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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狼時刻 番外 呂天逸 4256 字 5個月前

恩愛夫妻朝夕相對, 倒或許會漸漸覺得膩味,可要把有情人生生拆散,卻比拆樓都難,有時人越知道自己不該喜歡誰,就越喜歡得心都疼。

其次,人的腦子是世間最不服管的東西,平時一天想十次的人,一旦勒令腦子不許想,腦子就偏要想個一百次,連每次下令不許想他,其實都是想了一次他。

轉眼一個月過去,滿以為能靠自我克製度過難關的雲真不僅沒能做到不想小師弟,還生生把自己逼出強迫症——睜眼想小師弟,閉眼想小師弟,連夢裡都是小師弟。

更要命的是,自從雲真上次在老宅窺視雲清洗澡並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食髓知味懂得情之妙處後,他的身體就變得不知廉恥起來,晚上眼睛一合,做的都不是什麼正經夢,所以閉關時取水雖不方便,雲真卻十天有八天要硬著頭皮起早洗褲子。

於是這次試圖忘記雲清的閉關反倒成了一次針對雲清的大型回憶活動。

一縷月光躍入襟懷,雲真便想起那夜自己為撈起井中西瓜晃碎的一泓明月。西瓜撈上來,切了,師弟們七手八腳地分,雲清小半張臉嵌在一片彎彎的西瓜裡,啃得淡紅汁水四溢,自己撿去黏在他臉上的西瓜籽,那被月光映得瓷白的臉便轉向自己,好看地笑一笑。

一片秋葉刮進崖洞,雲真就想起那日竹林舞劍,葉片紛亂如雨,雲清起了玩心,以劍氣迫使竹葉浮空,再一片片削成兩半,自顧自玩得開心。自己也不知犯什麼蠢,偷偷用劍氣幫他托著沒來得及削的葉子,被他看穿了,還不肯承認。

斷崖縱深極長且寬,像隻巨大的碗,天地山川,日暮星河,儘數沉入這隻大碗,一事一物,皆與雲清有關。

……

這天,雲真盤腿坐在崖洞中,呆愣愣地想著雲清,想著這段時間的苦熬——閉關以來,他的心性絲毫沒變得澄明堅定,反而愈發混沌迷亂。昨夜他打坐吐納時,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委屈憤懣惹得心魔叢生,體內道道真氣沒頭蒼蠅般亂撞,費了好大勁才壓下來。此時被波及到的經脈正隱隱作痛,一運氣便是一陣火燒火燎的疼,不養上十天半個月恐怕好不了。

修道之人最怕心境不澄澈,雜念不僅會使修行事倍功半,嚴重時還能令人經脈逆行,走火入魔。雲真本以為自己無望的愛慕會釀成禍事,沒想到卻是斷絕愛慕的不甘先成了魔障。

那顆心早被暗戀的酸楚浸透了,不敢奢望,不需回應,不求光明正大,可當連最後一小把偷藏的喜歡也要被嚴苛的主人奪走時,它終於死活也不肯撒手了。

長久的靜默後,雲真起身,緩步踱至崖洞邊,任由半山腰的雲霧化作冰涼流嵐灌滿他身體與道袍間的空隙。他俯瞰腳下千年奔流不息的山澗,又仰望穹頂億萬年來東升西落的旭日,自閉關以來第一次放任自己的心緒,坦蕩蕩地、赤摞%e8%a3%b8地,想著雲清。

他一直認為喜歡是錯,不曾溫柔對待過自己,可世事看似混沌,實則無一不為天道所製,小至蜉蝣朝生暮死,大至蒼穹鬥轉星移,都是天道,任誰有再大的本事也掙脫不出。他生來隻愛男子,性格內斂含蓄,內裡長情守舊,會被靈秀跳脫且朝夕相對的小師弟吸引,其實也合乎天道,除順其自然外彆無他法。

雲真唇角緩緩揚起,眉眼盛著罕見的溫柔,幾縷未被收束的鬆散長發被風吹得飄飛著,給他的嚴肅形象增添了幾分灑脫隨性的味道。他像一尊被雨澆透的泥塑神像,終於軟下`身段,滑下神龕,再也不必擺出端莊神聖的模樣。

