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挺過來,留著這個我覺得不好。”
餘恪挑著戒指,克製著將其攥壓變形的衝動,儘量心平氣和,“你不會有事,留下東西也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齊泠輕笑了一下,明明他比餘恪還要小幾歲,現在看過來好像是他在縱容任性。
“真的這麼有自信,那就在手術後給我,你可以在我還被麻醉的時候戴到我手上,我一定不摘。”
因為不一定是麻醉,也不一定能醒。
餘恪不為所動,他知道自己不能順著齊泠的想法,做什麼都有成功或者失敗的概率,齊泠現在隻想著失敗,他得提拎著成功跟上來。
“可我現在給了。”
江對岸那場跨年的盛大煙花已經平息,月亮散發出被雲層半遮半擋的熹微,適應之後人眼可以視物,隻不過仿佛帶著一層朦朧的濾鏡。
餘恪現在舉起這枚戒指在齊泠眼裡麵的效果就是這樣的,黯淡璀璨結合,有讓人想要伸出手去試探合適與否的探究。
齊泠對抗住了這種誘惑,不看餘恪,抬頭看月亮。
嗓音也隨著月色變得空靈輕柔,好像說著商量的話,又像是純粹的賭,“它照得我不好意思,我們等十秒,如果這十秒雲能夠把月牙全部遮住,那趁著月亮看不見的時候,我戴上。”
齊泠垂眸回望,認真又輕慢,“就十秒,計時開始。”
這糟糕的習慣。
齊泠在悠悠地報數,沒有計時器肯定是不準的,快慢不勻稱,嘴裡吐露的每一個數字都像是撓在人心上的羽毛,抓不住還沒辦法。
明知道這十秒的長短都是由齊泠在把控,餘恪還是學著他之前的姿勢,看天際的彎月。
也不知道自己等待的這十秒有什麼意義,齊泠就像是隨口說出一個玩笑,製定了這個規則,他倆就這麼在夜色下任時間流逝。
他們這一方空間,時間流速的快慢還是由齊泠決定的,餘恪聽著他拉著腔調倒計時,等著不知道會不會來的風,也不知道風會將雲聚攏還是吹散。
餘恪保持著沉默,尊重齊泠定下的規矩,不打斷不乾涉。
從另一種角度看,倒計時的快慢可以看出齊泠想不想收下。
餘恪探究的心思不過持續了一瞬,大江對岸刮來一陣風,發絲被吹動,風從齊泠寬鬆的褲腿鑽入,來餘家為了良好形象的齊泠沒忍住打了個噴嚏,計時中斷。
齊泠睜開剛才不自覺閉上的眼睛,發現似乎……黑了一些。
不等他抬頭去看自己錯過的變化,餘恪溫熱的吐息從額頭蔓延,他俯身握住齊泠的手。
“遮完了,你找不到它在哪。”
齊泠配合著餘恪的動作動了動無名指,還是往天上看,就算看不見,他還記得月亮的方位,瞳孔適應過更加昏暗的環境,齊泠確確實實沒有看見那輪彎月,雲層突然就聚集變厚,將其重重圍住,一絲不落。
從小的教育都在傳頌,言而有信,不能出爾反爾,誠信的重要性齊泠也是相信的。
他沒有摘戒指。
隻不過有一個問題,他問餘恪,“你有沒有?”
而且這戒指大小正好合適,餘恪是什麼時候量的,他都不知道,這麼短的時間,定製大概不容易。
“你要幫我戴?”餘恪又不知從哪變出一個一模一樣的藍盒子。
齊泠伸手,“給我看看。”
拿過盒子打開,齊泠看見裡麵空空如也,啥也沒有。
餘恪適當解釋,“托人先做了你的,我的要在初八之後。”
齊泠隻將戒指盒扔還給餘恪。
最後這天因為太遲了,齊泠還是住在餘家的,進屋時碰上薑時還在樓下,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在等著他們,左右她在見到齊泠手上多出的飾品後不自覺露出滿意的微笑。
這微笑搞得齊泠不好意思,次日破天荒起得比餘恪還早,晃著他起來表示要回去。
餘恪被拉起來的時候覺得他不像是待在自己家,像是做賊。
到家後齊泠才喊餘恪發消息告訴薑時他們先走了。
預產期的日子越來越近,餘恪已經打算讓齊泠提前一個星期就去醫院住著,他怕出意外,出不起。
黃奕也是為了這一台手術推掉了無數其他的手術,要不是餘恪答應了把他的損失補過來,醫院方麵的領導人也給他批假條,這麼每天乾等的日子他是過不了。
齊泠住院這幾天有意將戒指拿下來,但是餘恪不讓,他最近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就算是年初要忙的事情一大堆,依舊毅然決然學著齊泠對俱樂部的態度做了撒手掌櫃,統統交給了餘陽,美其名曰鍛煉他。
實際上餘陽感覺自己是個苦力罷了。
外婆早就從寺廟裡麵回來了,帶回齊泠想要的兩個平安符,隻不過隔著千裡,齊泠說自己有些事暫時回不了C市,外婆主動說要把符郵寄過去。
郵寄的過程困難重重,究其原因是外婆總是錯過快遞員的電話,齊泠給她約好了上門的時間,回回都錯過,最後齊泠快遞公司都換了三家,還是沒有對接成功。
他正想著算了的時候,外婆卻有一天告訴他,她無師自通地將快遞寄了出去。
齊泠剛開始還不大相信,直到真的收到了餘恪從公寓給他取來的包裹。
而它們到來的時候也十分湊巧,明天正好是手術的日子。
由於薑時和餘知行事先已經知道,手術當天他們也趕來了,齊泠看到他們臉上真誠的關切時其實有些恍惚,好像在夢裡。
