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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幽香 萬山燈 4268 字 6個月前

在書桌前處理公務至三更天。

為此他還特意命人在床榻上裝了簾帳,防止打擾到季枝遙休息,也擋上某些意圖不軌之人的視線。

季枝遙根本沒有察覺到身邊有什麼意圖不軌的人,直到有一日午時,她在屋外曬太陽時,見到一位眼睛上蒙著布條的僧人。

他是一左一右被人拖著往山下走的,路過時,季枝遙捂著心口有些害怕地問起,旁邊保護她的陳鈞才道:“前幾日他來屋中灑掃時冒犯殿下,陛下親自剜了他的雙眼,日日杖十棍,打死為止。”

她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緩和了許久,才默默將視線收回。隻能日日安慰自己自己,裴煦就是那樣殘忍殘暴,若總是憐憫他人,那些懲戒最終恐會落到自己身上。

記得有一日,裴煦是午時回來的。

季枝遙已然習慣他回來時一身血腥,非常自然地幫他將外袍脫了,隨後找來乾淨的帕子為他淨手。

他坐在木椅上,視線往下,安靜地看著她為自己整理,忽然問:“江南風景如畫,你可有想領略的風光。”

季枝遙有些不解地抬頭:“為什麼問這個?”

他看著眼前女子澄澈的雙眼,忽然便止了下一句。伸手將跪著的人扶起來,按進自己懷中。

“聽聞此處梨花盛放時景色甚美,孤想帶你去看看。“

“我聽陳大人說陛下明日要去江南洪災處體察民情,如今上京城又有叛軍攻占,這些小事日後再說吧。”她低頭慢慢說,委婉地拒絕了他的邀請。

她說完,裴煦沉默了許久,原本抱著她的手也鬆了力氣。

他想做的事,從來不由旁人拒絕,就算是賞賜也一樣。正當她想說什麼解釋,裴煦便將她從跟前推開,一言不發地拿上劍離開。陳鈞原本要進來彙報,見狀隻好皺著眉回到旁邊值守。

惹他生氣的人有些懊悔地站在椅子旁,隻遠遠看著他離開的身影。

莫名失落,小院的氛圍變得微妙。

...

季枝遙原以為同前幾日是一樣的,隻需在山中閒坐一日便能等到他回來。可不僅沒有,她還發現門口守衛的多站了一人。

裴煦增強此處守衛定然有他的理由,季枝遙整個人被未知的事物籠罩得夜裡都睡不好。

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終於在裴煦離開的第三天夜裡,屋外激烈的打鬥聲映證了她的猜想。

陳鈞和另一位大人讓她在房中切勿出來,可仍然有漏網之魚從窗戶翻了進來,試圖將她強行擄走。

季枝遙邊大聲驚叫,邊要往門外走。

她根本不認識眼前的人,看穿著與武器,也難以辨彆他到底是山下匪徒還是寺中僧人。

單薄的衣料一扯就撕裂開,她奮力往門口去,也用力捂著自己的身體。手邊有什麼便往那人身上砸什麼。可到底力量懸殊,那人扯著季枝遙的頭發將她拽到門邊,一腳踹開門後,宣告他已經挾持了裴煦身邊最重要的人。

對方有備而來,來者眾多。陳鈞的雙刀在一人打鬥時無敵手,麵對眾多敵人時,卻非常消耗體力。

季枝遙肩頭和後背都是擦傷,隻能抬起手用寬大的袖子遮擋住暴露出來的雪肌。

“讓你你們家公子出來,我家頭子說了,若是半個時辰內沒有看到這個數——”他伸出滿是泥濘肮臟的手,伸出五個手指頭,“他女人,可就要淪為我們山寨的玩物了!”說著他還伸手揉著她纖瘦的肩膀,刻意與她貼近。

季枝遙快被這人惡心吐出來,趁他不備,用力用膝蓋頂他要害處,他立刻疼得彎腰哀嚎,隨即一把抓住沒跑遠的季枝遙,揚手便抽了一個巴掌:“你個死娘們兒,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主上是誰嗎!”

