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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戳啊戳,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緒裡,十分的苦惱。

片刻後,他重新擦掉痕跡,慢吞吞的又畫了一遍。

“薛錯,你在畫的,是輪回?怎麼如此邪性?”

薛錯被玄肇打斷,抬起腦袋,同他說起來:“玄爺醒了?你看。”

他用棍子指著符籙一角:“這是[生育]之神,城中人口大多來於此,祂是符頭。這是[姻緣]之神,主導陰陽相合,人倫之樂,乃是符膽。這是[死亡]與[輪回],掌握整座千雲城的生死,乃是符尾。”

玄肇道:“不錯。”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嘶了一聲,但是沒有說話,因為薛錯現在想到的,在萬年之前,乃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也真是[誅神]之戰的起始。

薛錯用棍子輕輕敲打著地麵,一下一下,表情不算好看:“玄爺,你說過祂們在建造地上的神國。”

“我曾經疑惑,為何娘娘會有輪回的權柄,為何要讓我開[無間],薄金玲的尊神又為何視眾生為祭品,我碰到的香火神,十有八九都是如此。”

“是否萬年以前,所有的神祇都有自己的神國,在自己的神國中,掌握所有生靈的命數,包括死亡,輪回,姻緣,生育。”

這是何等權柄,神恩似海,神威如獄。

凡人生靈皆是圈養在神靈牧場的羔羊,神靈決定他們何時交配,何時生育,何時病死,何時輪回。

他們的禸體會衰敗,靈魂卻不會破碎,永生永世,都是匍匐在神靈牧場的小小羔羊,提供虔誠的信仰,做最忠誠的奴隸。

玄肇乾巴巴地說:“你怎

麼會這樣想呢?”

薛錯盤著腿,臉上沾了一點泥土,他勾勒著耗費他一夜心血的符籙:“我隻是很好奇,一萬年前的大劫始末,可惜現今所有的道經史籍都不可考,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玄爺,你活了那麼久,你知道嗎?”

玄肇毛骨悚然,這小子是怎麼推論出來的,他道:“你彆問我,我發過誓,不能說。”

薛錯哼了聲,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麼:“那娘娘祂……”

玄肇連忙道:“小子,這可不興瞎猜!”

他憋了老半天,苦口婆心的說:“你不想想,為什麼偏偏[大澤]神女娘娘的神國能夠留下來,而彆的神靈不行。薛錯,你是祂三萬八千年來,唯一的法脈傳人,怎能懷疑娘娘。祂為了東陸生靈付出良多,也是生靈願力凝結的金池金蓮,才保住娘娘真靈萬載不墮,祂用心良苦。”

薛錯立刻一臉嚴肅:“您老說什麼呢,我自然不會懷疑娘娘,娘娘慈悲心腸,道境高遠,豈是我能隨意揣度的?”

玄肇:“……”這個黑心肝的臭小子!

薛錯在原地坐了會,將地上的符籙隨手抹平,心裡隱約有了思慮,也終於記起來自己究竟忘了什麼事。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娃娃,兩個娃娃,三個娃娃,越掏越多,最後掏出了四十幾個娃娃。

娃娃看著薛錯,哇哇大哭。

薛錯看著娃娃滿頭大汗,他摸摸這個,抱抱那個,實在哄不好,便把小金龍放出來。

“沐,交給你了。”

小金龍被關了三天兩夜,還沒來得及跟大師兄控訴,就被小娃娃淹沒。

好在神龍做慣了神靈,到底經驗豐富,他搖頭擺尾,把娃娃一個個扔進袋子,扛著袋子,飛入雲霄。

芳洲,小金龍神廟。

此時香火鼎盛,人流如織。

天上忽然黑雲凝聚,風雪交加,一聲低沉的龍%e5%90%9f之後,便下起了娃娃雨,劈裡啪啦,掉下來四十多個哭成淚人的小娃娃。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麼辦,還是廟祝說這是小金龍神帶來的,娃娃們便被好心的村民挨個撿回家。

那日之後,當地的傳說又多了一則。

說是每逢三月初八,天上便有娃兒雨,在這一天求子最為靈驗。

又一說,小金龍神是條母龍,娃娃是他生的,大家十分惶恐,張羅著給神龍新塑了個千嬌百%e5%aa%9a的神像,結果修到一半,被廟祝告知是個誤會雲雲,村民隻好遺憾作罷。

但神像已經修好,大家覺得一尊神像未免孤單,便將新的龍女神像也放進廟宇,給小金龍神做個伴兒。

說回千雲城。

薛錯解決了小娃娃,便沿著小路進山,找到一處廟宇,那廟十分破敗,麵前供奉著三兩祭品,很是寒酸。

想也知道,此處的信仰多半是被千雲城吸收走了,這山野小廟的,根本沒什麼香火。

他在四周轉了一圈,發現山上的崖洞裡住著十幾個老人,他們或病或傷,垂垂老矣。

在山中食不果腹,饑腸轆轆,正是他們在山中種些黍米,為廟宇提供些香火。

薛錯將小金龍的私藏給他們分食,聊起來才知,他們大多數是周圍村莊的棄老,老了乾不動活,便到崖洞等死。

“廟裡有個山神,脾氣大也凶悍,每日都要供奉,給不出來便打,不過我等來這裡就是為了等死,有山神出手,也免去些苦痛。”

“偶爾祂老人家嘴饞,也吃幾個人,不過嫌我們皮老肉柴,不多吃。”

“隻是被吃了的沒有全屍,實在不好安葬,我等還望留個全屍,就一人儉省兩口,供給山神大人。”

生乃本能,死乃無奈。

老人看似豁達,卻無奈何,他又問薛錯下不下山。

薛錯說:“傍晚些便要走。”

一個老太太聞言上前來,她衣衫拆得破破爛爛,拿著一雙納好的鞋,鞋麵是用她自己身上的布料做的。

“恩人若是路過我們村,煩將這鞋子捎給我兒媳,我上山時忘了脫下衣裳,給她和小孫子做了兩雙鞋。”

薛錯看了周圍的老人,手腳健全的都紛紛拿出在山裡找到的東西,實在沒有,也有半捧野果,托他帶回家。

薛錯沉默望著,溫和說:“何不下山去?”

