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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狼時刻 番外 呂天逸 4275 字 5個月前

雲真正杵在距自己三米不到的地方,身板繃得筆直,眼神也直勾勾的,整個人挺直得像根升旗的旗杆子。

雲清眉梢一揚:“師哥,杵這兒乾嘛呢?”

一身被井水浸濕的皮膚反射著月色,像是被塗了一層細碎的銀光,誘得人移不開眼。

雲真盯他片刻,雙眼忽如兩柄利劍般直直戳向地上的水桶,一個箭步衝上去拎起來,低聲道:“我打水。”

“……哦。”雲清微微皺著眉,覺得哪兒不對,又說不出。

雲真就真的去井邊打水,打水全程他的視線都死死黏在那水桶上,半點也不挪開,仿佛那水桶是什麼絕色美人,雲清覺得好笑,揣測著是不是師哥嫌自己露天衝澡沒規矩,於是就不敢問,生怕一言不合再挨頓訓斥。

雲真失魂落魄地拎著水桶上樓,一頭紮在床上,想著剛才看見的雲清,想著前些天偷的%e5%90%bb。

他隻覺心中壓抑多年的情緒正拚命叫囂著要出來,心魔般瘋狂撕撓著他的身體內|壁,害得他萬分痛苦。這情緒他很熟悉,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按著它、壓著它、無視它、唾棄它,他以為這股情緒很好對付,上來一次按下一次就行,卻沒想到它一直吸收著他對雲清的戀慕,在他體內暗暗孳生壯大,成為了他的心魔。

如果今晚它沒有被雲清逗引得發了狂,拚儘全力反抗雲真這個暴虐的主人,雲真都不會知道它居然已經偷偷長成了這樣的龐然大物,強大到無法再像往常那樣把它按下去了,如果不放它出來,雲真今晚將什麼都做不成,彆說卜算驅邪,他已經連氣都喘不勻了。

這中情緒,名叫渴望。

雲真咬牙,額角淡青血管微凸。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他多年來塞滿清規戒律的腦子被衝刷得乾乾淨淨,那在心底被壓抑許久的怪物如台風過境,摧枯拉朽,蕩平一切……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雲真一顫,扯了一大把手紙,拭去額頭與身上的汗珠。

“師哥你摸著黑乾嘛呢?”雲清把大功率手電筒往床上一丟,屋子登時白亮起來。

“……我打坐。”雲真咽下口唾沫,嗓子火燒火燎,衝破禁錮後的腦子總算冷了下來,這一冷,他便開始鄙夷片刻前荒唐的自己了,想想剛才做了什麼,想了什麼,就覺得自己齷齪得不配被白光照著,也不配被小師弟的眼睛望著。

雲清看他神色怪異,還想問點什麼,雲真卻借口洗漱落荒而逃。

老宅的夜色是極黑的,雲真在後院遊魂般晃蕩,想著雲清知道自己的心思後會多麼驚詫厭惡,心裡便被難過和內疚蛀蝕得空空蕩蕩。

他想一直待在院裡,不回去汙小師弟的眼,可想起宅中妖邪厲害,又怕雲清吃虧,沒多一會兒就拖著步子回了。

第72章 番外之【師哥饒命(六)】

臥室裡, 雲清正悠哉地蹺著腿躺在床上扇扇子,雲真見了, 坐到床邊搶過扇子給雲清扇風。他扇得用力,用力得幾乎有些笨拙,好像每出力給雲清扇一下扇子就能消解一絲背德的不安。

雲清笑眯眯道:“怎麼突然這麼好?還給我扇扇子?”

雲真垂著眼不看他, 澀聲道:“你小時候, 夏天睡覺都是我扇扇子。”頓了頓,又邀功般道:“扇了好幾年。”

“我記著呢。”雲清唇角一翹, “那會兒觀裡沒通水電,你天天晚上用螢火蟲給我做小夜燈……”說著,他往上蹭蹭, 無比自然地枕上雲真大腿。

雲真心臟一陣猛跳,大腿繃緊了:“乾什麼?”

