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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門被鎖的死死的,棍子幾個孩子見貴人不走,看樣子也不像怕的, 心中放心了一點,他們主要是怕把貴人嚇出個好歹。

一旁的木梯放倒在地上,康熙彎腰扶起來靠在院牆上。

不顧棍子幾個人的勸說, 他先上了梯子, 坐在牆頭後, 示意伊沐上來。

院中的怪叫聲不止, 伊沐站在梯子旁,抬頭看康熙,康熙衝她點了點頭。

素白的手指扶著梯子,一階一階的向上,快要看到內裡的時候,康熙握住了她的手腕,似是擔心她等下會摔下去。

在棍子幾個小孩快要急哭的時候,伊沐直起身子,望向了長滿雜草的院子裡。

披頭散發的人,四肢著地,在院子裡瘋了一般的打轉,吐著舌頭,喉嚨裡發出如狗叫一樣的聲音。

察覺到康熙和伊沐,四肢急速的爬過來,抬起頭,凶狠的吼叫著,狂躁的似是想把他們撕扯著吃掉。

伊沐站在梯子上,對上那張要吃人的臉,忘記了呼吸,身子僵硬的不能動。

康熙心中一緊,伸手攬過她的肩,輕聲道:“莫怕,他出不來。”

不過轉瞬間,院中的人有了變化,像是四周的風和光都變的極為可怕,他叫著,恐慌的找著能逃避的地方。

隻是那動作,依舊和剛才一樣,哪怕是慌不擇路,也是爬行著。

院中的人躲到了破敗的屋簷下,警惕的望向四周,伊沐卻依舊站在梯子上,猶如嚇傻了一般。

康熙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下,柔聲道:“嚇到了?”

伊沐回神,搖搖頭,抽回手,扶著梯子下來。

星際無痛感,死去的一瞬間都是平淡的表情,沒有慘叫,沒有痛苦,生了,死了,像她這種無牽無掛的人一般都不會在意。

她麵色未變,袖口的手指卻輕顫著,來到遊戲中她才知道,她不怕生死,卻怕彆人受折磨。

宮裡的太監受宮刑,女子生產時的生不如死,戴佳氏蒼白如雪的臉。

以及剛才她不知道什麼情況,卻能看出來不正常的爬行人類,活著,卻又沒有完全活著。

康熙瞥見她輕顫的指尖,心中一窒,伊沐和後宮女子不同,膽大的要命,他原以為她不會被嚇到,現在看還是嚇到了。

他未顧四周的孩子,伸手把人攬到了懷裡。

龍涎香的懷抱把伊沐包裹,康熙的手在她後背輕拍著,以為自己惹了禍的棍子幾個孩子,嚇的不敢說話,害怕貴人訛上了他們。

緩了一會,伊沐推開康熙,看向那麵院牆,問:“這裡麵的人怎麼了?”

一旁的棍子手心都是汗,忐忑的回:“勇叔得了狗病。”

“狗病?”

“是,是的,勇叔被狗咬了,所以現在就以為自己也是狗,以為自己是四條腿,爬著走路,見人就想咬,還天天狗叫,沒辦法,就把他關到了這個院子裡。”

這個病,超乎了伊沐的想象,她看向一旁的康熙:“太醫能治嗎?”

康熙搖搖頭。

“會一直這樣嗎?”

康熙未答,默認了這個結局。

來時的輕快,現在已經不在,棍子把梯子又放倒在地上,帶著康熙和伊沐遠離這個地方。

猶如落入陰雲裡,伊沐垂著眸雙?唇泛白,連康熙牽著她,她都沒反抗。

康熙心臟猶如被針紮了兩下,不由的發疼,原還想帶伊沐看些彆的,但此刻,總歸是於心不忍的。

隻是偏偏這麼巧,喝了水出村時,梳著婦人頭的女人抱著枕頭在路邊高興的轉著圈,見到康熙和伊沐,絲毫不怕。

“你看,我的孩子長的好不好?是不是白白胖胖的?他可能吃了,我的奶水都不夠,夜裡老是餓的哭。”

女人半是甜蜜半是心疼的說著。

碎花布的枕頭,裡麵塞滿了乾草,此刻被她輕柔的抱在懷裡,見人就重複剛才那句話。

見遠處又走來一人,又跑過去高興的說著。

棍子衝著一側,揚聲喊:“楊奶奶,桃花姑姑又跑出來了。”

伊沐這一刻,渾身發冷,說不出的冷,她不懂,不懂宮裡的世界,現在出了宮,更不懂宮外的世界。

棍子帶著他們往村外走,邊走邊解釋:“桃花姑姑之前嫁到了山那邊的大木村,生了個孩子被狼叼了,她家男的拿著棍進山,也死了。”

“桃花姑姑婆家說桃花姑姑是喪門星,就把桃花姑姑趕回來,所以桃花姑姑就瘋了,現在整天抱著枕頭,見人就說枕頭是她兒子,吃飯都會藏個窩窩頭,說留給她在地裡的男人。”

伊沐不知道她是怎麼跟康熙出的村,怎麼被康熙抱上馬的,又是怎麼停在了河邊。

日頭偏移,侍衛遠遠的守著,康熙把馬上的伊沐抱下來,心中悔之又悔。

單膝跪地在她麵前,認錯道:“朕不應當帶你過來,讓你嚇到了。”

伊沐搖搖頭,神情痛苦,她心中有萬語千言,卻不知道如何去說。

“我不是嚇到了,我隻是不理解,遠古時期的人有痛感,無可避免的生病,可現在這裡是遊戲,為什麼要把這裡的人也弄的這麼痛苦,還要臆想出這麼多奇奇怪怪的病。”

