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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幽香 萬山燈 4275 字 6個月前

“不敢?”他頓了頓,“那你來孤這做什麼?”

“……”

今日毒發時,她下意識想到他確實是想用他的身體幫自己解決燃眉之急。可被林淑妍一折騰,在雪地裡躺了半天再醒來,竟然發覺身體的不適已經緩和不少。

眼下雖然還是渾身發癢,但不至於讓她不顧一切求他的程度。

裴煦雙目定定地望著她,異常有耐心地等她的回答。季枝遙被灼熱的目光盯得發怵,生怕他變臉又要拔劍殺了她,垂頭思索片刻,道:“從秋水苑過來時,我確實是想來尋陛下……幫助的。”

“但是——”她飛快轉折,生怕裴煦不給自己機會,“方才在雪中淋了許久,身體似乎好點了。現在身處長門宮,在陛下`身邊,也覺得心安些。”

越說到後麵她聲音越小,捉摸不透到底是因為心虛還是因為說的是實情。

裴煦聽完不作表示,走到一旁將腰上玉帶解開。她看了眼,上麵玉佩似乎與昨日的不同。聽說今日長門宮中還出現了一個冒名頂替的宮女,陛下摔碎了很多玉器,估計玉佩也是那時候摔壞的。

回過神,裴煦身上已經隻剩就寢時的裡衣,像看不到床上人似的,伸手掀開錦被。

季枝遙一驚,直接嚇得坐起來縮到床角,目光驚恐地看著他。

裴煦斂眉,實在受不了今日周圍這些一驚一乍的動靜,鬆開手,仍被角耷拉一旁:“衣服穿好。”

季枝遙微愣,反應片刻後垂頭將鬆散的衣物扣緊。坐起來後頭暈目眩,連帶著%e8%83%b8口都有悶悶的感覺,動作難免慢一些。等整理好衣衫,她複又抬頭不解地看向他。

裴煦臉上已然沒有剛才問自己第一個問題時的好奇和耐心,語氣涼颼颼的:“公主不是說方才在外麵淋雪身子好受許多麼?”

她聽著外麵啪嗒啪嗒的落雪聲,心中隱隱出現一個很糟糕的猜測。果然,下一秒他不容置喙地下令。

“那便出去淋著,什麼時候覺得舒服了再回來。”

第8章

上京很多年沒有下這麼大的雪。

季枝遙跪在他寢殿門前,四周一片漆黑。他這裡都是隱衛,宮女已全部遣散走。偌大的庭院裡,隻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跪著。

原先她身上很熱,在外頭待了一會兒確實比在屋內舒服。直到膝蓋兩側的積雪一驚要沒過她的大腿,幾乎要將人埋在裡麵時,刺骨的寒意才慢慢侵襲至她的骨頭,渾身像有千萬根針在同時刺穿皮膚,瞬時連寒熱都難以分辨。

睫毛輕顫,上麵抖落細碎的雪花。飄雪落至衣物上,也逐漸沒了消融的趨勢。她好像要直接被凍成一個冰人了。

想過被裴煦毒死,打死,甚至淩遲而死,卻從未想過她會直接凍死在他門前。

她逐漸受不住寒氣,低低咳了兩聲。隔一些時候,她就忍不住蹙眉咳喘,半個時辰後,便不受控製地狂咳不止。等用力眨了兩下眼,將湧上的淚水擠出眼眶後,她才後知後覺地被眼前雪地上一片鮮紅嚇得心間猛跳。

從前許多宮人病重,大多都會嗆血。一想到可能真的會死在這兒,她心中像塌陷了一塊,從前受過的□□和折磨慢慢湧現在眼前。那樣艱難的歲月,季枝遙都靠自己硬生生挺過來了,如今竟然甘願就這樣凍死嗎?

