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沒聽清，「啊？」了一聲。

李清羽突然站起身：“阿姨，我有事，想先回學校，可以嗎？”

也許是他的表情太堅定，阿姨被怔住了。

她後知後覺也跟著站起來，點點頭：“可以，你去吧。你姨父和你表弟那裡我去說。”

李清羽飛快地抱了她一下：“謝謝阿姨。”

李清羽飛快回酒店收拾了東西，買了最近的一般航班回A市。

折騰了快十個小時回到綠湖高地，李清羽也已經有些筋疲力儘。

現在是傍晚七點，如果不加班，程未應該已經到家了。

李清羽站在門口沒有馬上進去，而是拿出手機，對著漆黑的手機屏幕，整理了一下形象。

Ok，好像還可以！

他剛想輸密碼，門從裡麵打開。

“程——”未哥還沒出口。

平常負責打掃衛生的王阿姨從裡麵出來，看見李清羽驚訝了一瞬：“是小李啊，程先生不是說你回家了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學校還沒開學吧。”

李清羽點頭：“王阿姨好。”

他往人後張望了一下，沒看見人。

李阿姨拿出垃圾袋扔到不遠處的垃圾桶，走回來對李清羽說：“你找先生啊，先生不在家？他一周前出差去咯。好像去的地方蠻遠的，時間也比較長。囑咐我多過來照顧一下家裡，打掃打掃衛生。”

其實李清羽剛剛回來的時候，沒在車庫看到程未的車的時候就有點猜到程未不在家。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程未之前的確和他說過他要出差一段時間。但是因為程未經常出差，一般兩三天就能回來，他也就沒放在心上。可是，回來沒看到人..

“小李，發什麼呆咯。還不快進來，哎呀，誰欺負你了啊？眼眶都紅了，這麼委屈啊。”

程未消失了。

從前總是給他秒回消息的人，像是人間蒸發似的，突然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也是那一瞬間，李清羽意識到，他和程未之間的牽連是如此的淺薄。

除了那一層搖搖欲墜的「共生」關係，他們之間幾乎什麼都沒有。

他打開之前王偉暘發給他的在線行程表，一開始非常含糊的更新了一下程未每天做了什麼。但是行程也像是有隱瞞似的，不像從前時間地點人物那樣具體。到後來，在線行程表也不再更新。

問王偉暘，王偉暘說，對方這次的行程有些特殊，那個地方沒什麼信號。

李清羽有些鬱悶，什麼樣的地方能讓程未出差這麼久，還沒信號。

他又問，程未有沒有和他交代什麼。

王偉暘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把真正的情況和他說明。

他回答說：“程總說您胃不好，讓您按時吃飯，有任何需要隨時可以聯係我。”

明明是一句關心的話語，李清羽的心口卻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尖銳、喜悅、心酸。

隨即又變得空落落的。

就這樣，盛夏時節在青年困惑的期盼與迷惘的悸動中悄然過去。

新學期又開始了。

大四，大部分同學都出去找實習工作了，他們藝術係的反倒出勤率很高。

這年頭能學點特長上大學的家境都不會差，在這個社會資源極度不平衡的時代，有天賦的人也很難去拚過一個從小就開始燒錢學特長的富家子弟。所以在整個學校都掀起一陣找工作的畢業焦慮時，他們係反而是最淡定的。

因為大部分人有家裡兜著，對工作不是海投，而是有目的的精挑細選，甚至是擠破腦袋去爭取自己真正想要的offer。如果失敗了，也還能讓家裡安排個輕鬆點的工作。

一批老生離開校園，就有一批朝氣蓬勃的新生進來。

晚上有迎新晚會，王采薇和薛芳芳都問過李清羽要不要一起去，被他拒絕。

他最近心情一直不好，並不想參與這種熱鬨的活動。

大四大家的時間都很自由，留在畫室的幾個人也大都跑去看迎新晚會了。

整間畫室就剩下他還有另外一個女生。

彼時日光西斜，殘陽鋪照，落日餘暉穿過攀附在牆麵和玻璃上的爬山虎，拉著一道長長的影子投射進明亮溫暖的畫室裡。

李清羽坐在裡麵，他身影頎長，長相漂亮的無可挑剔。讓任何一人來看，都隻會覺得他是聘請來的模特，而不是創造畫作的人。

他手裡拿著筆，卻半天沒動，眼睛盯著畫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半晌，李清羽微微垂下眼睫，露出落寞的姿態。

他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程未了，一周前程未給他打了電話，對方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疲憊。

可是李清羽追問了一下情況，那邊竟然傳來好像爆炸的聲音，電話突然被掛斷。

等他再打電話過去，對方已經不在服務區。

王偉暘給他發了消息，說是程未那邊現在有點事，叫他不用擔心。

很快，李清羽就從新聞上得知了程未到底去了哪兒。華研科技加入非洲國家開發計劃，總裁親臨考察。

李清羽眼皮一跳，沒信號，滯後的回複，爆炸聲，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

難怪程未要瞞著他。

怎麼可能不擔心？

知道真相後，李清羽更擔心了。雖然他理解程未隱瞞的用途，但是他又很生氣，程未連他擔心的資格都要剝奪嗎？如果程未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李清羽想都不敢想…