乾坤浩大,光陰無儘,想必容得下這一點渺茫如雪的喜歡。

雲真在崖洞中過得忘了日子,掐指一算才發現這天恰好是中秋,是個出關的好日子。這段時間他生活得簡單清苦,將崖洞中極少的幾件物品打包收好後,他便攀著鐵索上去了。

師父和師娘不知道去哪雲遊了,排行第二的雲鑒代管觀中一切事務,他管師弟們管得鬆,所以雲真這次出關沒受到多麼熱烈的歡迎,甚至還有人覺得二師兄代管得不錯,見嚴厲的大師兄出關就像小學生看到本來請假的班主任突然出現在教室一樣失望。

“師哥!”雲清聽見院裡動靜,擦著手從夥房跑出來,激動得調門都拔高了一度,嗓音愈發清朗透亮,“今天正好我做飯,還想待會兒給你送月餅去呢!”

雲真目光一轉,心臟猛地一跳。

雲清笑容明快:“你是提前出關了還是陪我們過中秋來了?”

“出關。”雲真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寡言的習慣,滿腔熱乎乎的話在肚子裡滾著,卻出不去,隻直勾勾地盯著雲清,似乎想把兩個月來少看的許多眼都補上。雲清納悶,在臉上摸了一把:“我臉上沾菜葉了?”

雲真搖頭,收回目光,挽起袖子走進夥房:“我幫你。”語畢,想著團圓飯肯定得多做幾個菜,怕把雲清累著,便向眾師弟發號施令,“都來幫忙。”

師弟們恨不得原地土遁,卻沒辦法,隻好唉聲歎氣地跟進夥房。

夥房裡的案台上擺了幾個裝備用食材的大盆,那裝白菜的盆外沿掛著半個毛絨絨的小屁股,雲真一眼掃見,輕咳一聲,一隻偷菜的小白兔便啪嘰一聲摔在案台上,兩隻前爪在身前規矩地一擺。

緊隨雲真走進來的雲清湊過去一看,嘖嘖道:“跳跳偷吃了。”

小白兔一個勁兒搖頭,像人似的:“嘰呀嘰呀。”沒有沒有。

“那這是耗子啃的?”雲清忍著笑,從盆裡拎起一片被三瓣嘴肆虐過的菜葉。

小白兔大力點頭:“嘰!”

嘰畢,氣勢洶洶地從案台一躍而下,跳到牆角人立而起,扒著一塊擋在牆邊堵耗子洞的木板,仗著耗子出不來,嘰嘰嘰地朝耗子叫板,威猛異常。

“不是不讓你吃,主要是太胖影響健康。”雲清從雲真手裡接過一隻削了皮的土豆,切滾刀塊。

小白兔已有了愛美之心,最煩被說胖,把軟嘟嘟的小身子縮成一團,試圖減少體積。

雲清賤兮兮:“呀,更圓了。”

小白兔急得瞬間攤平!

雲真手裡削著土豆,目光卻一刻不離地黏在雲清身上,臉上冷峻的線條一道道被甜化了,還不自知地噙著笑。他五官生得英俊,隻是麵無表情時有些嚇人,這麼一軟下來就立刻顯出那份英俊,好看得不行。

雲清扭頭接削好的土豆,正好撞見雲真神情溫柔地注視著自己,這份溫柔和平常不同,不僅能擰出水,還能擠出蜜,且眼角眉梢皆泛著桃花。雲清從沒見過師哥這副表情,%e8%83%b8腔裡的心忽地一晃,像枚鐘擺被人輕輕推了一把,可這時雲真已錯開視線看著手裡的土豆了。

“哎我發現大師兄今天總看你。”專注剝花生的雲淨忽然冒出一句。

被雲淨一打岔,雲清剛才那絲莫名的感覺就咻地溜走了,他懶得去尋,隻嬉皮笑臉地打趣:“倆月沒見,師哥想我了。”

雲真%e8%83%b8口猛地躥起一股熱流,他這兩個月太想雲清了,冷不防被這話戳了心窩,那股熱流就乘勢脫口而出:“是想你。”

說完,他%e8%83%b8腔熱得起火,最後的尾音也緊張得發顫,他活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對人說“想你”,臊得臉都紅了。

雲清怔了一下,樂了:“想就想唄,臉紅什麼啊。”殊不知他說的想和雲真說的想根本不是一個想,頓了頓,又訝然道,“……哎不對,你居然能說這話?你不是讓人奪舍了吧,你是我師哥嗎?”

