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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55 字 5個月前

還有兩人被長蔓捉住,半空懸吊起來。

汪勁飛鈸脫手,斬斷一蔓救出一人,自己失了武器,情勢更糟了。

另一個被七八根長蔓絞裹,拖去了樹乾上方,給妖樹的枝蔓絞得慘叫起來,眼看著口鼻溢血,竟似要被活活勒碎。

眾人大急,要救又衝不過去,驟然庭中激起淩厲的劍風,一個神風飛越的身影如滄龍騰空,碧虹淩日,摧裂了亂飛的長蔓,穿過飛濺的紅液,一把接住落下的人,拋到了安全之地。

汪勁等見是蘇璿到來,登時大喜,隻見他衣衫給紅液澆淋數處,宛如染血,神情凝冷,對著漫天襲來的巨蔓,碧劍一挽凜光驟起,宛如九天驚雷直亟而下,隨著一聲震天般的裂木異響,妖樹轟然顫唞起來,從頂到根坍成了兩半,無數長蔓癱垂下來,終於不再動彈。

蘇璿一劍毀樹,望了一眼場中形勢,衝入了行屍湧出的通道,不出片刻傳來一聲慘叫,行屍威力大減,想是蘇璿找到了馭屍者。

人們七手八腳將餘下的行屍斬了,拖出了受困者,除了被蘇璿所救之人僅是受了勒絞,性命還算無恙,其他幾個已經沒了氣息,他們一路被長蔓拖行,不知受了多少毒物噬咬,麵色已然漆黑如墨,哪還救得過來。

轉來轉去似乎無儘的黑暗迷宮,讓嚴陵不知第幾次生出燥怒,又強捺下來。

路徑錯雜難辨,毒蟲與機關更令人發悚,眼前又是一條死路,他踢開蠕動的長蛇與老鼠,在石壁刻下了一個記號。

昏暗的前方突然騰起一股黑霧,如一張密網變換襲來,嚴陵袖風一拂,擊得黑霧散開,卻是一團細小的蠓蟲,轉眼又聚成一團,向後方撲去。

陰晦的地方易生細蠓,人們初時也未在意,正揮趕間,一個不慎給黑霧撲住一名西嶽閣的精英,那人瞬間迸出厲叫,手中的火把也掉了,嚴陵立即扯下外衣上前撲打,不料那人慌亂過度,竟向來路奔逃,等嚴陵追上去時,人已經栽倒下去,覆臉的蠓蟲嗡的騰起,被嚴陵數下撲震而死。

再看倒下之人,臉容凹陷如槁木,短短一瞬已被活活吸乾,他前一刻還能說能笑,後一瞬死得如此淒慘,縱是老江湖也受不住,有人腹內翻騰,當下就嘔吐出來。

嚴陵亦是恨極,然而人已經沒了,唯有將屍身捆在背上,道,“大夥將衣衫拎在手上,隨時警惕,遇蟲立即撲打。”

眾人悚然而應,繼續行了一段,與另一隊一般遇上了怪蔓來襲,有兩人被拖走,嚴陵帶人追入一間角室,正與長蔓搏鬥之時,有人不留神撞碎了牆邊數隻瓦罐,隨著碎屑散出大團黑蠓,發出妖異的嗡鳴,震得心神皆顫。

這一下都彆說救人,所有人都陷入了危境,嚴陵掄起外衫抽死了一批蠓蟲,然而數量實在太多,宛如黑雲繞身,不少人被飛蟲叮了數下,肌膚異常麻癢,不知毒性如何,心神難免大亂。

一人動作稍緩,被飛蠓撲住,駭得失聲慘叫,眼看慘景重演,忽然一個人疾來。

來人衝近奪過受襲者手中的外衣,勒住他的腦袋一勒一甩,掃飛大片黑蠓,受襲者被鮮血與蟲屍糊了一臉,三魂六魄已經飛了一半,好在臉肌未癟,性命仍在。

火把照出來人居然是個年輕的胡姬,冷脆的迸出了兩個字,“閉氣!”