就在他沒了耐心,當即要將她推到地上,遠處似有人在放煙火。

他趕緊讓人下去探查什麼情況,可那些手下還沒推開門,就有人從外麵將門破開。

明明已經臨近夏初,周圍卻忽然卷起一陣很冷的風。

季枝遙衣不蔽體,蜷在那,冷得渾身發抖。

他進來後,身後很快跟上步伐整齊一致的禁衛,最快速度將此院落周圍所有出口封鎖。

今日一個都彆想活著離開。

季枝遙低頭不敢看,若是抬頭,裴煦便會看到她如此狼狽的一麵。普通女子遭此對待便毀了一生的清譽,何況是公主!

身旁方才還囂張的男人,原本還要同他對峙。可一看對方那樣信步走來,他忽然沒了任何底氣,隻想生拖硬拽,把季枝遙帶走。

陳鈞和陳栢即刻衝上前將他製住,卻都非常自覺地不看地上的人。不止他們,所有在場的禁衛,自進門後便緊閉雙目,絕不多看一眼。

裴煦抬步往前走,季枝遙聽到他的腳步逐漸靠近,一直不敢抬頭。

突然一聲脆響,她一驚,看到激起塵土的長劍就這樣落在地麵。銳利的反光麵映著今夜銀灰色的月光,是冷得讓人無法呼吸的顏色。

墨色蟒袍的衣角就在她眼前,季枝遙沒忍住吸了下鼻子,幾滴清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

眼前人沒說一句話,將披風解了,順勢披在她身上,緊緊裹住她的身體。

她這才敢抬頭,抖著嗓很小聲地喚了句“陛下”。

裴煦進來後就再沒人敢出聲,饒是季枝遙小聲的一句,他們也都清晰地聽到了。

那女子喚的不是公子,不是兄長,是陛下!

有人懷疑,有人立刻留意他腰間的掛牌。看清楚上麵的花紋刻字後,險些當場昏厥過去。

來的這位不是彆人,正是前陣才血洗了皇宮和上京的櫟朝皇帝!他們當即腿軟,跪在地上叩頭求饒,一聲聲磕頭響,堪比衙門外擊鼓鳴冤。

可裴煦並不為所動,隻蹲下將劍提起來,與雙眼發紅的季枝遙平視,隨後語氣溫和又耐心,透著一絲安撫的意味,沉聲說:“彆怕。”

“孤今日教你殺人——”

第21章

遠處的煙花仍然盛放, 天邊炸開一朵朵漂亮的煙霧。而此刻的南山寺後院卻並不?能與他們的愉悅共情,方才還囂張至極的人們現在一個個頭埋進地裡,想破腦袋都想尋一個借口, 試圖躲過這場厄運。

可他們到底是小看了龍顏震怒的後果。

季枝遙被他慢慢扶起來後, 半邊身子被他攬著,右手被他用力握住, 讓她可以抓緊長?劍, 卻不至於感受到劍的沉重。

“方才他是用哪隻手碰的你。”裴煦淡聲問。

季枝遙此刻還在異常驚恐的狀態, 開口說?一句話都惡心地想乾嘔。她不?說?話,那個被擒住的人?慌了, 連滾帶爬走?到裴煦跟前,試圖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求情。

“陛下,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竟然不?知?這是您的宮妃, 小的無心冒犯, 雖動作粗魯些, 卻未玷汙她分?毫啊陛下!陛下明鑒,小的絕不?會將此事說?出?去!!”