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他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他一開始以為是因為太久沒見麵，信息素又開始紊亂了，可是又與從前信息素紊亂時的感覺不同。

牆上的時鐘一分一秒地走著，太陽還沒完全下山，體育館的方向已經傳來喧鬨的聲音。

李清羽放下畫筆，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居然把那天鏡頭裡看到的，程未的樣子畫了進去。

看著畫紙上，躍然紙上的熟悉麵孔，李清羽的心也開始酸澀起來。

那名女生也停下來，路過李清羽身邊時，她沒忍住看了一眼，驚歎了一聲。

她又說：“你畫的是程野吧，你們倆關係真好！”

李清羽怔了怔，想說不是。

可是也沒有和彆人解釋的必要。

他想把那幅畫收起來的時候，突然，他耳尖一動，聽見了一陣腳步聲。

李清羽抬頭看去，一道身影逆光立在門口。

手裡的畫筆猝不及防掉落在地，李清羽喃喃：“程..”未哥兩個字還沒出口。

那人就從門口走了進來。

他瞬間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是程野。

不是程未。

李清羽不自覺攥緊了手指，失落感在看見程野的一刻沒有消失，反而愈加明顯。

B市的項目還沒結束，程野是臨時請了兩天假回來的。

他一下飛機就跑回了宿舍，聽顧林說李清羽應該在畫室，沒來得及歇一口氣就跑過來了。

程野進門時看見了他眼底一瞬間的驚喜的詫異，那顆狂躁的心終於落了地。

他離開這幾個月，天天都想李清羽，所以他想當然的覺得，李清羽對他也是一樣。

沒想到程野會突然從B市回來，兩人一起去附近熟悉的餐館吃晚飯。

一頓飯下來，程野興致勃勃地說著B市發生的事情。從前會主動對他噓寒問暖，帶著笑意聽他說話的李清羽，頭一次隻是「恩恩啊啊」的回應，顯得意外的沉默。

原本沉浸在相逢喜悅中的程野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兩人久彆重逢的場景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程野放下筷子，也沒什麼食欲了。

眉頭擰著，也開始不說話。∫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從前但凡他露出一點點不高興的樣子，李清羽都會來問他，生怕他不開心。可是眼下，李清羽隻是低著腦袋，一口口吃著飯菜，既沒有抬頭看他，也沒有說話。

兩人從外麵走回學校的時候，有幾個同學看到程野回來，驚喜地和他打招呼：“回來了啊？在b市怎麼樣？怎麼去的這麼久啊？”

程野笑著回了幾句，可是越回他心裡就越不得勁。

這次回來李清羽對他的態度，還不如這群關係說不上很好的同學熱情。

一個同學擠眉弄眼的調笑：“你們倆感情真好，一回來就黏在一起。”

另外一個同學也笑著打趣：“好什麼啊，你看人李清羽都沒等你，程野，還不去追。”

程野回頭，發現李清羽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走前麵去了，等都沒等他。

從前不用他說，李清羽就會很自覺都等在旁邊的。

“我先走了，下次聊。”程野扭頭的時候，原本笑著的臉一下子就冷下來，他小跑幾步追上去。

從後麵拉了李清羽一把，沒想到，竟然被對方把手抽回去了。李清羽有些疑惑地回頭：“乾嘛？”

那股煩躁感又上來了，因為李清羽和從前截然不同的反應與表現，程野心口攢著一團火，想發泄又發泄不出來。他這次就隻請了兩天的假，下回回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能和李清羽生氣。

原本囂張跋扈的人，硬生生把那口濁氣憋了回去。程野皮笑肉不笑：“沒什麼，你怎麼那麼快乾嘛，都不等等我？和我走一塊兒很丟人啊。”

要是從前的李清羽，肯定會馬上反駁說沒有，小心翼翼看他希望他不要誤會的眼神也很軟。

可是眼前的李清羽，隻是冷淡地「哦」了一聲，然後再也沒多餘的話和表現，甚至都沒多看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程野叉著腰，心裡狂躁的不得了。

到底是哪裡不對了！

他惡狠狠地踹了旁邊的樹一腳。

從前總是挨著一起走，甚至勾肩搭背貼著一塊走的兩人，頭一回中間寬的能再牽條狗了。

程野討厭這種距離，會讓他覺得李清羽脫離他的掌控，兩人離得越來越遠。

他主動向人那邊湊近，伸出手，想和從前一樣攬住李清羽的肩膀，李清羽卻下意識躲閃開來。

程野要去攬人的手一頓。

多少有點給臉不要臉了！

程野從小到大，還沒這麼頻繁被人拒絕過。

更彆說是一直對他有應必回的李清羽。

他應該惱火，但是又莫名覺得有點兒恐慌。

各種情緒交雜，讓他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原因，隻能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李清羽一路上也沒說話，都是他問一句對方答一句，木頭似的。

快到宿舍樓底下的時候，程野實在忍無可忍，這回沒給李清羽任何躲閃的機會，雙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強迫李清羽抬頭看他。

“你不會還在為上次生日那事兒和我生氣吧？”

說起生日，明明應該感覺到失望或者傷心。

可是很奇怪，李清羽心裡沒有任何的情緒。

他再麵對程野，一點兒都回想不來那股當時心如刀絞的感覺。

他就好像是個冷靜的旁觀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