她抿了抿唇,乾裂的唇傳來血腥味。她不允許自己這樣輕易地死去,咬緊牙關去向裴煦磕頭求饒。縱使再屈辱,他也能順著玩心留她一條小命。

思及此,她依然有了動作。然而當屈起一邊膝蓋,另一條腿還沒來得及動時,她忽然眼前一黑,之後重重栽進雪堆中。

周邊聲音又雜又亂,身上寒熱交錯,仿佛一個流動的溫冷水池,源源不斷地在她身體中交彙。

季枝遙努力想睜開眼睛,確認自己現在是否還活著。可不知為何,明明能感知到外界,卻沒辦法控製自己身體做出動作和反應。

過了許久,她意識逐漸回籠,連同不知寒熱的身體也終於有了久違的暖意。不是狂躁的灼熱,而是暖融融的熱意。

她微睜眼,眼前漆黑一片。喉中忍不至想咳兩聲,一咳便牽動%e8%83%b8中兩脅劇痛,頭也暈得很。這是她此生病的最重的一次,她邊緩和疼痛,邊自我感慨。

忽然,眼前有個東西動了動。季枝遙驚得想往後退,背後卻撞上一個硬|物,嘭一聲悶響,她疼得皺緊眉。

待她稍微緩過來些,手心下的溫度才緩緩傳至身體。

她此刻坐在地上,宮中烤著地龍,因而並未覺得寒冷。

眼前華麗的床帳,已然告訴她眼前的是誰。今夜在殿外跪了許久,方才應當是有人傳報,他才不緊不慢地將人拖進宮中,再讓最好的太醫將她的命救回來。反複折磨,這樣的手段非常符合她對裴煦的認識。

畢竟他闖進皇宮的那一日,聽說上京城像被血雨衝刷一般,無數百姓無辜慘死,還沒登基便落了個暴君的名聲。隻可惜,他本人壓根不在乎。

這樣殘暴的人,指望他能做出什麼好事兒來呢。季枝遙在地上緩了緩,想扶著一旁的矮凳站起身離開。但她低估了這場雪的威力,想用力支撐身子時,她才發覺自己的雙膝完全沒有力氣,來不及站穩,便再次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上。

她這邊動靜不小,下意識抬頭看裴煦有沒有被驚醒時,她眼見著床帳動了動,一隻極好看,膚色卻白的讓人有些恐懼的手伸出來,將帳子撩開。

“你若是執意尋死,孤可以成全你。”

季枝遙咽了咽唾沫,低聲道一句不敢,卻沒再聽到他有下一句。小心抬眼偷瞄,裴煦根本沒睜開眼,眉間微斂,似是對她剛才的弄出的聲響很是不滿。

“陛下早些歇息,我先回去......”

“回哪兒去?”他忽然低笑一聲,隨後睜開惺忪的眼。身上墨色寢衣鬆垮,卻無意襯得他更不可琢磨,笑裡藏刀,“你如今什麼身份。”

方才她在外麵跪著時,他一定睡了個好覺,否則他此刻怎會如此有耐心地與她說這些。

季枝遙低頭,心中已經有了說辭,要將自己的身份貶低如塵埃以襯托他的高貴。可沒等到開口,他便徑自開口,語氣懶散:“渴了。”

得了指令,她扶著一旁的椅子努力站起來。兩腿軟得直打顫。好在裴煦宮中的茶水定時有人來更換,不需要她出去尋熱水沏新茶。

隻是,等她將盛了茶水的茶盞遞上前時,他根本沒有伸手接的意思。目光悠哉地垂落在她逐漸燙紅的指尖。

季枝遙咬緊齒關,指尖的溫度讓她隨時像把茶杯摔了,可偏偏不敢這樣做,隻能低聲提醒:“陛下用茶。”

裴煦一直等到她手發抖才動了下`身,抬手接過她手中滾燙的杯盞,沒有一刻停頓地將滾燙的茶水喝下去。

她的指尖還在灼熱的發痛,轉眼他便麵不改色地飲儘茶水。那樣燙的水一口飲儘,季枝遙心中不知為何再次對他多了幾分恐懼。裴煦的方方麵麵似乎都不同於常人,這讓她充滿恐懼。

原以為奉完茶就可以離開,剛轉身,腳下突然有東西絆了一下,害她失手砸了杯子,人也重摔在地上。這幾天她已經摔了無數次,胳膊和腿上滿是傷痕淤青。

她有些惱火地抬眼,裴煦才漫不經心地收回剛才突然的伸出的腿,低頭慢條斯理地捋了捋衣袖。

“滅燈。”他淡聲吩咐,掀開被子重新睡下。

“......”

