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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台 柒殤祭 4362 字 6個月前

指腹,麵無表情地彈出一聲:

“啪。”

坐在她肩頭的那個紙片小人兒瞬間從她肩頭飛出去老遠,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扁平成一張薄紙,動也不動了。

沈棠:“!!!”

她震驚地看向對紙人下此毒手的那位,謝曜靈隱約接收到她的目光,被白綢掩住的眼眸稍挪了挪,‘對上’沈棠的視線,麵不改色地抬手拂了拂自己的肩頭。

半晌掀起薄唇,倒出兩字:

“手滑。”

沈棠:“……”

坐在她掌心的那個小紙人忍不住將自己的小屁股往後挪了挪。

門鈴的“叮咚”聲依然在持續不斷地響起,容不得兩人繼續保持這幅相互默哀的模樣,沈棠隻能趿著拖鞋往門口方向走去:

“來了!”

可視電話上映出門口站著的那個表情著急的錢熹,煙熏妝還有些花,活像是用黑墨糊出了一對熊貓眼。

沈棠抬手搭上門把兒,正想打開裡頭的這扇門,她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適時響了起來。

上麵正跳動著‘錢熹’二字。

她懶得去接,隻自顧自擰開門把手,想著這人都在自家門口了,還打什麼電話啊?

謝曜靈家裡裝了兩道門,裡麵那道是防火板材料,外麵那扇是防盜門,厚厚的透明玻璃中間布著金屬搭出的花紋。

就在裡頭這扇門打開之後,謝曜靈忽然聞到了一股潮濕的臭味,將空氣中早已淡到難以捕捉的橙花味道徹底覆蓋過去。

她偏了偏頭,綢緞般的黑色長發從肩頭滑落,鼻尖敏銳地捕捉到氣味的來源,出口的話語速度比平時陡然快了一倍:

“彆開門!”

沈棠剛碰到防盜門的把手,被她少見的語氣驚了一下。

聽見她的聲音,與沈棠僅有一門之隔的女人慢慢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牙齒裡滿是血色,在防盜門一格格裝飾金屬的交錯縫隙裡,嘴角勾起的詭譎弧度讓沈棠回過頭就能恰好見到!

沈棠驟然接收到如此一個血盆大口式微笑,握著手機的動作一抖,接聽鍵滑過,手機‘啪嗒’一聲摔到地上,傳出裡頭的聲音:

“喂?棠棠,我到小區門口了,你們住在哪一棟啊?”

☆、013

謝曜靈原本握著杯子站在那兒,聽見沈棠手機落地的聲音,淡色的唇瓣便是一抿。

爾後她右手鬆開杯把,對著門口的方向,作了個抬手招來的動作——

沈棠眼前頓時一花,隻覺一陣刺骨的陰風從自己右側拂過,徹骨的寒氣像是細細密密的針紮進右手肘的關節縫裡,凍得她下意識就是一激靈。

她禁不住地抬手搓了搓自己的右手手臂,隨著那冷風拂過的方向木愣愣地側了下`身子。

挪腳的動作活像第一次支配自己的右半截身體。

就在她的身後——

那團恐怖的黑影不知受到什麼壓迫,發出不堪重負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嚇到沈棠時候的恐怖模樣早已尋不見蹤跡,在謝曜靈的掌心中濃縮成一團朦朧的黑霧。

她如玉的容顏精致不改,就連耳側到頜骨的線條都仿佛峭壁棱角那般鋒利,緊抿的唇角末端彰顯出她此刻極低的心情指數。

右手掌心不過是虛攏著,也不知究竟用了什麼力量,就把那隻剛才差點將沈棠嚇到尿褲的鬼魂在手中肆意揉搓。

跟托著一個兒童玩的灌水氣球差不多。

那團黑色還在慢慢地被壓縮變小,眼見著就要變成肉丸大小,謝曜靈卻仍然沒有收手的打算,沈棠聽見那不斷響起的‘咯吱’,不由得捂著腮幫子問了一句:

“你不問問它,究竟是誰要害你爸爸?”