“人類不可能有這些什麼狗病,瘋病之類的。”

“人就應該是幸福的,自由的,健康的,女子不應該被困在院子裡,太監不應該被損傷身體,跛腳,狗病,癸水,不應該,這些都不應該有。”

“我原本以為癸水就很離譜很離譜,現在為什麼又會有狗病,瘋病這些,這樣的設置就不應該,星際是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我想不通,為什麼設計遊戲的人會讓這裡的人類有這麼多苦難。”

“就是很離譜的一件事,你懂嗎?康熙你懂我說的嗎?我不是害怕他們,就是我想不通,人要幸福的活著,過完一生,而不是充滿苦難啊!這樣是不對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設計。”

清風吹過水麵,泛起微波,伊沐嗓子口堵的發疼,不停說著她無法接受的地方,隻是太過激動,把話說的支零破碎。

康熙兩次想伸手安撫,都被她躲了過去。

日頭與山尖相遇,伊沐才看著康熙,眼中迷茫如孩童:“康熙,不應該的。”

康熙看到她的崩潰不安,卻無法懂得她的崩潰不安,那是一個彆人無法進去的世界。

他隻能站在一旁,等伊沐自己安靜下來。

康熙自認不是一個生性薄情的帝王,可卻也做不到對彆人,對身懷不幸的人 ,感同身受。

伊沐,好像對彆人的苦難,太過敏[gǎn]了。

伊沐蹲在河邊,雙手垂在身側,深深的無力感把她包圍,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這些是康熙都解決不了的問題,隻能聯係星際,可是從光腦開啟的那一日起,她就一直讓光腦不間斷的聯係星際,從未得到回複。

日薄西山,湖麵被灑下金光,他蹲下`身,手掌覆在伊沐腦後,問了句:“你可知,朕為何帶你來。”

她微微抬頭,看向康熙,雙眼猶如琥鉑般透亮。

在星際,伊沐的上司是指揮官額爾,兩人算得上熟悉。

在這裡伊沐從進來的時候,就把康熙自動轉化為上司的位置,但現在,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康熙和額爾是不同的。

他如深潭一般的眼中,有著伊沐不曾接觸過,不曾感觸過的情緒。

那是一種伊沐看不懂的東西。

“為什麼?”

“你作為旁觀者來看,那男子和那婦人,是否正常?”

伊沐:“肯定不正常,他們生病了,那男的是人,那女的抱的是枕頭,並非孩子。”

“那你可知,外人看你,與你看他們無異。”

“什麼?”

“在你給自己編造的來曆中,你的所作所為皆有所因,可在外人看來,和那男子與婦人,是一樣的,他們一病一瘋,而你,則是癡傻。”

伊沐怔怔的看向康熙:“可是我真的來自星際。”

“有何憑證?你所說救治戴貴人的光腦?這和婦人懷裡的枕頭有何區彆?”

“朕不否認,你天資聰慧,舉世無雙,就算退一萬步來講,按你所說,你是星際的少將,來這裡是收集痛感的,可現在為何如被拋棄的孤雁,沒有隻言片語。”⑩思⑩兔⑩網⑩

對於這個,伊沐張了張嘴解釋不出來,因為她也不知。

那日在乾清宮,伊沐說過星際之言後,康熙下了朝再次傳了從江南回來的臣下,旁敲側擊的問了伊沐之前的所言所行。

得知心智雖如幼童,卻並無什麼驚人直言,星際,光腦等詞,更是從未提及過。

大臣離去後,他又讓人去喚了院判乾清宮。

詢問癔症之事,得知人突遭變故,或會得癔症失常,康熙當下就想到了那日街上。

救駕的秀才安靜的倒在一旁,人已經死去,血卻還在流著。

伊沐隻扭頭傻傻的看著,麵無表情的仿佛死去的是陌生人,從頭到尾沒有掉一滴淚,像是痛到深處的平靜。

相依為命的父親從生命中消失,她後麵卻是從來沒有提及過。

康熙的話,彷佛一道悶雷砸在伊沐心上,她知道自己是星際上將,可康熙的話她又無從反駁。

不知道是今日見的男子/婦人太過嚇人,還是康熙的話太能蠱惑人心,伊沐看著他,有一瞬,她自己都出現了疑問,自己和那婦人的區彆。

但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她是伊沐,是星際少將伊沐 ,這裡是一個全息遊戲,任務是收集痛感,而麵前的康熙,是一個NPC。

來時想要騎馬的人,回去時安靜的坐在馬車上,沒有言語。

哪怕心裡再堅定,今日的所見,康熙的所言,還是讓伊沐心裡有了慌亂。

這份慌亂不是因為她對自己身份的懷疑,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小小。”

她喚出小小,尋求真實。

光腦活潑的擬人的聲音響起:“嗨,我親愛的少將。”

康熙坐在馬車的另一側,伊沐側身靠著車身,閉上眼和小小說話。

“剛才康熙說你是我臆想出來的,是假的。”

小小錯亂了一會:“啥意思?他不相信你是星際少將嗎?”

不能出現的光腦,無法聯係的星際,伊沐想了想,康熙不相信也能理解。

甚至,很合理。

合理到,如果幾十年聯係不上星際,她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相信康熙的說法。

“小小,星際還聯係不上嗎?星網能登陸嗎?”

“都不能。”

馬車進了城,街上人聲喧囂。

“睡了?”康熙問。

伊沐心中煩躁,閉上眼沒回。

她的睫毛顫了下,原想讓人直接回宮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故意道:“糖葫蘆,燒餅,餛飩...睡著可就沒法子吃了。”

伊沐睜開眼:“我沒睡。”

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