“人頭稅太重,活不起了。”

“死了,倒還安生些。”

薛錯沒有為難他們,他呆到半夜,用符籙將周圍的蛇蟲毒物驅趕一空,然後才背著手,晃到那山神廟。

廟前供著半把黍米,一些小動物,還有一些壘起來,啃的麵目全非的人骨頭。

玄肇在四周看了看,嫌棄之情溢於言表:“這是如今的天地正神?”

薛錯不理他,他從懷裡掏出桌椅板凳,筆墨符紙,隨後靜心淨口,提起筆。

他垂目凝神,意在筆尖,畫了一道紅色符籙,然後點燃一柱香,插在廟前。

不多時,廟裡紅布泥塑的神像裂開小口子,那線條泥塑的眼睛忽然動了起來,氣急敗壞地踩滅香火蠟燭,道:“廟前何人,謀害本神!”

那泥塑神怒目圓睜,看到一個翹腳坐在麵前樹上的人族,祂道:“你是何人?”

薛錯並起手指,一張青色的符籙飄飄忽忽,將山神訂在原地,不讓他走。

山神被頂住,和薛錯麵麵相覷。

薛錯慢慢地麵露凶光,凶神惡煞,擼起袖子將神像爆打了一頓。神像高聲呼救,奈何無人回應,他被困泥塑內,被打得渾身都在掉渣。

薛錯懶得管他,他將紅色的符籙折成小角,喂神像吞了下去。

原本戰戰兢兢的神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意識被吸入符籙,而那個恐怖的人族,對著空氣說:“玄爺,我要借他的身,你須得幫我護法。”

玄肇看明白了那道符籙,心裡更加納罕,薛錯到底幾歲,區區神府境界,就能畫[赤符],還魂魄離體借身。

他不由得道:“你頂替他,若是被發現了……”

薛錯拍板:“出奇製勝。”

玄肇想了想,他多少也能護著一二,便點頭答應下來,薛錯立刻盤腿而坐,在自己身上貼了同樣的紅色符籙。

不多時,那尊泥塑神像睜開了眼睛,靈動的眨了眨。

玄肇不解道:“你到底想乾什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薛錯提提自己的肚子,適應這三寸丁的身高,義正言辭道:“我打算到當地的文武神廟去,向上麵告狀,說此地妖祟雲集,邪神複辟,請上麵趕緊派修士或者正神來誅邪。”

玄肇:“……”你可是真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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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橋(14)◎

玄肇沒好氣:“那你自己就是邪道。”

薛錯正色:“所以我這就去檢舉這裡有法外狂徒,公然藐視天威。”

玄肇:“……”

薛錯在原地轉了一圈,布上隱匿的符籙,才邁著小短腿出發。

萬年前香火神道覆滅,新神繼任,稱為正神。

但實際上,凡間各處的管轄多歸給仙門,俗世皇權也多為仙門掌控。

這些小山神,小土地,雖然占著正神的名頭,香火卻十分一般。

真正有油水的,還是城鎮大廟,和上頭往來親切,不單單是凡人,修士為了飛升也多有籠絡。

而今南海就有一座正神大廟,稱為[南海文武神君]廟。

薛錯占了山神的身子,嫻熟的打開神碟,那是一隻圓圓的,碧綠色的小盤子,叫做歸化度牒,用以查看各地神廟,證明身份,是個很好用的地圖。

他一路土遁,跋涉兩個多時辰,才找到[南海文武神君]廟。

那廟建在一座繁華大城中,修的莊嚴肅穆,宏偉壯觀。

它殿高二十三尺,台階六十六個。

廟宇的廣場寬闊而整潔,正中央聳立著一座巍峨的主殿,細分下來又劃出了拜殿和小殿。

院內古樹高聳,碧草如茵,泉水和百花相得益彰,給人一種瑞氣沁人的感覺。

薛錯心道:好盛的香火,有個管事的神在就好辦了。

此時正值月夜,廟外燈燭煌煌,站著兩尊身纏飄帶,香火繚繞的守廟神。

“大人!”

薛錯提著肚皮,邁著小短腿,急急忙忙。

“我有要事稟告南君大人。”

廟外排著一溜的三寸丁,紅紅綠綠藍藍,皆是各村的土地山神。

隻見麵前滾來一個矮冬瓜,著急忙慌就要闖進去。

“欸欸,哪裡來的草頭神,懂不懂規矩?”

“想插隊?到後邊去。”

兩把大戟攔在薛錯身前,他跳起來,才剛剛夠到守廟神的膝蓋:“兩位大人,我有大事要稟告大人,事關香火邪道,還望大人開恩放行!”

守廟神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