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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22 字 5個月前

的口糧。

殷長歌拚儘全力疾縱而下,一把接住了蘇璿,自己雙膝以下沒入蠱堆,瞬間挨了數十下噬咬,多條漆黑的長蛇噝然豎起,凶狠欲噬。

沈曼青也撲了下去,她一切都不顧了,傾力掃開師弟足下的蛇蟲,一劍削下數條蛇首,不管自己是否受噬,腿下又有多少蛇蠍。

洪邁也躍了下來,接著是法引大師,其後是陸瀾山,人們不要命般接連躍下,交錯的掌風掃蕩腥臭的池底,擊得毒蟲殘肢並著白骨亂飛,糊成了厚厚的血泥。

姚宗敬接住了左侯,一入手就覺左侯身體燙熱,再一看他雙眸白翳,皮膚轉紫,肌膚漸漸鼓脹,大驚之下幾乎要將人扔出去,驀然聽見左卿辭的厲喝,“讓他張口!”

姚宗敬本能的改拋為抓,捏開左侯的頷,左卿辭撲近,將一枚烏珠塞進左侯的口中。

說也奇怪,烏珠入喉,左侯變化倏止,通身的紫脹開始退去,仿佛陷入了沉睡。

左卿辭也是一賭,對結果難以預料,一試竟然成功,此刻按著父親近乎虛脫,渾身冷汗,餘悸難平。

榮雋又一次受創,身形搖搖欲墜,麵具下鮮血不斷瀝落,在殿上望見,頹然一歎。“——卻邪珠,罷了——天意——”

他種在奴侍和左侯身上的是一種極稀有的蠱,這種蠱詭厲非凡,一旦驅動,中蠱者一身血肉化為劇毒爆裂,觸者無救。唯一能克製蠱蟲的就是毒龍脊背所生的異寶卻邪珠。

他本想用這一手摧垮中原人的中堅力量,埋葬敵人的鬥誌,最終卻還是因蘇璿而落空。

六王幾乎不能置信,激聲道,“什麼天意,蘇璿不是已經完了?快召喚傀儡殺了他們!讓左天行死!讓他們都死!”

榮雋一言不發,六王掐住他的手,拚命晃動銅鈴,“不可能,不可能敗!你還有教徒,還有奴衛!讓他們把這些人都殺掉!”

榮雋木立不動,宛若未聞。

絕望讓六王陷入了空前的歇斯底裡,“我耗了那麼多年的心血,王位該是我的!應德帝,狗屁的應德帝!那碗魚膾為什麼沒要他的命!他當年就該死!”

榮雋的呼吸突然停了,極靜的問了一句,“是你下的毒?”

六王猶在顛狂的囈語,“不該是這樣,娘曾說過誤服天仙子的人會死,他為什麼沒死?”

一個孩子懂什麼,所有人都這樣以為。可他知道皇位本該是自己的,也知道母親的怨懟和不甘從何而來,恨怨越積越深,變成了衝動的臆想,隻要皇兄死去,一切依然屬於他,母親也會重展笑顏。

連榮貴妃也沒想到,偶然的隨口之語,被稚子記在了心底,他從榮府的花園擷回毒花,絞出花汁擠入玉瓶,趁著道中元節宴,悄悄滴在了魚膾上,那時天子方繼位,作為幼弟,他還有機會近身,然而花汁的異味使天子淺嘗即止,隨後的劇變卻徹底毀滅了榮氏一族。

“原來是你——”榮雋嗆咳出來,身形微微一晃,驀然一掌橫掃,失魂落魄的六王被擊飛而起,筆直的墜入了蠱池。

蠱池極大,群雄將毒物悉數蕩至邊角,足足積起了半人高,六王正落在其上,層層相摞的蛇蟲猶如軟榻,托住他並未摔死,然而數不清有多少鋒利的毒刺無情的齧入軀體,六王張大了嘴,發出一聲淒厲的號叫,激烈的痙攣起來,在蟲堆中越陷越深,紛紛的毒物徹底淹沒了他。

血翼神教早就潰了,群雄有的與奴侍交戰,有的在救蠱池中的人,還有一部分衝上殿頂,人們殺意激蕩,攻勢異常凶猛。

場麵混亂不堪,榮雋僅是漠然的看著,猶如一個不關已的幽魂。

榮氏一族數百人的覆滅,竟然來自一個孩童的惡念,積蓄多年的複仇執念,幾乎像一個冰冷的笑話,血翼神教完了,失敗已成定局,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虛空。

榮雋突然拋下銅鈴,轉身掠走。

嚴陵一邊殺敵一邊盯著他,見狀立時高呼,“首惡要逃,大夥快追!”