雲清已很久沒和他這樣親近過了, 因為緊張和意外他的口%e5%90%bb很生硬, 所以這三個字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好在雲清沒被他嚇住, 還賤兮兮地一笑:“感受父愛。”

雲真噎住:“你……”噎了片刻, 咬牙道:“我那麼老?”

修道者的道行深到一定程度時身體生長速度會大幅度減緩, 雲真的容貌從四年前開始就不再變化了, 按理說是最不該怕老的, 可雲清這句玩笑話卻讓他計較得要命。

“逗你呢, ”雲清滿不在乎, “床上也沒個枕頭,腿借我枕一會兒……要不我枕兔兄?”

雲真鬆了口氣,小白兔則嘰嘰叫著躥到床另一頭。

雲清和藹道:“彆怕, 不枕你,我和師哥要是被困在這還得拿你當儲備糧呢,你看你這身小肥膘,夠我倆多挺半個月。”

小白兔從床邊一躍而下,啪嘰拍在地上,鑽進床頭櫃與床的縫隙中藏起來,半個肥嘟嘟的屁股擠不進去,和簌簌顫唞的圓尾巴一起暴露在外麵,還自覺藏得挺不錯,雲清叫它它一聲不吭,堅決不暴露位置,雲清笑得整個床都在震。

老宅沒電,兩個人大晚上無事可做,隻好聊天打發時間。雲清是個話簍子,嘴又貧,枕著雲真說個沒完。雲真的耳朵被那跳脫的聲音灌滿了,腿上被枕的地方熨熨地發著熱,一低頭就能看見雲清俊秀的眉眼,四周皆昏暝暗昧,唯有他們相依相偎的地方被手電照出一片珠白的亮……雲真心神恍惚,人也荒唐了,“想和雲清一直困在這裡”的想法今天第二次掠過心頭。

他正恍惚著,老宅中的平靜假象忽然被打破。

先是地板與牆壁中升起絲絲縷縷的煙塵,起初不明顯,像是積灰飛揚,可半分鐘不到那些灰塵便已如濃煙般滾滾騰起。不止臥室,大股大股的濃煙從門縫窗縫灌入臥室,它們似有意識,在短暫的彌漫後一同向臥室中央的空地聚合。

“來了!”雲清搓搓手,挽過佩劍魚躍而起。這時濃煙已凝聚成人形,有手有腳有五官,隻是沒顏色,一副灰突突的模樣,雲清見了真身也看不出它是什麼,好奇道:“師哥,這什麼東西?”

雲真撥弄羅盤,掐指捏算,片刻後了然道:“他就是這座老宅本身,難怪一開始看不出來。”

“那就是……屋靈?”雲清訝然,“屋靈長這樣兒?”

雖說是房屋有靈所化,但屋靈與妖怪有本質不同。

首先,但凡妖怪定是生靈修煉得道,可房屋是由磚石椽木搭構,從建成的一刻起就是死物,沒有意識,也不會修煉,所以屋靈極其少見。隻有從祖輩世世代代傳下的老宅,被這支不斷綿延生息的子孫血脈成百年地用人氣滋養著,才會漸漸催生出靈識。

其次,房屋主庇佑,存在意義既為屋內人遮風擋雨,所以老屋誕出的屋靈不僅不會害人,往往還會成為一家人的守護者。據古籍記載,屋靈沒有實體,唯有開天眼者能見,形象酷似活人,且大多具有所庇護之族人的容貌特征,模樣並不嚇人。

這時靈氣凝聚完畢,屋靈仍是通體烏黑的可怖模樣。他看都不看房中的兩個道士,隻一頭紮在林贏床上,一雙烏黑的手在床單上摸索撫弄。摸了幾下沒摸見人,屋靈猛地仰頭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嘯,烏黑身體穿床而過,匍匐在床底用扭曲的手在地板上急急地摸著,摸完床底,他又摸牆、摸桌椅、摸衣櫃,一切落空後,它又像灘焦油般膩上牆,流到天花板上,將黑手印按滿了棚頂,連燈管和吊扇都沒放過……

