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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幽香 萬山燈 4312 字 6個月前

嘴上說著,並沒有向她行禮。

若是南月忠臣,不尊重她這個外來者也是應當的。稱自己為七殿下,而不是臨安公主,便能看出他的立場。

“如今裴起身在上京,新帝登基儀式在即,陛下準備何時動身折返?”趙掀雲開門見山,沒有任何轉折。

連裴煦都怔了怔,隨後打趣道:“禮佛七年,也不見你修身養性,仍然這般急躁。”

趙掀雲笑了聲,搖頭無奈歎氣:“陛下少年英才,本該有一番大成就,帶領南月朝走向太平盛世,可惜!可恨!”

“當年若不是裴起誣陷——”

“先生,你既知天下事,也當知道我如今性情不比當年。”他直接打斷了趙掀雲,並不因為他年長便留情:“曾經的南月太子或許能成就先生想要的盛世,但現在的我不一定。”

“可陛下不成就春秋霸業,為君數載能為何?”

裴煦偏了下頭,隨意道:“想為何便為何,裴起在上京作亂,我便先叫他嘗嘗粉身碎骨的痛苦。”

他眸光忽然暗了暗,腦海中閃出幾個被他用力抑製了許多年的畫麵。那樣血腥、衝擊,將他一身霽月風光少年骨折碎,用刀劍血傷重鑄了如今的他。

“當日母妃蒙冤受的苦,我要叫他千倍、萬倍償還。”

趙掀雲聽完他這一番話,原本覺得他會就此沉淪的想法也隨之消失。

他從來沒有忘,沒有忘便好。

後半程,趙掀雲似乎心情不錯,開始和裴煦探討這些年鑽研的佛法。季枝遙在一旁聽著聽著覺得眼皮打架,卻依然挺著腰板強撐。

趙掀雲留意到,下一句輕飄飄的話便叫她困意全無。因為這是她一直擔心旁人提起的事,從前確實沒有人敢提,可眼前的人畢竟是裴煦都尊稱一聲先生的人,他若發問,裴煦不得不答。

更讓她默默為裴煦捏一把汗的是,趙掀雲絲毫不打算給他留情麵,說得直白不打轉:“如今陛下與七殿下有情,恐怕會遭天下人恥笑。況且老身聽聞,七殿下得的是一國公主之名分,實在滑天下之大稽。”

“.....”

季枝遙絕對不會在這件事上出聲,既然是裴煦乾出來的事,解釋和責罵都應該歸在他身上。

裴煦沉默著拿起茶杯,平靜地喝完一杯,隨後忽然偏頭看了她一眼。

正想在心中悄悄嘲笑他,季枝遙卻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當日選擇隱瞞她中毒之事,如今定然不會反悔,可他那樣看著自己是什麼意思?

下一刻,他終於啟聲,麵上有一絲為難。

“枝枝是外族人,性子不比中原人保守內斂。她喜歡刺激,不願入後宮為妃,想來我也不是循規蹈矩之人,便隨她去了。”

季枝遙:???

趙掀雲眉頭皺緊,眼珠子往他這邊看一會兒,又看旁邊季枝遙一眼。反複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隻緩緩呼出一口氣:“若天下太平,這些小事也可容後再議。”

裴煦伸手在桌下捏了一下季枝遙的掌心,麵上似笑非笑地應了聲“嗯”。

“......”

第20章

趙掀雲和裴煦到底是有要事相商,裴煦沒有讓她回避,但季枝遙能感覺到趙掀雲不想透露於她,索性隨便尋了個借口,說想在四處轉轉。

兩個侍從很快從密道出現,送她到高塔內的藏書閣,道那處清淨無人,適合一人安靜地待著。

人走後,趙掀雲先是歎了聲,還沒開口,就被對麵的人打斷:“若是還要說她的事情,今日就到這了。”

趙掀雲眼睛微睜,怔了怔:“陛下對她是認真的?”

他似乎非常驚訝與感慨,仰頭獨自回憶了許久。

“你在東宮時,無論大臣如何上書,你都不願意娶妻,太子妃之位一直空置。這麼多年過去,也沒聽說你與哪個世家女子走得近,如今登基,大權在手,天下哪樣的女子你尋不得,為何偏偏是她呢?”

裴煦自己沒想過這個問題,卻不妨礙他回答。

“趙將軍出身名門,當年媒人踏破門檻,你也執意娶了戲樓女子為妻。”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倒是同我說說,為何偏是她。”

趙掀雲立刻回駁:“那時父親在朝中遭人誣告,與任何一家結親都於他們有弊無利。玲兒不一樣,她父母早亡,身世不顯。我雖不能給她大富大貴,卻也定能讓她過得比從前好。”

“可陛下不一樣,你是一國之主,無需在意任何人臉色,不用怕旁人冷眼嫌惡。你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鐘意的女子,才學也好,家世也罷,你想要的你都能得到。”

裴煦聽完笑了聲,將盞中茶水倒儘:“孤看不出有何區彆,縱使孤能隨意挑選天下女子,也得讓她們入得了孤的眼才是。”

“天下比七殿下那樣卑微無能的公主有才有德的多的是!”

這話一出,裴煦正好將杯子不輕不重地放在木茶幾上。他沒說話,隻緩緩將手收回,隨後抬頭,眼裡便隻剩冷漠與疏離:“輪不到你插手。”

趙掀雲一噎,再多的話也隻能咽回肚子裡。他坐在座上長久地沉默,一直到裴煦拿回那件東西,都再也沒機會與他聊幾句。

問了藏書閣的路,他徑直離開,沒有任何停留。

一旁的小僧默默上前收拾茶具,手指碰到裴煦剛剛喝過的茶盞時,趙掀雲出聲提醒:“當心。”

與此同時,那隻茶盞從杯底一路往上伸出四道裂隙,一聲脆響,茶盞的碎片砸落在地。

...