她身後跟著殷長歌與陸瀾山,顯然是友非敵,人們立即摒住了呼吸,說也奇怪,黑蠓仍在周圍飛舞,卻不再襲人,仿佛失卻了目標一般亂轉。

胡姬一個手勢,退回了來路,餘人有學有樣,屏息退出了角室,留下失去目標的黑蠓嗡嗡徘徊。

☆、驚夢魘

異樹一毀,穆冉就知道不妙。

這棵樹是一種近乎絕跡的奇木,雖然深植於地,卻能自己搜尋獵捕活物,沁出紅液將其消蝕吸收,當年的神教為了將它移栽入殿,不知死了多少奴隸。經過百餘年的生長與飼喂,異樹的枝蔓遍布整座石殿,成了一方天然陣眼,複雜的通道是它隨心所欲的獵場,配上神奴幾乎能毀滅一切來敵,然而劍嘯一起,就如根木柴般被人劈了。

穆冉知道自己絕不是蘇璿的對手,立時扔下馭奴使退走,然而已經晚了,一道劍氣破空,擊得他臂膀炸開了一逢血,穆冉不敢稍停,沿著熟悉的通道狂奔,耳邊傳來後方的慘叫,越發冷汗涔涔。

可怕的壓力如影隨形,甚至越來越近,穆冉一口氣幾乎用儘,顧不得會不會讓敵人逸出,全力奔到出口扳動機關,開啟石門衝了出去。

屍魂殿外兩名長老領著神奴和教衛在等候,見穆冉狼狽的衝出,不禁駭了一跳。

穆冉頭也不回的衝遠,嘶聲道,“閉門!攔敵!”

三名長老明白後麵定有厲害的對頭,立刻扳動機括,馭動神奴圍住出口。

石門轟然移動,眼看即將闔攏之際,一道碧光激綻而現,森寒侵人眉睫。

殷長歌一踏進殿,四下陡暗,當下覺出了失誤。

蘇雲落進得太急,連個火把沒有,再多走兩步就要伸手不見五指,難道靠摸索前行?他方要提醒,沒想到蘇雲落探手取出一枚人指大小的玉角,輝光晶瑩,頓時照亮了方圓兩丈。

殷長歌大喜,也有些驚訝,“這是什麼寶物?”

這枚玉角正是天子所賜的雙龍犀,據說治傷有奇效,蘇雲落沒舍得用,尋出了彆的用途,道,“阿卿夜裡看書,這個方便。”

王侯公子連夜燭也是異寶,殷長歌摸了摸耳朵,無言以對。

陸瀾山再見蘇雲落的震驚已經過去了,聽得悶笑一聲,出言招呼,“難得有機會再見落兄,左公子彆後可好?”

蘇雲落赴吐火羅時矯稱姓落,她對陸瀾山印象不差,不過也不算親近,簡道,“他很好,也來了,稍後即至。”

陸瀾山想起舊事,趣謔道,“當年誰都沒看出落兄是女子,唯有左公子獨具慧眼,當真厲害。”

想起那時的種種,殷長歌也不禁失笑,“陸兄和師姐在,師妹與左公子也來了,吐火羅的幾人都聚齊了,就差修羅刀商兄,許久未聽聞他的消息了。”

商晚以殺手為業,行蹤素來詭秘,消失倒也不足為奇。

陸瀾山本要打前站,給蘇雲落攔在了後頭,看她眉眼精致,處置毒蛇毒蟲乾脆利落,對機關陷阱往往一眼識破,不免格外驚奇,這才想起除了詭絕的易容術,她還是竊遍天下重寶的武林第一飛賊。

轉進一處暗道,兩壁極狹,生著一簇簇可愛的小白菇,拐角有光亮透出,極似出口,陸瀾山登時一喜,“落兄厲害,這麼快就尋到了出口!”

蘇雲落瞧了兩眼,捉了一隻瘦伶伶的灰鼠擲過去,灰鼠發出吱厲的尖叫,撞上了小白菇,迸出了一陣細碎的霧,灰鼠落下地來,沒有向出口逃走,反而對著三人奔來。隻見它越跑越慢,毛色也似乎變了,好容易挪到麵前已經動不了,皮毛裡長出了雪白的菇絲。

