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道:
“老謝。”
謝曜靈還沒應她,就聽見沈棠的下一句冒了出來:
“其實你剛才那故事是編來哄我的吧?”
謝曜靈表情微動,似乎有些於心不忍的模樣,許久才回道:“你說呢?”
沈棠雙手捧著心臟的部位,腳尖往上一踮,竟像是馬上要這麼背過氣去的模樣,眼一閉就往後倒去——
“棠、棠棠!”
“病人呢?病人是哪位?”救護車在附近停穩,兩個醫生緊中有序地從門後下來,見到了沈棠如此的模樣,又趕緊去拿車上的擔架,一時間現場顯得頗有些緊急。
在沈棠和小花相繼被抬雲|裳|小|築上了擔架之後,醫生看了看現場唯一一個清醒的、並且狀態正常的人,有些遲疑地問道:
“請問你是兩位患者的朋友嗎?她們倆今天吃的是什……”麼你還有印象嗎?
後半截的話被醫生咽下去了。
他感覺自己試圖讓這麼個視力有礙的同胞,說出兩人在飯桌上吃過的什麼東西,未免有點太為難人家了。
而且就謝曜靈這一身不近人情的氣質,都讓醫生懷疑其實人家隻不過是路過。
謝曜靈麵不改色地答道:“家屬。”
醫生:“……啊?”
他後知後覺地一拍腦門,將她放了進去,等到救護車門關上,又一路這麼開出去許久之後,那醫生打量了一下沈棠,繼而又打量了一下小花。
在從這兩人的眉眼裡,試圖找出點和那氣質冷冰冰的女士相似的地方。
但很遺憾,他覺得這根本就是三個類型的長相。
醫生思索無果,隻能問道:“請問您是這二位哪個的家屬啊?”
沈棠:“……!!!”
小花:“……???”
原來謝小姐是棠棠姐的家屬嗎?她們倆長得一點都不像啊?
但這個念頭隻是在她腦海裡電光火石地一劃,很快就消失了。
小花想到了家屬的另一重含義——剛才兩人在路旁電燈下的重逢場景,在她的跟前堅持不懈地搖晃。
小花扶著擔架側麵的扶手,有氣無力道:“醫生,我好像更暈了……”
沈棠猝不及防在助理麵前暴露了戀愛事實,感覺自己功虧一簣,一時間又是後悔自己的嘴饞,又是後悔自己的魯莽,也跟著歎了一聲,開口道:
“醫生,我也是。”
於是那問出問題的醫生瞬間忙了起來,又是給兩人測血壓,又是給兩人測心率和體溫,在接下來的一路上再也沒空去關心家屬的問題。
……
由於洗胃很傷身體,並且兩位病人像是失憶一樣無法說出自己具體吃下了什麼東西,醫院裡的醫生,在確定了兩人並未出現食物中毒的明顯症狀之後——
在兩個疑心病極重的女士要求下,他隻能讓兩人做了B超,然後又給她們開了點溫和的藥讓她們催吐。
開藥的時候,醫生那懷疑的眼神就像是X光,將她們倆上下掃了一遭,似乎從未見過這樣上醫院要求洗胃,卻對自己究竟吃過什麼絕口不提的人。
沈棠假裝自己的麵皮如城牆般厚,頂住了醫生的視線。
小花在她旁邊羞愧地盯著自己的鞋尖看,一方麵為自己沒有照顧好沈棠而感覺到慚愧,另一方麵徘徊在自己吃的東西到底有毒無毒的糾結裡。
直到半小時過後。
沈棠扶著牆,身心俱疲地從女洗手間隔間裡出來,和隔壁的小花心有戚戚焉地對視了一眼,互相從對方那裡看到了同情和慶幸。
雖然確實不是吃下了什麼石頭類的東西,但是吐出來的是奇怪的綠菜葉,這也夠兩人恐慌的了。
如果老奶奶不是給她們吃的什麼奇怪野菜,而是突發奇想去給她們倆弄頓肉……
也許今晚她們就真的走不出這個醫院了。
謝曜靈好整以暇地在外頭等著她們倆,聽見沈棠那虛浮的步伐朝自己走來,她才慢慢地說道:“因為鬼魂的思考方式和生人不同,所以我也沒辦法確定你吃下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打聽來的故事確實是真的,然而為了以防萬一,謝曜靈還是決定讓沈棠來醫院檢察一趟。
沈棠好像覺得有點累,半點明星架子都沒有,蹲在她坐著的座位旁邊,趴在座椅上,側著頭去看她。
在謝曜靈以為她要出言責怪被自己嚇了一遭的事實時,沈棠卻緩慢地說了一句:
“老謝,如果當了鬼都不忍心害人的話,那這人在活著的時候,一定更善良吧?”
若是放在以前,謝曜靈一定會被她這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問得一愣,但現在大抵是和沈棠相處得久了,互相對對方的脾氣和說話方式有所了解,她相當自然地順著對方的話題思考了一下。
而後不疾不徐道:“也許。”
沈棠似乎半點不在意這一整晚的折騰,更像是因為確定了什麼而鬆了一口氣,揚著腦袋去看旁邊坐姿端正、手握杖節的那人,對她露出了個笑容:
“你知道嗎,那個老奶奶在做米粉的時候,戴了一雙很新的袖套,當時我還在疑惑她為什麼身上隻有這東西是新的。”
“後來我猜,她是不是怕有客人嫌棄她做的食物不乾淨,所以才會這樣。”
像是在對彆人說,你看,我把手洗的那麼乾淨,臟臟的衣服袖子也被袖套套住了,所以請放心。
謝曜靈表情淡淡地聽她感慨,在她話音落下後,卻問了一句:
“她怎麼讓你們出來的?”