季枝遙一到藏書閣,便隻去尋了兩本書。一部是黃帝內經,還有一部是四國遊誌。以為他們會聊很久,她便打算歇息一會兒再打起精神讀書。

沒想到臉上倒扣的書被人拎起來時,周圍依然很亮堂,時間並沒有過很久。

裴煦:“你們縉朝人都是用書做寢前讀物麼?”

他隨手翻了幾頁,都是自己爛熟於心的醫理條文。

季枝遙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用指尖輕輕刮了一下自己鼻子,“方才已經看了好一會兒了。”

裴煦懶得聽她狡辯,拿起桌上另一本遊誌,倒是真的很快靜下來一頁頁翻閱。

每每這時候,季枝遙都會偷看他一兩眼。以前偶有傳聞,說南月前太子滿腹經綸溫潤如玉,幾乎是所有世家女子的傾慕對象。她從不覺得那些形容與他有什麼聯係,卻會在他低頭讀書時找到些許影子。

裴煦生得確實是斯文相,不似那些習武之人一般粗眉大眼,些許潦草。他眉眼間沒有戾氣,像很清潤的碧玉,又像霽月初開的新雪。隻是他那雙淡淡的眸子凝著你時,總覺得兩人就在跟前,中間卻隔著八千裡路。

隨意開口一句話,便是血腥殘忍的刑罰處置,從來看不見一絲憐憫與同情。

季枝遙就這樣撐著下巴盯著他看,絲毫沒意識到那人的書早就放下了。

“你知道上一個如此盯著孤看的人是什麼下場嗎?”

季枝遙猛地回神,支支吾吾,“不知......”

裴煦放下書,忽然起身走來,坐在旁邊。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忽然伸手攔腰抱著她,一用力,就將人抱到自己身前。

她嚇得伸手抵住他肩膀,往後退被他的手壓回來。

“話多,不聰明,成日不知在想些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活到今天的。”

季枝遙險些眼一翻暈過去,他這是想說什麼?!

他就這麼安靜地盯著她的眼睛,像剛才季枝遙對他做的那樣。季枝遙覺得自己耳朵發燙,有幾次都將視線彆開,再偷偷瞄回去時,他依然在凝著自己。

“陛下,我又做錯什麼了。”她受不了這樣無聲的審判,乾脆直接問他,好死個痛快。

“你以為孤現在這樣是要懲治你嗎?”◢思◢兔◢在◢線◢閱◢讀◢

季枝遙小聲重複:“現在這樣?現在哪樣......”

自己說完,便慢半拍地想起此刻兩人親密的位置。右手抬起來又忍不住想將距離推遠一些,卻直接被他用力往前一推,腦袋直接磕到他的下巴。

“......”

裴煦已經逐漸習慣她的莽撞,沒聽完她的賠罪便伸手捏著她後脖頸往前壓,隨後極具侵略性地%e5%90%bb住她的唇。

奮力掙紮的人突然被點了%e7%a9%b4,呆滯地看著眼前突然拉近的臉,不知所措,又不敢拒絕。

裴煦氣息許久沒這麼亂過,縱使夜裡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事上,他也不會表現出如此狼狽的狀態。持續了許久,季枝遙隻覺得頭腦發昏,鼻梁都有些發酸時,他才鬆了控製她脖子的手。

他的視線從季枝遙的臉緩緩下移,隨後似乎在尋找什麼,掃視了以前她的腰身。沒找到他要的東西,才問:“令牌呢?”

季枝遙嗓子發乾,開口聲音喑啞:“在寺中小院,我沒有帶在身上。”

他點了下頭,“日後回宮,需得日日佩戴。”

季枝遙不明白,但想著自己也不會經常在宮中走動,便隨口應下。

他們還在趙掀雲修行的佛塔中,雖然已經和他分彆,裴煦卻沒著急離開。而是不慌不忙地命人送上熱茶,自己則起身去書架前繞了一圈,拿出幾本陳舊的古籍。

季枝遙見上麵不是他們通用的文字,一眼認出是西瀾國的書籍。

“自從胡族入侵中原,兩國接壤處的城鎮戰火不斷,內憂外患下,周邊的西瀾小國逐漸壯大,如今我朝也不得不防。”

印象中,西瀾是一個很自由的國家。那裡的人們長相與中原和胡人都不同,最特彆的是他們雪白的肌膚和藍色的眼瞳。

隻是從古至今,從未聽聞那個小國有侵略版圖的野心,裴煦為何說要防他們?

“聽聞陛下曾在外征戰多年,那時候是不是見過許多外族人?”

“你說活的還是死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隻是既然如此說,他便一定經常與那些人交手,說要防他們,也定然有他的理由。

她坐在裴煦邊上,安靜地同他一起看書。也不曉得為何一本遊誌能有如此神力,讓季枝遙完全打不起精神,也提不起任何興致。他應當也有所察覺,再翻了翻,便拿著書準備離開。

“接下來我們還會留在江南嗎?”季枝遙問。

她很少主動問裴煦日後打算,這話一出,他眉眼低垂,似是在斟酌。

意識到有些越界,她聲音小了許多,賠罪道:“是我多嘴了,不問就是了。”

裴煦抬手按了下她的腦袋,指尖一收,故意撥亂她頭發:“還會在此處多留幾日。”

看著眼前人生氣又不敢表現出來的模樣,裴煦覺得非常有趣。麵無表情地經過她後,嘴角也沒忍住向上微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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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寺上下來後,季枝遙很明顯感覺到裴煦開始忙正事。每日早晨才睜眼,便見他已經換好衣裳提著劍出去,直到夜裡燈火熄了才輕聲回來。沐浴洗漱後,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