山風冰涼,吹動寬鬆的黑袍,榮雋漠漠的掠行,仿佛對後方追來的人群一無所知,他穿出殿群,掠過林海,來到一方斷崖,下方是稀薄的白霧,終於停住腳步,摘下了銀麵具。

陽光下銀光一閃,被拋下了高高的山崖。

追上來的群雄隻見黑袍一縱,宛如化去,消失於雲霧中

陷在蠱池中的人悉數被救上來。

殷長歌中毒不輕,臉龐已經發黑,眼前陣陣眩暈,全仗旁人扶著,仍在追問,“師叔怎樣了?”

沒有人回答他,蘇璿被平放在地上,肩臂的重創深可見骨,%e8%83%b8腹被斷劍所貫,腿際也有重傷,英越的臉龐蒼白如透明,每一次呼吸都有大量鮮血溢出。

周圍一片靜默,都是老江湖,看情形已知難有奇跡。

蘇雲落被白陌負著,掙紮著撲下來,大滴的眼淚落下,微弱的呼喚,“師父!師父不能死——師娘在等你!師娘要生寶寶了,她在等你回去!阿卿——阿卿——”

蘇璿從未有過的脫力,又異常的疲倦,虛幻中似乎看見北辰真人安然闔目,化作流霜飛散。

他的意識開始鬆瀉,散入了無邊蒼穹,歸於茫茫大地,遠風送來一縷遙遠的牽縈,紛紛塵世的儘頭,仿佛有一抹顰眉含淚的清顏。

☆、山河一枕

大軍南征不就,惡教已潰,捷報一路飛入金陵,朝野上下無不大喜。

天子詔令大赦天下,舉國同慶。

隻是喜訊中亦有噩耗,靖安侯左天行雖然被江湖人所救,終是毒傷過重,未能生還。左頃懷扶靈而歸,天子率群臣於城外三十裡相迎,金陵全城縞素,百姓哀哭盈野,共為之悼。

前往靖安侯府致哀的吊唁者無數,車馬為之壅塞,出殯安葬等諸般事宜均由禮部主辦,場麵極儘哀榮,親王猶有不及,本朝以來絕無僅有。

靖安侯的長子左卿辭傷懷過度,加上妻子攻惡教時再度重傷,不得不留於西南歇養,他請辭一切封賞,表達了歸隱之意,信中言辭婉轉,字字孝悌,令天子亦為之感喟,遂下旨由左頃懷承襲靖安侯之爵位,其後又對侯府多次封賞,榮寵一時無二。

當此之時,正陽宮的金虛真人獻上了一張前朝藏寶圖,稱是門中弟子從西南敵巢所得,初時以為舊布,用以裹物,回山後才發覺有異,交予師長。

天子著人堪驗,果然從棲霞嶺附近尋獲了無數黃金,滿朝為之轟動,天下人無不讚佩。

正陽宮率先派出精英,召天下英雄死守益州,本已立了大功,此時又獻上寶藏,一解朝廷燃眉之急,天子龍顏大悅,遣吳王至天都峰頒旨,上下皆蒙厚賞。

正陽宮儘管犧牲極巨,然而蒙天子嘉賞,也覺榮耀與安慰。唯有沈曼青事後退回賞賜,致書天子,求以微末之功,贖沈氏諂敵之罪。

天子憫其孝心,允其所求,赦免沈國公的罪責,將其貶為庶民。當沈國公踏出天牢,終於重見天日,已是老邁不堪,他顫巍巍的謝恩後,率家人返鄉歸棲老宅,從此不履金陵。

武林中凡是參與守城與攻伐西南的門派,皆受到天子褒獎,各得賜賞,亡者亦有彰表撫恤,得享一份哀榮。眾多豪傑歸鄉,不但家族榮耀,地方吏與世紳也紛紛送來賀儀,爭相與之結交,一時炙手可熱,讚者有之,羨者有之,江湖中又多了不少軼事流傳。

