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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台 柒殤祭 4365 字 6個月前

這人總以為她像是兒時那樣,不論受了多大的委屈,給一顆糖就能好。

沈棠閉了閉眼睛,又應付了幾句,將電話給掛了。

而後她看向旁邊的謝曜靈,幾個呼吸後,對方的應答聲裡帶了幾分苦惱,卻也帶了幾分明確:

“原本我以為隻是你一個人,現下看來,我的記憶也出了問題。”

她幾乎沒有什麼當初執著要拉著謝太極去救沈棠的印象了。

畢竟在她的印象裡,是謝太極將人帶回來放在她的房中,而後兩人才熟悉起來,再後來……她發了這輩子最大的善心,將自己的眼睛給了沈棠。

如今卻忍不住地心底發寒:

不說是她,哪怕就是路上遇見的其他人,誰會因為乞丐可憐,就這麼將自己的所有錢財都施與對方呢?

你遠沒有自己所想的那樣偉大,謝曜靈。

她對自己如此說道。

沈棠按了按自己的額角,笑容裡帶了幾分無奈:“完蛋,你是出問題了,我是當時整個都不記得——”

如果不是從趙樂清那裡套了點話,她甚至沒辦法做到和謝曜靈映證記憶。

她靠在床頭,雙手搭在腦後,有些百無聊賴地又問了一句:“不過老謝,我當初小時候是看不見嗎?還是真的腦子有問題,為什麼你給個眼睛就能治好啊?”

癡傻和眼瞎,這可是兩種不同概念的問題。

謝曜靈誠實地回道:“我生來就帶了一樣寶物,那東西叫做‘明鏡台’,是清時一位道家前輩練就出來的東西,也許我是她的轉世投胎——”

“這寶物能夠起到定魂的效用,你缺了一魂,它就能充當你那一魂,讓你行事與常人無異。”

沈棠像是聽天書一樣,露出幾分驚異,甚至還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e8%83%b8口。

……也就是說,如果那東西不在了,有一天她還是會恢複成呆傻的樣子?

半晌後,她一點跟神話故事扯上邊的興奮都沒有,隻搖了搖頭,相當鬱悶地冒出一句:“太可怕了。”

她終於知道,初見謝曜靈的時候,被鬼魅纏身時,對方說出的那個‘懷璧其罪’是什麼意思了。

原來自己的身體裡有這麼個寶物。

像是翻遍了錢包,以為自己的存款隻有幾百萬,原來身上的衣兜裡悄悄藏了張存折,裡麵金額有十個億。

那樣令人驚喜,又惶恐,連呼吸的節奏都想放緩,小心翼翼到生怕把錢給嚇跑了。

……

陽光照進縣城裡,驅散了夜裡的陰霾與噩夢。

各家的早餐鋪子都支了起來,街上慢慢出現來往的行人,有人挎著菜籃子要上山去摘些新鮮的野菜,有人忙著和隔壁的鄰居交換自己新得來的皮毛,處處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如果不是昨天夜裡感受了一把僵屍圍城的現場,也許玄學大會的諸位參賽人員,現在能夠心安理得地吃下自己麵前擺著的這份早餐。

“不是障眼法。”紅蓮酒店大堂裡,有個年輕人和自己的朋友圍在四方桌邊,從書包裡摸出一張紙貼在裝叉燒包的早餐盤底,半天之後發現半點動靜都沒,才說出這麼一句。

坐在他右手邊的另一個人拿起一個包子,掰開來聞了聞,肯定道:“也沒有毒。”

剩下兩個又各自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對著個叉燒包堅定了半天,許久之後納悶地冒出一句:“所以……這包子能吃?”

躺在盤底的叉燒包無言地與他們對望,白白嫩嫩的褶兒顯得又無辜,又誘人。

餓的肚子咕咕叫的幾個世家年輕人身先士卒,將包子塞進了嘴裡——

真香。

這舉動就像是發送了什麼信號那般,鼓舞著周遭許多桌的人也一邊抱著‘這包子到底有沒問題’的疑惑,一邊把包子往嘴裡塞。

管他的呢!反正死也有個墊背的,他們昨晚已經餓了一晚上了,這會兒再不填肚子,鐵定要完!

一陣淡淡的香味從門邊拂過,讓一個正埋頭吃東西的王家年輕女生抬頭看去,有些怔愣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自己麵前的早餐往中央推了推,局促地喊了聲:

“姨母。”

王夭夭從鼻音裡輕哼出稍許的笑意,其中又帶了幾分不以為然的氣息。

“吃吧,”她開口說道:“包子本來也沒什麼問題。”

說完,她就轉身往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暗裡。

在她的身後,一眾年輕小輩如蒙大赦,開始了狼吞虎咽的進程。

……

後廚。

一個頎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扒拉在門上,透過虛掩的木板門,偷偷窺探裡頭做飯人的動靜。

正剁著肉的酒店老板動作不禁頓了頓,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抬頭向這個方向看來。

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隻繼續埋頭剁肉餡兒,好繼續做包子。

很快地,一個聲響傳到了他的耳中:“哎老板,我身份證好像丟了,你們這邊的人早上收拾客房有看見嗎?”