他似乎對使喚季枝遙這件事情有獨鐘,先前剛要侍奉裴煦時,她向春生打聽過,下人們分明說裴煦不喜睡時屋中有人。難怪陳栢對她惡意不小,而春生看到自己身上的淤痕時也顯得驚愕。●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若不是享受□□仇人之女的快.感,季枝遙估計也活不到現在。隻是她還是想不明白,當日宮中來不及走的公主皇子不少,後來滿城追捕時也大多全部抓到,可裴煦獨獨留了她一條命。

季枝遙想不通。

眼前的人沒有將床帳卷起,平靜的睡顏就展現在她跟前。看上去平和溫潤,殊不知要人性命時手段能多殘忍就多殘忍。若讓她的那些姐妹兄弟此時此刻站在這,隻怕會上了他的當,想動手取他性命。

...

裴煦安然地睡了一夜,毫無防備,根本無需防備。睡前季枝遙是什麼姿勢,睜眼後她就是什麼樣。她在外麵跪了一夜,裴煦並未讓她跪著侍夜。但她主動這樣,便不怪他了。

陳栢準時叩響門,因為長門宮暫時沒有人手,低頭送來龍袍的人正是昨天陪季枝遙來的春生。

主仆兩人默不作聲地伺候著這位最大的主子,洗漱完後還要梳理頭發,小心地替他穿戴好這件象征著極權的龍袍。儘管身體已經到極限,她仍然苦苦支撐,生怕做錯什麼會丟了性命。

期間,裴煦就這麼安靜地看著,看她的手顫唞,腿顫唞,連出門前的“恭送陛下”,也是抖著聲說的。

裴煦走遠後,春生不顧旁人的目光,直接將人帶去她歇息的偏殿,抬手就要拉高她的褲腿。

她一驚,下意識伸手按住:“做什麼!?”

春生沒有紙和筆,說不了話,堅持要拉開她的褲腿。季枝遙疑惑地跟著她的動作,看到眼前整片青紫的皮膚,她才知道春生的意思。

被裴煦這麼折騰來折騰去,她滿腦子都是想著如何把他伺候好,自己受了傷都未曾察覺。昨晚在雪地裡跪了幾個時辰,後來又在他床側守了整夜,尋常身子都已經難以受得,虧她此時身上還帶著藥毒,脆弱得很。

耳邊傳來輕響,季枝遙循聲看去,見春生小心地從抽屜中夾層拿出兩個小瓷罐,之後再提了一壺溫酒過來,示意要給她上藥。

季枝遙不知為何,眼眶有點酸酸的,朝她點點頭後便挪開視線,努力要忍住眼淚。實在憋不回去,便小聲道:“好疼!”

春生顧不上抬頭,放輕力道給她揉著,隻希望她的傷能好的快一些。

“昨晚你是不是偷偷在哪裡陪著我呢?”

等上完藥,季枝遙摸了摸溫熱的茶壺,一人倒了一杯茶,給春生遞去。一開始她低著頭不接,季枝遙一直堅持,她才不好意思地拿過,小口小口地嘬。

“以後他罰我也好,打罵也罷,切忌不要亂了分寸。”

不該頂撞的不要頂撞,有的事情是她必須要忍受的。

春生抿住唇,麵上少有的怒色,似是在為她抱不平。季枝遙低笑了一聲,沒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臉:“他是皇帝,我是前朝不受寵的庶公主。縱然如今他給了我一個封號,也不過名存實亡。”

她不解地搖頭,試圖想讓季枝遙清楚自己的公主地位。

“他隻是想讓我記住這份恥辱而已。”她輕聲解釋一句,春生的目光便滯住了。兩人很默契地歸於沉默,過了會兒,季枝遙有些困了。趁著裴煦還沒回來,她靠在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