看此情景,不難想象當林贏住在這裡時,這怪東西是如何夜夜凝聚成形爬到林贏的床上四處摸索的……

屋靈摸來摸去時,雲清雲真一直躲著它,屋靈什麼都沒摸著,竟如委屈的孩童般咧嘴發出哭腔,可它臉上沒嘴,隻有一個代替嘴的黑洞,那黑洞被它擴得極大,早已不是人張嘴能張出的大小,倒是能吞下一個人頭。

屋靈哭嚎著,摒棄了雙腿走路的姿態,四肢並用爬去隔壁屋,似是非要找到林贏不可。

瘮人的哀哭隔著牆板悶悶地傳來,雲真語氣生硬道:“它入魔了。”

雲清看出屋靈不是對手,就是一劍的事兒,一劍不行就兩劍,便不急著動手,追著雲真問:“屋靈不是鎮宅保平安的嗎,這麼看來林贏他爸天天贏錢肯定是它的功勞,保佑得好好的怎麼就入魔了,你說那林贏是不是得罪它了?”

雲真不知是想起什麼,臉色很不好看,含糊著擠出兩個字:“或許。”

雲清嘀嘀咕咕琢磨著:“但一個人怎麼得罪一座房子?林贏要賣房?還是屋裡著過火?”∫思∫兔∫在∫線∫閱∫讀∫

這時,已將整座老宅搜羅過一遍的屋靈哭嘯著衝回林贏臥室,它的模樣比剛開始顯形時更加扭曲恐怖,除了一張輪廓分明的人臉外已經沒人形了。

雲清用劍柄戳戳它:“喂。”

屋靈不理他,爬到床頭櫃去拉抽屜。

雲清知心哥哥狀:“有什麼想不開的,聊聊?”

雲真:“……”

屋靈從抽屜裡翻出一個相框,用不成樣子的雙手捧著,相框中是穿著高中校服的林贏,五官秀氣,神色飛揚,笑得很燦爛。

屋靈裂開臉上的黑洞,探出一條烏黑的長舌,在相框上狠狠%e8%88%94了一記。

雲清見狀,沒忍住爆了句粗口,雲真猜測成真,艱澀地咽著唾沫,攥著劍柄的手緊了又緊。

那屋靈不哭了,眉眼間還透出幾分陶醉,仿佛捧著一壺瓊漿玉液,它用舌頭將相片中的林贏一遍遍%e8%88%94過,瀝青般的唾液從舌尖滴下,砸在地上,形成一小灘黑色的粘液,而那粘液很快就被地板吸收了——它就是這老宅,這老宅中的一石一木,也都是它。

“它這……”看屋靈這舉動,明顯是癡戀林贏而不得,而且因愛生怨,從好好的守護靈變成了邪魔,腦子怕是也不太好了。雲清繞屋靈走了一圈細細確認,嘴角抽搐:“它是男的吧?”

雲真喉嚨發乾,一顆心忽悠悠地懸起來,輕聲道:“是。”

雲清前幾年就開了天眼,妖魔鬼怪天天見,但同性戀他沒見過,比鬼還新鮮。他打了個冷顫,從屋靈身邊嗖地躥到雲真背後尋求庇護,道:“男的喜歡男的?要了命了!”

雲真懸起的心一沉,聲音發飄:“……怎麼了?”

“我雞皮疙瘩都起一身了!”雲清在胳膊上狂搓,“你受得了?那正好你上,要超度還是弄死你看著來吧。”

他向來行事隨心,也懶得評判彆人,可鋼鐵直男看見這一幕時生理上的反感無法遏製。

雲真機械地回頭,甫一瞟到雲清寫滿抗拒的臉,那雙眼睛就被火燙了一般飛快轉回來。他的臉燒得通紅,不是因為情動,而是因為羞愧,他覺得自己是個下作的賊,這也就罷了,他還披著一件正人君子的外衣,蒙騙著不知情的雲清。

小師弟對男男之事如此抗拒,即便有朝一日向他坦承心際,他大約也隻是厭惡罷了。

在此之前,雲真存過一絲幻想。

萬一雲清能理解自己,萬一自己的愛慕不是卑劣齷齪的,萬一雲清也對他有那麼一丁點……

果真不會有,還避之不及。

雲真死死攥緊劍柄,手背青筋暴凸。

“啊,我知道了,”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