若是沈棠和謝曜靈在這兒,指定能發現這個年輕人就是昨天見過的裘然。

廚房裡那個壯年男人也正是這家酒店的店主。

聽見裘然的話,他抬起頭來,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幾分異色,卻是隨口答道:“沒有,你們這撥客人當初要求我們彆收拾客房,你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裘然應了一聲‘哦’,然後對他露出個陽光燦爛的笑容。

之後就從門口轉身離開。

身形剛閃開幾步,瞧見左右沒人,又看了看這廚房上頭的木院,二樓恰好是老板他們自己住的地方,那高度還挺矮,旁邊甚至有老舊的藤條落下來,可以借力。

他從兜裡摸出一雙手套,五指一撐分彆戴好,而後抓住那藤條,無聲息攀了上去。

落到二樓的時候,他並不敢直接踩在那木板搭好的地板上,反而是在走廊欄杆上站定,數了數房間的數量,他悄悄地往第一間方向潛去。

五分鐘後——

“哇……”

“啊……”

兩個身影背對著撞上了對方,在發出聲音的第一時間,他們同時朝對方肘擊而去,又同時將自己口中被驚到的聲音吞回去。

然後雙雙倒地。

迅速翻身對上眼的刹那,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詫異,然後很快轉換成驚喜:

“老陳。”裘然無聲息地做了個口型。

陳實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氣音問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雙方是為了同樣的目的前來,認認真真地探索著這個鎮子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

“這裡的空氣倒是還不錯,但你應該也感覺不到了,對嗎?”山腰峭壁某塊凸起的大石頭上,一個女生踩著馬丁靴,輕微晃了晃自己的腳,撐在石頭上的雙手手腕上套著一環又一環的裝飾物。

有一道黑色鎖鏈狀的紋身,從她的雙臂上順著往下描摹到手腕處。

這種奇怪而詭異的現代感,讓她身上又多了幾分獨屬於年輕人的叛逆氣息。

——尤其是她臉蛋還十分年輕的情況下。

聽見她的話,峭壁前站著的那道身影動了動,明明是沐浴在日光下,卻半點暖意都感覺不到,好像他不是重來到這世上的人,而隻是一道影子。

他轉過身去,臉上依然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這位女士——”

“王夭夭。”坐在石頭上的人打斷了他的稱呼,自我介紹道。

於是他從善如流地改了口:“王小姐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我們以前好像沒有見過。”

王夭夭笑了一下,眸光絢爛,出口的語氣也十分爽利:“相逢何必曾相識,利益相同,就能合作,不是嗎?”

那男人聽到她的話,不動聲色地回道:“哦?什麼利益?”

王夭夭抬手虛點了點他所在的方向,瑩潤的指甲配著蔥白指尖,在強烈的日光下幾乎被照的透明,甚至隱約能看見她手臂上青色的血管:⑩思⑩兔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沒有哪個已死的人身上的氣息能瞞過我。”

“韓銘先生——”

“你又是為了什麼執念,從枯墳裡爬出,站在這不屬於你的人世間呢?”

聽見她的話,韓銘略微變了變臉色。

他身上沒有死屍該有的屍氣,他很清楚這一點。

現下卻如此輕易被人堪破,令他覺出幾分意外:“王家果然名不虛傳,連謝小姐都沒看出我的身份。”

聽見他的話,王夭夭的唇角牽出幾分笑,再開口的語氣裡洋溢出幾分難言的飄揚,如同初春大地裡揚過的柳絮:

“她啊。”

似是喟歎一樣,王夭夭念出兩個字。

然後這人搖了搖頭,略帶了幾分遺憾似的說道:“將自己削弱到如此地步,又被謝家驅使,現在的她,不足一提。”

韓銘唇角隻是掛著習慣性的微笑,看不出他是讚同,還是不讚同。

見到他十分能沉得住氣,王夭夭倒是有點對這人刮目相看的意思,頓時有些好奇道:“韓先生看來是不急著‘回老家’了?”

韓銘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邊框,‘嗯’了一聲,慢慢說道:

“該回來的,總會自己回來。”

王夭夭聽罷,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搖著頭對他說道:“那可不一定,你怎麼就那麼確定她是屬於你的?”

說完她沒給韓銘接話的機會,意味深長地又往下續了一句:

“畢竟從當年到現在,從您的生前到死後,她都沒有一刻真正屬於你啊。”

韓銘聽見王夭夭的話,徹底地變了臉色。

笑容從他的臉上漸漸褪下,仿佛帶著所有演繹出來的活泛生人氣息一並從他身上離開,明明站在金色的日光下,他周身的氣息卻滿是陰冷。

許久之後,他摘下自己的眼鏡,閉了閉眼睛,從兜裡摸出一塊布。

然後低頭擦了擦眼鏡框和腿支架。

是慢條斯理又溫文爾雅的動作。

仔仔細細,連邊角縫都沒放過。

等他重新將眼鏡戴起來,已經是幾分鐘之後的事情了,他重臨的笑意阻止了兩人之間的沉默繼續蔓延:

“我聽說,玄學界有個寶物叫做‘明鏡台’,能夠定人魂,使人辨清這世間汙濁之氣,不知道王小姐那殘缺著死去的愛人,再回來的時候是不是需要這麼件東西?”

王夭夭臉上的笑容定了定,她哼笑了一聲,搖著頭說道:

“果然,旗鼓相當的對手,最令我覺得有意思。”

韓銘笑了一下,對她彬彬有禮地一躬身,像是邀請對方與自己跳一支舞那般紳士:

“那麼,合作愉快,王小姐。”

王夭夭從石頭上跳下,漫不經心地拍了拍自己手心裡的灰,回了他四個字:“合作愉快。”

……

某場py交易在野外如火如荼進行的時刻,沈棠和謝曜靈的黏糊程度也已經到了新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