謝曜靈聽見‘你爸爸’三個字,眉頭跳了跳,掌心束縛那惡鬼的力量便鬆了些許,讓這即將二次上路的短命鬼終於找到空隙,從這陣魂魄被擠壓的劇痛裡出聲求饒。

“我、我說!我都說!您大人有大量——”

嘶啞的聲音響起時,那黑霧團子周圍飄出絲絲縷縷外逃的霧氣。

謝曜靈感知到它的動靜,沒給它留下半分的僥幸,修長的五指一攏,那團黑霧便失去了最後的求饒機會,迅速被壓縮成了一顆凝實的黑色彈丸。

而後又似一顆被擠破的魚眼珠,發出氣泡般的破碎音。

“啵”地一聲,那泄氣的黑珠子被謝曜靈的食中二指捏住,隻是指尖稍稍用勁,便將它碎成了黑灰,碎末從指尖細細碎碎地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沈棠看著她三兩下將鬼魂挫骨揚灰的動作,下意識地想扶門緩緩。

因為之前肩頭那隻小紙人麵朝下趴地裝死的原因,謝曜靈的世界重歸黑暗,聽見沈棠扣動門把手的動作,略微側了側頭,麵向她的方向。

沈棠知曉她看不見,莫名不想暴露自己雙腿發軟似麵條的事實,囫圇打了個哈哈:

“嗯……搓丸子技術不錯,要不我們午飯吃個牛肉丸火鍋?”

謝曜靈神情不改,右手重新搭回杯把上,輕聲回了句:

“隨你。”

說完之後,她徑直朝著房間裡走去,之前被她彈飛出去的小人緊趕著爬了起來,追著她的步伐噠噠而去,還不忘回頭用紙片小手跟她揮了揮。

沈棠對上那逼死強迫症的一對紅眼睛,露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對它點了點頭。

她正想扶門緩過這陣兒再去撿手機的時候,一直待在她身上的那個小紙片人跳了下去,上半身貼在手機上,用儘全身的力氣般,“嘿咻”、“嘿咻”地將手機舉起稍許,顫顫巍巍地抱到了沈棠的腳下。

令她略一彎腰便能拾起,重新給自己的好友回電話:

“喂?我這裡剛信號不太好,你到了嗎?我們住在A1棟……”

……

書房內。

謝曜靈手裡捏著根細細的草葉杆子,嫩白的尾部沿上漸變成嫩綠、青綠色,頭部尖尖,指腹掃過時能引起一陣微癢的感覺。

旁人用來自製書簽的多半是漂亮的葉片,楓葉、梧桐、銀杏,到了謝曜靈這兒,便成了最簡單的小草,人工除草時能推掉千千萬根的草葉子。

她輕輕撚了撚指尖的那抹溼潤,呼吸聲逐漸沉下來。

時間仿佛在她的身上停止了。

靜到極致卻又到了另一個極端——

她捏著草葉的手極快地動了起來,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知用了什麼技法,令那根原本攜在指間的草葉在她手頭上草稈翻飛,草杆上被打了一個又一個緊細的小結,而後仿佛受到高溫烤炙似的,水分被極快地蒸發出去,緊接著便從謝曜靈的手中落在地上。

就在落到地上的那一刻,那草葉無端端燃燒了起來,化作草灰。

草灰慢慢排列成六條細細的橫杠,書房外一陣小風吹來,平行的六道灰中央便被吹去了一抹,讓它看上去像是六道虛線。

坤卦。

主方力量較弱,最好以不變應萬變,等待最好時機的到來,因為力量暫時弱於客方。

在謝曜靈肩上趴著的小紙人“咿呀”一聲,抬起頭來,看向地麵那道占卜的結果,然後驚嚇般的長大了嘴:“呀?”

自己主人的力量弱於對方?

