然又活生生地站到了我麵前,這可能就是這片土地的神奇之處吧。另外,像您這樣高貴的人,怎麼會屈尊和冒險者在一起呢?”

對麵四人齊齊變色。

阿爾弗雷德皺緊眉頭,把聖劍插進地裡,深深地打量著對方。

或許是因為前生的影響,哪怕變成了萬惡的帝國王子,他也不覺得自己的身份就有多麼高人一等。相反,在王室生活之初,看到仆人行禮,他總會覺得渾身不舒服,然後努力讓自己不至於變成個什麼都不會的白癡。

習慣保持到成年,就變成了他平易近人又凜然不可侵犯的名聲。

看守這堵牆的法師穿著上好的天鵝絨,寬大的袍子邊沿綴著細碎寶石,隱藏在卷葉草花紋裡的魔法陣隱約流動著微光。從他不自覺微微抬起的下巴,向下垂著的眼睫就能判斷出,這人多半是出身貴族。

這種傲慢嘲諷的口%e5%90%bb,也算是上流人物的通病了。

“法師,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為什麼不讓開道路,反而要發動法術來攻擊我?我說出了我的名字,那麼你呢,是不是也該報以同等的尊敬?”

對方的臉色立刻變得相當精彩。當然,貴族們都是相當善於掩飾情緒的生物,其中的變化隻有阿爾弗雷德能看出一二,無論是貓女蕾拉,還是吉爾伯特,都沒有如此細致入微的觀察力。

“戰鬥法師歐文,向您致意。”

僵持了一陣,對方終究服了軟,左手按在%e8%83%b8`前,不情不願地彎下`身子。

“你在這裡乾什麼?我記得我出征的時候,這裡還沒有這種東西。”

阿爾弗雷德謹慎地保持著距離,看著歐文的眼睛說道。

“這個屏障的確是在岡瑟王國滅亡之後才建立起來的,我就是議會派來這裡的看守者。”

歐文直起身子,周身水波粼粼,光影變幻,仿佛不在此世,而是處在另一個不可企及的空間。

“同時也是防備外敵入侵的最後屏障?”

阿爾弗雷德盯著歐文的眼睛說道。這玩意兒他從前早就見識過,不過在他那個年代是法師們專門用來防備惡魔的法術,現在的功用恐怕不止於此。

“王子殿下,這是我的職責,還請您不要強行闖入。”

法師同樣板著臉,籠在袖子裡的手合在一起,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法師閣下,在這裡發生戰鬥是毫無意義的。你有要守護的東西,而我沒有,你有使命在身,而我的使命早已結束。你隻是個普通法師,我是個傳奇戰士,完全能在你念咒之前殺掉你。作為一個早就死了五百年的老家夥,我並不怕在殺掉之後被你身後的導師殺掉,反正都是偷來的日子不是麼,但被人無休無止地追殺也是很令我厭煩的,還是先坐下來好好談談吧。”

“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