沈棠聽見這問題,回憶了一下,將當時的情景給她複述了一遍,包括老者問她自己孫女還會不會回來的事,也包括那句米粉賣完了,讓她們去彆的店裡吃的內容。
謝曜靈若有所思地聽著。
“……我就拉著小花,跟她道謝,然後沿著路一直往回走,最後就走出來了。”沈棠繼續說道。
“你後來有沒答應她,要讓她孫女回去?”謝曜靈偏了偏腦袋,好像想要和沈棠的表情對上。
沈棠垂著眼眸,看向麵前那張普通的被刷了藍漆的醫院等待椅,許久才說道:“沒,是不是不能隨便答應鬼事情?我聽彆人說過,答應了它們的事情就要做到。”
“可我不是因為想出來才告訴她‘會’的,我隻是覺得……她有點可憐。”
其實她也不是什麼見人就幫的聖母,自己都不一定會在那場合下出什麼意外,又哪來的心情去顧及那老婆婆?
隻是,有那麼一瞬間,沈棠覺得,如果自己真能做到,並且這事情又在她的能力範圍內的話,那她一定會去做。
人當然不可能照顧到這世間所有的苦難者,但能夠稍微幫上點忙,應當能給自己一點力所能及的欣慰吧。
沈棠如此想著,在心中嘲笑了自己一下:
這是還沒當上富婆,就先想著做慈善了,簡直想給自己發個五好公民的錦旗。
謝曜靈卻淺淺地回了二字:“那你的回答,不算是答應。”
嚴格意義上來說,那老者和沈棠的問答,也夠不上委托關係。
沈棠初時沒聽懂,有些好奇地問道:“嗯?什麼?”
謝曜靈卻沒再說話了。
既然沈棠想讓那個‘小朋友’回家,對她而言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哪怕沈棠真許諾了,也不算是什麼大事。
隻不過——
謝曜靈心想,沈棠這次接的綜藝,真是那麼簡單就能演完的故事嗎?
她在座位上抬了抬手,從後麵的小窗台上拿下來一個紙杯,裡麵的溫度恰到好處不燙手:
“差不多涼了,喝點水。”
沈棠胃裡剛才正在翻騰,一陣陣的抽搐,卻還是強撐著說了那麼些話,這會兒注意力又被挪了回來,本來半點喝水的想法都沒有,等到那溫熱的水流從喉間順著食道流淌進胃裡時,又奇跡般地將裡頭的不滿撫平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就連呼吸間的氣息都順暢了許多。
謝曜靈在她衝進洗手間的時候,就打算去給她倒點水,但這醫院裡的飲水機不工作了,旁邊人提醒她上麵的水罐子空了。
又看她似乎不大方便,生出點同情,從值班室剛燒開的大水壺裡給她倒了杯滾燙的熱水,所以謝曜靈才把那個晾在旁邊。
借著跟沈棠說話,轉移對方注意力的時候,在心中數著時間,直到差不多的時候遞給她。
沈棠喝完大半杯,視線在醫院走廊裡四下跑了跑,看到牆角某個沒插上電線、而且桶裡空空如也的飲水機,大概就能想到自己手中這杯水怎麼來的。
她垂著眼眸,笑意幾乎要從眼底落到杯底,問旁邊的人:
“哎,你就這麼過來了,要是有工作上的事情怎麼辦?”
謝曜靈確實有些工作上的收尾沒處理,但是一來,她近幾年在一部出的風頭已經讓隔壁幾個部門咬牙切齒了,二來這段時間上頭有些風向變化,加上謝家內部的一些事情,讓她心底有些疑問。
所以借著要到各地查閱案卷的理由,她自己把自己從漩渦中心解-放了出來。
既能夠在沈棠身邊待著,又能夠趁著彆人視線從她身上挪開的時候,去查一些她早已疑惑許久的事情。
“現在算是休假期。”謝曜靈如此回答道。
沈棠將剩下的水飲儘,隨意地捏了捏紙杯的杯沿,打量了她一眼,嘖嘖歎道:“哇,是不是你總在部門裡冷著一張臉,得罪了彆人,才讓你強行休假的啊?”
對於有些奮鬥在一線的工作來說,莫名其妙的休假可不算是什麼好事。
尤其是沈棠之前拍完《女帝秘史》之後,才剛趕上過謝曜靈的假期,結果還沒過多久,就遇到了她這第二輪休假。
謝曜靈沒說話。
沈棠卻像是得到了正確的答案,自顧自地點了點頭,拍了下她離自己稍近這側的手背,笑道:“彆慌,飯碗要是丟了,就換我養你啊~”
謝曜靈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淩雲壯誌。
於是挑了挑眉頭,將握著的手杖朝她示意了一下,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沈棠猝不及防對上這個問題,有點茫然地說道:“不是……拐杖嗎?”
謝曜靈脾氣很好地繼續道:“就算是吧,那你知道這是什麼材質的嗎?”
沈棠‘啊’了一聲,回道:“是不是玉啊?”
漢、漢白玉?
謝曜靈安靜了兩秒鐘,不緊不慢地將正確答案送上:“龍骨。”
沈棠:“……”
沈棠:“!!!”
懂了。
拿龍骨當拐杖的這位爺,她沈棠是真的養不起。
萬一老謝哪天拐杖不小心拗斷了,她上哪裡去給這麼講究的謝大部長整第二根骨去?
沈棠的嘴巴開開合合,半晌後從善如流地換一句:“那就你養我吧,我很好養的,隻需要給吃給穿,偶爾讓我拍個戲過過癮就行了。”
謝曜靈聽到她的話,驀地綻開了一點笑容,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