謝曜靈借著它的視野,見到那卦象結果,神情依然是雲淡風輕——

這一卦,是她替對手算的。

感知到她的回答,那小人兒大大地籲了一口氣,然後替謝曜靈的對手默哀了幾秒鐘。

……

龍城大型夜總會,“蓬萊客”頂樓某間房內。

厚重的窗簾半遮著窗外的光,一隻尾螯翹起的大紅蠍子從窗簾下方滴溜溜走過,讓窗簾揚起一道輕輕的暗紅色浪花。

那紅蠍子從沙發底下穿過,徑直來到一隻空懸的纖細腳踝前,翹起的尾針微微發著寒光。

它跟前踝骨旁有一片柔軟的蒼白皮膚,細血管的青紫顏色一清二楚,隻是上頭恰好也紋了一隻小蠍子,指甲蓋大的紅色,將它的威風儘皆磨滅了。

它有些不高興地輕輕晃了一下尾巴,下一刻那尾針便作勢朝那腳踝刺去——

“嘶……”◇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抽氣聲從沙發上傳來,一隻蒼白到幾乎能看清骨骼形狀的手從上麵伸出,將那隻搗蛋擾人夢的小家夥撈了起來。

分明是眉清目秀的一張臉,卻因為唇瓣淡白,見不到半點血色,令她憑添幾分病態的嬌弱感,烏黑的長發尤其襯出她貧血似的氣色。

此刻她正一手抓著搗亂失敗的赤蠍,低頭去看自己的腳踝,原來那一下輕微的刺痛連表層的皮膚都沒刺破,仿佛隻是對方心血來潮唬自己一下。

她‘噗嗤’一聲,握著那小家夥湊到近前,聲線裡拈著一絲喑啞:

“你是不是想被我燉了?嗯?”

那小東西仍然在她的指間掙紮,作出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甚至對她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兩個大鉗子,示意她‘來戰’!

女人哼笑一聲,將它往自己的腿上一放,伸出指頭去點了點它不安分的硬殼腦袋:

“彆急,你想打架的對象,馬上就要來了。”

……

同一時刻。

被她惦記著的謝曜靈在書房聽見客廳的動靜,起身往外走去。

努力將地上的草木灰攏起來抱到垃圾簍裡的小紙人見狀,張嘴用力吸了一肚子氣,差點將自己的紙皮肚撐破。

然後它對地上剩下的灰使勁吹了一口:

“呼——”

雖然灰散的到處都是,但是可以騙騙瞎子,假裝都收拾乾淨了。

然而謝曜靈雖然走到了書房門口,視野卻依然跟著小紙人的方向走,此刻更是眼睜睜看到自己書房地麵四散的草灰。

謝曜靈:“……”

她在思考自己昨晚為什麼要把這些搗蛋鬼給捏出來。

還沒等她教那小紙片做雲t裳t小t築人,耳朵就捕捉到客廳的動靜,聽見來客驚魂未定的大嗓門:

“嗚哇!我親愛的棠棠!快讓我抱一下壓壓驚!”

沈棠的腿軟後遺症還沒痊愈,隻能讓她抱了個結實。

“哇我三觀受到了打擊,你都不知道這兩天我經曆了什麼——”

錢熹抱著自己好友正想哭訴生活的不容易,聽見斜裡傳來淡淡的一句:

“以前遇到過這種事嗎?”

她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當然沒有!”

錢熹說話間,循聲望去,正看到站在書房門口立著的那道筆挺的身影,手中依然握著那支白玉手杖。

明明對方眼眸被一方雪綢所擋,卻讓錢熹覺得自己仿佛接收到了“死亡凝視”般的目光。

謝曜靈不緊不慢地‘哦’了一聲,複又接道:

“那說明你最近——要麼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要麼是動了不該動的東西。”

錢熹愣了一下。

就在這抱著沈棠怔愣的空隙裡,她聽見了謝曜靈發自內心的靈魂拷問:

“請問,你打算什麼時候鬆開我的妻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