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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支著一條腿,悠閒自得,仔細看,青年額頭生著犄角,膚色如同玉石,眼睛黑黢黢,淡漠而清冷,眸光中卻又有一絲興味和好奇。

薄金玲假裝沒看到他,他便偷偷垂下帶著小祥雲的尾巴,卷了老板煮的一粒湯圓。

薄金玲不知道那湯圓味道好不好,青年隨後便消失不見了。

他在深山之中蓋了茅屋獨居,假裝是采藥的郎中。

那青年卻從未出現,薄金玲在門口種了草藥,又修了秋千,每天早出晚歸。

一年多以後。

他冬天出門采白稞,在皚皚白雪間迷了路。

一直到了傍晚都在山裡打轉,眼看雪越下越大,天越來越黑,四下隻有野獸嚎叫,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卻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個身穿紫衣的青年。

雪美,人更美。

薄金玲情不自禁向他走去,卻總是隔著很遠,他追不到,一步步的跟著青年走出深山,回到茅屋。

青年不見了。

薄金玲想了想,進了廚房,從屋裡捧出一碗熱乎乎的芝麻湯圓。

放在雪地外的木樁子上。

雪花落儘湯圓碗裡,薄金玲哈著氣,跑回屋,沒有往外看,等到第二天,那碗湯圓好好的放在那裡,個數卻少了兩個。

薄金玲笑得牙不見眼,望著四周的高山樹林:“謝謝你,有空多來玩啊!”

薄金玲一直很有耐心,他花了四年的時間,守在這裡,與金龍見了六次,每次都隔著一段距離,不曾親近。

但是金龍一定是很喜歡他,隻是不好意思言明。

薄金玲心中也有悵然,隻是他要成就偉業,就注定無法回應金龍。

他準備了足夠長的時間,沿著整座山布下陣法,最終在山腹中,將那條金龍擒住,毒殺,變成了尊神的護法。

當時並不是不心疼,不難過。

可是金龍已經和他在一起了,沒關係的,那些痛苦他會補償,金龍的痛,他心裡明白,他理解,但是等到飛升的那一天,他一定不會怪罪自己的。

薄金玲充滿了溫柔,抱著金龍,長久的沒有說話。

……

妖界,雪楓山。

山巔風聲獵獵,吹動萬千紅楓,瑟瑟作響。

一道孤高雍容的身影,立在一片楓葉上,隨風浮動,一隻白色老虎喝了口茶,笑道:“你的[極意自在功]越發厲害了。”

那身影不答,望向天邊一輪殘日,漠然置之。

他的鬢邊生著瑰麗的雀翎,肌膚勝雪,眉目如丹青墨畫,極其清秀,分不出性彆。

他抱著胳膊,冷冷:“我已經成年,你該放我下山。”

白老虎抬眸看他一眼:“去哪裡?”

青年回答:“人間。”

白毛老虎眯了眯眼,抬頭看天,似乎在觀察什麼,片刻之後,他笑道:“好,我自然不會言而無信,不過此去人間,也是我妖族的機會,孰輕孰重,你當懂得。”

青年嗤笑,冷淡道:“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

他眼眸寒涼,不知在想什麼。

[小雲哥哥]

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張孩子的笑臉,又目睹他口鼻流血,被生生削去靈台,打落凡間。

薛錯。

青年長睫低垂,遮住了如星雙眸,眉間有些許悵惘。

你在哪兒?過得如何?

我來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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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墮無間⑦◎

薛錯拍掉殷飛雪的虎爪,殷飛雪覺得他生氣的模樣有趣,欺負他力竭,又放回去。

薛錯眼睛睜大了一些,殷飛雪被他吃驚的表情逗的更想笑了,他本來擔心薛錯受傷,但看他麵色如常的樣子,問題應該不大,就放心的逗他。

薛錯把他的爪子拿開,殷飛雪就放回去,重複了幾次,薛錯也看出來,氣笑,五指並爪,使了一招虎拳。

殷飛雪笑起來,順手接了他的招數,嘲笑:“飲冰兄,你的虎拳不正宗,像貓兒撓。”

這老虎就是嘴欠!

薛錯挑眉,但他此時受了傷,氣力落了下風,反應慢了一拍。兩隻手都被毛絨絨的爪子一把握住,輕而易舉的單手捏在手中,拳頭自然是用不成了。

“你,”薛錯掙了掙,沒掙動。他鬢發微亂,眼角微紅,咬牙不服氣道:“行了,你贏了。”

還不快放手!

殷飛雪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他也沒有為難薛錯,鬆了手把薛錯從地上拉起來,狀似不經意:“有沒有傷到哪裡?”

薛錯:“沒有,不過這村裡的麻煩不少。”

殷飛雪答道:“走,一起去看看。”

薛錯有些頭暈目眩,他剛才和薄金玲鬥法,上的那一柱香耗費了太多心神,體力有些不支,踉蹌走了兩步,險些摔倒。

一隻粗壯有力,毛絨絨的胳膊默不作聲的繞過薛錯的腰,將他扶住。

薛錯仰頭看著毛絨絨大老虎,大老虎目光平靜,也低頭看他,無辜的動動耳朵。

殷飛雪的妖身很高,雪淨蓬鬆的毛發暖的像雲朵,暖呼呼的貼著薛錯,倒也舒服。

隻是說不出哪裡怪。

殷飛雪十分坦蕩,虎爪碰到薛兄腰間冷冰冰的銀鏈,大大方方的摸了一把。

薛錯震驚的望著他,這老虎怎麼回事!