雲真低頭專注削土豆。

一句想你說出口,他心裡鬱結的塊壘都像被風拂過的灰堆般消散了,暢快不已,連昨夜損傷的經脈都不怎麼疼了。

第75章 番外之【師哥饒命(九)】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網Θ提Θ供Θ線Θ上Θ閱Θ讀Θ

師兄弟幾人把桌椅搬到院裡, 賞著月吃團圓飯, 還分食了一塊五仁月餅。

席間,雲真一直在琢磨吃完飯怎麼才能和雲清再獨處一會兒,親近地和他說說話,卻拚死也想不出借口,豈料飯畢卻被雲清主動拉進房裡, 說有好東西。

弟子房桌上罩著防蚊蟲的紗籠, 雲清走過去一掀,白瓷盤裡紅彤彤的蟹子碼得齊整, 雲清搓搓手, 向師哥邀功:“昨兒半夜逮的河蟹,在夥房忙活那會兒趁沒人偷偷蒸的,肥著呢!”頓了頓,怕雲真嫌自己小氣, 解釋道,“可不是我小氣,都賴蟹籠不爭氣, 就抓上十隻,經不住那麼多人分,與其七個人都吃得不過癮, 還不如兩個人吃得過癮……師哥你說對不對?”

雲真並不貪口腹之欲, 可雲清惦記著他,他很高興,就微微點了下頭:“嗯。”

雲清狡黠地一笑, 擺出黃酒斟上兩杯,搖頭晃腦道:“吃蟹得喝黃酒,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大規矩製小規矩,老祖宗比師父大,所以門規得靠邊兒去。”

雲真縱容地應了一聲,還回身鎖了門,半點看不出在其他師弟麵前時的鐵麵無私。他就著水盆洗了手,坐到桌邊剝蟹,把晶白蟹肉一綹綹用筷子挑出來放進蟹殼,雲清則拿出一塊蓮蓉蛋黃月餅切成兩半,往雲真麵前一推:“師哥來,我倆單獨團圓一下。”

明知師弟隻是隨口說笑,可雲真的心卻還是跳得亂七八糟,他不敢吭聲,怕暴露情緒,隻點點頭,拿起半塊吃了。他吃得很仔細,半點渣子都沒漏下,好像隻要把月餅吃得乾淨就真能和小師弟永不分離似的。吃完月餅他繼續剝蟹,沒一會兒一隻蟹剔乾淨了,他便將蟹殼往雲清麵前一推,道:“吃這個。”

蟹殼裡是用蟹肉堆成的一座小山,一大塊肥美的蟹膏顫悠悠地擺在尖上,雲清睜大眼睛:“彆管我,你吃啊。”

“下一個我吃,這是我給你剝的。”雲真看他,墨玉似的眼眸溫和地流著光,“我手快。”

雲清一想也是,師哥手巧是出名的,自己這蟹腿都沒嗦完他整隻蟹都剔乾淨了,就不和雲真客氣,美滋滋地吃現成。

他們正吃著,小白兔跳上雲清的腿,又竄上桌,腦瓜一歪,好奇地伸爪撥撥蟹殼。雲清眼珠一轉,把它按住,伸手從旁邊架子上取下個藥缽,把杵往小白兔的兩隻前爪間一塞,道:“兔兄乾點活兒,裡麵剩那草藥幫我搗了。”

他們平日畫符用的顏料都是各種草藥礦石天材地寶調配出的,沒現成的賣,必須自己動手。

小白兔乖巧,肥嘟嘟的一團蹲坐在藥缽前,用兩隻前爪夾著杵奮力搗著,連耳朵都跟著使勁兒,雲清碰碰雲真,衝小白兔一努嘴道:“師哥看,玉兔搗藥,中秋節應不應景?”

小白兔:“……”

雲真一怔,笑出聲:“真應景。”

雲清有點兒得意:“我看這世界上也就我能讓你笑出來,是不是?”

雲真眸色一暗,柔聲道:“是。”

雲清眨眨眼,總覺得今天師哥哪兒不太對勁,卻說不上來,而且他對這股不對勁也不反感,就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