今日裴煦似乎格外有耐心,竟然完整地聽完了這人?的求情, 看似真的有所動容, 卻在他轉頭想同時為弟兄們求情時,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

他的劍法乾脆利落, 直擊要害, 帶著季枝遙的手飛快地落下、挑起?。他卡著那人?骨節裂隙處用力一挑, 無需斷骨, 便讓他的手分?成兩節。

一地的血,滿院的尖叫, 像初次見麵那樣,季枝遙看到了斷肢。隻不?過這次或許因她而起?,親眼目睹了全程卻沒像初見時那樣恐懼。‖思‖兔‖網‖

耳邊哀嚎不?斷,他痛的在地上打滾,麵目猙獰得?裴煦覺得?礙眼,抬手輕遮住季枝遙的眼,柔聲道?:“往後再有人?敢褻瀆公?主半分?,這就是下場。”

他這話並非說?給山匪聽,而是他身後密密麻麻立著的禁軍和幾個她不?認識的大人?。這話說?完,他叫季枝遙將眼睛閉上,感受到眼睫輕掃自己掌心後,他將劍提著指向地麵,伸手將人?橫抱起?,步伐不?疾不?徐地往屋中走?。

一聲令下,身後禁軍拔劍,今日在場所有參與了這場謀劃的人?都發?出?了極其淒慘的叫聲。

她隱約聽到他們在嘶吼“我?的眼睛!”,有人?被砍斷的手慌亂中咂到小院的窗戶,留下滿窗血跡。

待被放至床沿,裴煦鬆開手應當想去尋傷藥,卻被一隻手輕輕勾回去。

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重新站起?來,整個人?埋在他脖頸間低聲啜泣。她從小被人?欺辱,卻都不?是如此強勢的力量,宮規森嚴,那些人?至少點到為止。而今日這樣的場麵卻完全失控,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傷害和恐嚇,連裴煦的禁忌都不?顧,直接上前緊緊抱住他。

他們似乎關係很近,又好似很陌生。當下的情境,裴煦竟覺得?有些不?知?所措。方才已經將傷害她的人?以最殘酷的方式懲戒,可依然讓她無法安心。自幼也無人?教他應當如何安慰受驚嚇的人?,何況還是季枝遙這樣的女子。

他站在原地有些僵硬,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隨後也隻能想到許下承諾:“孤以後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緩了許久,裴煦腰背已經僵得?發?酸,季枝遙才擦了擦眼淚從他身前退出?來,“陛下。”

她的雙眼濕漉漉的,楚楚可憐。他很少見她這樣,縱使在房事,她也鮮少睜眼讓他看見。

“嗯?”

“若是方才我?被那人?......你會如何做?”

裴煦停頓片刻,忽然被提醒什麼,先折回走?至門外,叫住在外麵清掃的陳栢:“方才那人?還有氣嗎?”

陳栢搖頭:“應當是沒有了,被斬手後已經沒了半條命。”

他似乎有些遺憾,卻並不?罷休:“屍首拖回來,行宮刑。族中往下三代男丁,全部?執行。”

陳栢立刻抱拳:“是!”

回到屋中時,季枝遙已經悄悄拉起?披風看背後的傷。裴煦將門關嚴實了,才拿著傷藥走?來,問:“傷勢如何?”

她本來想說?有些嚴重,但想起?前幾日他一身刀劍傷回來時,仿佛沒事人?一般,說?嚴重了反而顯得?她小題大做,便改口說?:“隻是很輕的擦傷,不?礙事的。”

裴煦斂了下眉:“是嗎?”

他伸手挑開披風的扣子,季枝遙下意?識按住他的手,不?願意?讓他看見。

“怎麼了?”

季枝遙怕他生氣,很快解釋:“陛下,雖是小傷,卻也在後背,不?好看。”

她有些難過,從前聽皇姐說?女子身上有疤痕,都是要遭夫家嫌棄的。而眼前這位算不?上“夫家”之人?,怎麼說?也是皇帝,必定比旁人?更加介懷。

裴煦聽完這個理由,原本收回去的手又再次向前,披風解開後,讓她坐到椅子上。

她自己都不?曾看到的傷口,被裴煦仔細小心地清理乾淨,上藥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