但是十指相交的牽手方式,屬於另一個人真實的體溫觸?感讓他知道一切都是真實的。
打麻藥之前,齊泠短暫想過要不要將自己的戒指摘下來,最後他還是什麼動作都沒有,醫院都沒有規定要取下來,他又為什麼要拿下來。
麻醉藥逐漸生效,齊泠腰部被麻醉,看不到什麼,他就看著天花板,自我阻斷了外界的說話聲。
原本餘恪還想進來陪產,但是齊泠說他到時候穿著那麼厚的消毒服,也看不見臉,也不能說話,進來做什麼?總之就是不讓餘恪陪產,商討幾次最後還是餘恪妥協。
產房以外,餘恪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一會兒見」。
真的隻要一會兒嗎,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沒有意外,萬事順逐。
恐懼所以為恐懼是源於未知,真正來臨的時候,齊泠反而異常平靜。
躺在手術台上唯一的欲望是想要出去,他有自己的邏輯,所以不讓餘恪進來,隻有餘恪不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才渴望出去。
生產後第一眼一定可以見到的,他相信餘恪。
手術的過程漫長而艱辛,齊泠後麵慢慢抵擋不住思維的遲鈍,腰部因為局部麻醉而毫無知覺,他幾乎要沉沉睡去的時候。
一聲嘹亮的啼哭響起。
是新生啊。
三年後。°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采訪地點可以更換嗎?”電話那頭的財經雜誌記者聲音止不住的尷尬。
“餘先生,我知道您一直非常忙,但是地點定在賽車比賽的場地是不是不合適……我可能不太禮貌了,沒有質問您的意思,我是想說,剛才搶票的時間我發動了所有同事一起搶,我們沒有一個人搶到。主辦方那邊並不接受我們作為記者身份進入卻不是為了采訪他們的選手。我們的確儘力了,可以更換一下嗎?”
餘恪連著藍牙聽著對麵的話,正欲開口,齊泠將小餘不吃了的山楂棒遞到他嘴邊,餘恪隻能又耽誤了一點時間。
意識到對麵的呼吸聲都變得戰戰兢兢,餘恪說:“門票不是問題。”
他解釋過後,和記者約在了賽車場內的咖啡館。
咖啡館為了更好地讓觀眾看見比賽的場景,每次有大型賽事的時候室內陳設擺放會做出相應的調整,餘恪坐在靠近直播熒幕的地方,單手扶著餘雪清坐在椅子上,等記者來。
小餘對周圍的一切有點一場的興奮,尤其是前麵特大號還會動的「白牆」。
餘恪看到了記者模樣的人走近咖啡館,在他目光瞟到他這邊時頷首示意,原本好好坐著的小餘突然激動地拍起餘恪的手臂,等餘恪注意到她之後,她指著那堵白牆。
“爸爸,爸爸!帥!”前一聲是喊餘恪,後一聲是說齊泠。
白牆上放映的是賽事的實時轉播,餘雪清在播放的畫麵看到了齊泠,卻發現餘恪竟然沒有在看,立刻拍他。
“嗯,看見了。”餘恪拉了拉小餘的手,讓她乖乖坐好。
剛趕來的記者聽到這句話暗自去看著揣摩,他記得比賽的選手都是男性,那這位餘總這是在幫人帶孩子?
活久見。
記者不管心裡在想什麼,臉上還是擺出了得體的微笑,咖啡館還是比較安靜的,比賽還沒有正式開始,餘恪剛好趁著這段時間接受幾年來的第一次采訪。
這幾年各大財經雜誌一直試圖找到采訪他的機會,但是餘恪就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接受,他們也沒有辦法,可是前段時間突然鬆口,雖然提出來的地點非常奇特,但是雜誌社依舊派出了他們的王牌。
小餘聽著爸爸和另一個以前沒有見過的叔叔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就不停對著白牆找齊泠,但也以失敗告終,最後因為剛才太興奮了,反而有點犯困。
“困。”小餘扯了扯他爸爸的衣服,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個黑黢黢閃著紅點的不明物體。
餘恪給她換了個姿勢,示意她困了就睡,自己則是依舊沒有停頓地在回答問題。
記者的問題其實差不多問完了,但是他還是提了最後一個,來滿足他們全公司同時的好奇心,“餘先生,為什麼將采訪場地選在賽車場呢?”
小餘在半夢半醒的時候聽見他爸爸說:“我愛人今天比賽。”
那個叔叔好像很驚訝,又問了一些她不是很懂的問題。
“餘先生,您的條件可以有更多的選擇,是什麼讓你做出這樣的犧牲?”餘恪笑,食指摩挲著齊泠說是無數次想要讓他換一個卻不說理由的男士鑽戒,“你搞錯了一點,沒有犧牲,我愛他多一些。”
不明物體——錄音筆,誠實地記下了所有對話,它不知道它記錄了愛意。
談話結束,隻有閃爍的紅點像是無聲告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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