陸瀾山看得發寒,截然變色,後方的殷長歌忽覺異物侵近,長劍閃電般斬出,通道頂端刹時落下了一截赤灰色的長蔓。

失了一截的長蔓猶如活蛇,鷙猛的撲襲而來,看得殷長歌大駭,然而他到底是年輕一代的高手,幾番下來長蔓似也知道不好惹,飛速的縮退,三人追隨而去,正好撞上嚴陵一行。

蘇雲落畢竟到過血翼神教,知道黑蠓憑著氣息逐人,順利將眾人救出,又隨著長蔓的拖痕尋到了中庭,人們瞧見萎落的庭中巨樹,無不瞠目結舌。

蘇璿卻沒了影,通道內餘下馭奴者的屍身,一處石門邊有劍氣激痕,門外隱隱有震感,似乎正在交戰。

眾人無不發急,蘇雲落尋出機括扯動,隻聽石門轟然一響,緩緩移開。

一縷暮光投入了視野,映出草坡上無數行屍的殘骸。

蘇璿長眉英冷,在屍堆中側身拭劍。┆┆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遠處一條無儘長階直通山巔,兩側堅石高逾數丈,宛如城牆。

一輪黯淡的夕陽墜在山後,投下深長的暗影。

暮色將沉,左卿辭與先行軍也到了。

這一次左卿辭與蘇雲落為向導,先行軍一路格外順利,將曹度所領的大軍遠遠拋在了後方,曹恪年青,極欽佩勇者,對助守益州的江湖人敬重有加,左氏兄弟親來向群雄致謝,儘管先行軍輕裝而來,所攜的物資也無多少富餘,仍是儘力分出部分口糧,還將馱物的騾子宰了一半送來。

人們趁著夜色,在草坡上歇下來,圍著火翻烤騾肉,談笑不絕。

蘇璿婉拒了徒弟的邀請,與眾人坐在一處,蘇雲落一會送來淨衣,一會遞來烤肉,最後還殷殷捧來兩碗香氣撲鼻的肉湯,全不管旁人都在嘩笑誇讚。

蘇璿將一碗湯給了長歌,另一碗與身邊人一分,嚴陵嘗後嘖了一聲,“把你徒弟給昆侖如何,來了就是大弟子,萬事不用做,每日熬幾碗湯就好。”

眾人無不大笑,陸瀾山忍俊不禁,“不愧是嚴掌門,敢與正陽宮搶人。”

嚴陵不以為意,“既然這徒弟乖巧又聽話,還不是蘇大俠一句話就成了。”

姚宗敬險些一口水噴出來,“老嚴,你是沒見著她殺人的狠勁,劈活人如裂紙,當心連你脖子一起絞了,再說就算蘇大俠應了,你就不怕左公子找上昆侖?”

數十丈外的另一處火堆,蘇雲落伴在左卿辭身邊,對麵是左頃懷與曹恪,嚴陵掠了一眼失笑,總算收了調侃,“蘇大俠這徒婿太文弱,不過為救父而不惜涉險,也算得上有膽色。”

蘇璿微笑道,“左公子儘管不會武功,卻心智超群,有勇有謀,連師兄也是佩服的。”

除了氣量小些,心眼多點,這個徒婿還算不錯,醫術更是難得。

這廂在談笑,年輕人那邊更鬨,殷長歌的一碗湯給幾人搶了個空,自己一口沒落著,不免又氣又笑。回頭見沈曼青在一隅獨坐,他收了笑,伴著師姐坐下。

沈曼青沉默的進食,聽著火邊陣陣笑聲不絕,遠處是蘇雲落與左卿辭的側影,如一道無可回避的諷刺,向所有人提醒她的失敗與尷尬。

殷長歌出人意料的開口,“師姐,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師妹的眼中並沒有你。”

沈曼青一怔,方要冷笑,殷長歌又道,“然而師姐一直在瞧她,在山上如此,在吐火羅如此,金陵時如此,到此刻依然如此。師姐可知縱然沒有她,師妹如今所得也不屬於你。”

沈曼青一僵,麵頰驀然火燒般燙起來,“你胡說什麼!”

一句話震得一響,引得近處幾人望來,沈曼青抑住神色,惱恨得無以複加。

殷長歌的話語卻沒有停止,“師叔憐她受儘世人排擠,依然堅韌純粹;江湖人讚她十二年艱苦卓絕,讓師叔得以重生;左公子慕她心如赤子,秉直單純。這些讚與慕是她一力掙來,不在於家世門第,師承何人。”

沈曼青被激得情緒不穩,咬牙怒道,“那又如何!縱是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