外邊的沸沸揚揚,熱鬨未休,如五月枝頭海棠,風一吹紛紛似雪。

琅琊已是春深,群芳繚亂,韶光似錦,正是一年最好的時節。

阮靜妍在庭樹下仰頭而視,清眸幽深如水,掩不住萬千思愁。

從夏到秋,從秋到冬,如今又複春光,良人依然未歸。

一箱又一箱黃金珠玉抬入院內,全是天子所賜,連出生才兩個月的孩子也得了封賞,親族無不驚歎,她看也未看一眼,每日對著孩子,看見相似的眉眼,就止不住有淚欲落。

聽說他受了重傷,無法歸來,依然還在西南。

不知他情形如何,傷勢可安,身邊可有人照料,為何至今仍無歸音。

牽掛與哀愁幾乎傾覆了她的理智,無數個夜裡難以入眠,每一日清晨俱是淚濕枕衾,越來越消瘦,見了春色越加傷懷,幼小的孩子卻在懷中掙動,睜著黑亮的大眼,指著碎雪般的海棠花瓣咿唔。

阮靜妍暫時中斷愁思,抬手摘下一朵海棠,放進嬰兒手中,想起當年蘇璿的一簇淩宵花,禁不住微笑,又不覺墮下了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旁的侍女和奶娘正要勸說,忽然驚住了。

院門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英挺的男子,五月春暖,時人已換了單衫,他依然攏著一件薄披,輪廓也有些清瘦,然而長眉入鬢,眸光如水,溫柔的望著庭中人。

侍女和奶娘從未見過這人,大為緊張,方要呼喊侍衛,茜痕正好從屋內出來,一見驚喜的喚道,“姑爺回來了?”

阮靜妍一抬首,驀然驚住了,整個人仿佛墮入了夢中,長睫倏顫,清淚如泉水湧下。

餘人見了此情,哪還有不明白的,奶娘趕緊抱過了孩子。

阮靜妍一聲哽咽,向男子飛奔而去,被他一把擁住,堅實的%e8%83%b8膛與溫熱讓她終於感覺到真實,顫栗的哭出了聲。

男子緊緊摟著她,一聲微笑又似輕歎的低語,“奴奴又哭了。”

阮靜妍的淚落得更凶,纖弱的肩膀劇烈的抖動,所有斷腸的牽掛,離彆的哀傷,無儘的相思與熱戀,悉數成了喜悅的淚。

男子撫著她的發,眼眸微熱,無限愛意與溫存,化作低語拂過她的耳。

“奴奴彆怕,我回來了。”

春陽初升,柳枝低垂,晨起的黃鶯在枝上啼鳴,脆亮的嘰啾不休。

一個緋衣侍女躡足行出,持著竹竿擊動枝椏,驚得葉間黃鳥飛起,紛紛散去,院內恢複了安靜。

屋內的阮靜妍放下心,拉起衾被覆住愛人的肩,抬手擁住他,又將頰貼住他的額,滿心的溫柔安恬。

蘇璿重傷方愈又遠道而歸,至此方能安睡。

他沉沉未醒,陷入了遼遠的夢境。

夢裡沒有乾戈殺戮,沒有浴血紛爭。

唯有山河一枕,萬裡青空,無儘的浩瀚長風。

全書完

作者有話要說:  一枕山河正文至此完結,感謝大家的辛苦跟文

拖拖拉拉這麼久才結束,某紫非常慚愧

未交待的人物留待後記或番外,等我外出歸來再補寫

在此深深的鞠躬,謝謝大家的愛和鼓勵

且待新文再相聚,愛你們

PS.左侯未死,歸隱了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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