他拍掉老虎爪:“大王,我腰間的法器你要是碰了,被什麼東西盯上可彆怪我。”

殷飛雪抖抖耳朵,驀地用爪尖勾著銀鏈,一帶:“被什麼盯上?”

薛錯腰間一緊,與毛毛相貼,他正想動手打妖怪,忽然聽到一聲嚶嚀,是沈青桑醒了。

薛錯想上前,殷飛雪不動聲色道:“本大王來。”

殷飛雪蹲下`身。

沈青桑臉上的符籙都被擦乾淨,看不見,也聽不見,她讓紅布蠶神入駐她的身體,作為代價,她的身體也已經變不回來了。

殷飛雪不知道前情後果,但沈青桑的異常很明顯,他查探了一下。這姑娘的靈台崩塌,神府空蕩,但奇怪的是魂魄健全,他抬頭看了眼薛錯。

薛錯問:“怎麼樣?”

殷飛雪道:“能活下來。”

彆的他沒有說什麼,薛錯應當也是知道,他看起來並不吃驚。

殷飛雪抬頭看了看四周的天色,白虎對煞氣很敏[gǎn],察覺此地與眾不同。

好重的血煞。

好濃的香火神道氣息。

有些心智不堅的修士妖怪,被欲望所驅使,淪為泥塑神像的幫凶仆役,漠視生靈,手段殘忍,又往往十分難殺,等發現他們時,都養成了氣候。

薄金玲並不是殷飛雪遇到的第一個香火邪修,也不是他殺的第一個。

但能做出萬人坑,能養出這等凶惡血煞的,他倒的確是第一人。

薛錯說:“沈姑娘是被薄金玲抓來的,此處還有不少無辜女子。”

殷飛雪道:“她身上的東西。”

薛錯道:“是一尊邪神。”

殷飛雪若有所思,薛錯將事情大概與他說了,他抱起沈青桑,跟著薛錯到了那間小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院裡的姑娘們聽到叩門聲,猶豫了很久,才將院門打開一個小口,一隻毛絨絨的虎爪刷地探進來,扒著門縫,強硬的撐開。

姑娘們嚇得魂不附體,殷飛雪一進來,紛紛縮到一起,不敢抬頭看。

薛錯跟在後麵,他生的俊俏,又救過這些女子,那些姑娘一堵牆一樣,紛紛移動到薛錯身後。

殷飛雪摸摸耳朵,放下沈青桑,故意呲了呲牙,嚇得那些女子更害怕了。

薛錯道:“你嚇唬她們做什麼?”

殷飛雪抱著胳膊,耳朵豎起來:“我還什麼都沒做,薛兄真是憐香惜玉。”

薛錯不理他,低下頭為沈青桑重新繪製符籙,但金水落到她的麵容,卻根本畫不下去。

薛錯皺眉,試了兩次,就知道她身體裡的神靈占了她的身體,已經不願意薛錯再插手。

這姑娘以後大概會變成一條大白蠶,等生氣耗儘,就會被蠶神丟棄,不過那時候祂也找到新的信徒了。

薛錯湊在沈青桑耳邊嘰裡咕嚕,語速很快,但殷飛雪聽不懂。

隻見薛錯的表情越來越沉,他從袖中掏出一個小香爐,上了三炷香。

香煙筆直上升,薛錯點燃了一張請神符:“尊神,我為你再塑神像,你從沈青桑體內出來,如何?”

香爐的香嘎巴折斷,仿佛示威。

沈青桑自己放棄身體,又不是祂搶來的,說破大天,祂也不會讓。

薛錯見狀,重新從儲物戒裡掏出一根香,這根香和剛才的香不同,有些粗糙,點燃之後有一股淡淡的蓮花香味。

薛錯拿出符籙,圍著沈青桑貼了一圈,紅布蠶神有些許疑惑。

薛錯想了想,拿出符紙擦了擦沈青桑的臉,然後在她額頭貼了一張朱紅色的符籙,疊成蓮花模樣。

他擦的乾乾淨淨。

這樣娘娘應該不挑了吧。

他合十手掌,目光虔誠的誦念娘娘的道號。

遠隔千山,黑天白地的神國之中,一尊古老巨大的神像沉睡在重重道鏈之下,祂聽到了弟子鍥而不舍的祈願,投去了一絲神念。

祂的注視透過重重迷霧,落到弟子的神府。

祂唯一法脈傳人的真靈化身,在神府內敲鑼打鼓,歡天喜地:娘娘,娘娘啊,好吃的大道來了,我給你擦洗乾淨了~

神女泥塑神像的麵容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簡單來說,是嘴角抽了抽。

殷飛雪原本抱臂圍觀,忽然發現薛錯閉著眼睛動了動,似乎被什麼拍了拍頭,他下意識就地一滾。

“薛兄?”

薛錯刷地站起來,離沈青桑遠遠地,對殷飛雪道:“大王,我們出去一下,對了……”

他竟還不忘院子裡的姑娘,一手牽幾個,和殷飛雪一起把人都帶出去,合上院門,貼上符籙,安撫了一圈跟鬆鼠一樣容易受驚的女子,才貼著門鬆了口氣道:“好了,我們在這裡等一等。”

等什麼?

薛錯神神秘秘,殷飛雪滿頭霧水,也不好問,院子裡忽然響起了奇怪的聲音。

似乎有狂風在院子裡亂竄,撞得門框咣咣作響。

殷飛雪心中癢癢,想看一看,但野獸天生的直覺又告訴他,不看為妙。

他動了動耳朵,悄悄貼在門板上,薛錯見了,也想聽一聽,他靈機一動,從懷裡掏出小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