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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69 字 5個月前

我也敢闖;如果一心請戰卻不能殺敵,還請師叔收回這把輕離!”

“好!”一聲斷喝從帳外傳來,昆侖派的嚴陵一步邁入,正聽到最後幾句,激賞的讚了一聲,“到底是正陽宮的人,比一些男兒還有膽氣。”

嚴陵突然而來,蘇璿不好再訓下去,“嚴掌門何時來此?失迎了。”

嚴陵一揮手,豪邁道,“外頭擠了一群崽子偷聽,哪會有人通報,我索性闖進來,昆侖路遠,門中有些麻煩,我處置好了帶人趕過來,確是晚了些,好在你要去血翼神教,正可同去。”

幸而他橫來一攪,不然還不知如何收場,殷長歌慶幸的扶起沈曼青,退到了一旁。

蘇璿與嚴陵曾經並肩作戰,知他是性情中人,“多謝嚴掌門盛意,然而此行不知多少凶險,實不宜——”

嚴陵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我去不為其他,一是敬左侯為國為民,鐵骨丹心,二是要跟血翼神教算不死泉這筆惡帳!還拖了老姚一起過來,就在外頭,無關的廢話就不必再說了。”

蘇璿啼笑皆非,知道勸不住,也不再浪費口舌,“那我代左侯謝過嚴掌門肝膽熱腸,一片高義。”

話音方落,有個大膽的正陽宮弟子掀簾喊道,“師叔!昆侖與四象閣能去,我們也要去!”

一群弟子頓時轟叫起來,嘩聲沸騰。

柴英也闖了進來,氣勢激冷,“蘇大俠,此去蕩平惡教,峨眉派請與同去。”

峨眉弟子不甘示弱,也紛紛嚷了起來。

一聲佛號響起,法引大師在外道,“救人誅邪,豈能獨行,少林亦當同行。”

陸瀾山雙臂環%e8%83%b8,慷慨道,“犧牲了那麼多同道,還用邪計擄走了左侯,豈能就此罷休,索性殺進惡教老巢,一並清個乾淨!”

眾聲無不讚好,一聲聲俱是呼喊同去,連受傷的都按捺不住,激昂的情緒一浪高過一浪。

戰意如火,戰誌未歇。

任是呼嘯的北風,也吹不涼沸騰的熱血。

☆、重關阻

一聽說要去救左侯,不但江湖人爭先,士兵們也是群情激動,鼓噪著要同行,逃難歸來的益州百姓獲知了消息,大批湧來捐送乾糧、衣物與藥草,很快湊齊了所需的物資。

軍隊還有安城之職,未得諭令不得擅動,蘇璿親自安撫了士兵,帶著江湖人踏上了西南之路。

隨著南行,天氣越來越暖,等過了成為廢墟的拓州,馬匹就用不上了,許多人還是頭一回在密林長途奔涉,猶從寒冬闖入濕夏,十分不慣。

昆侖派和四象閣畢竟熟門熟路,適應得更快,嚴陵不管旁人眼光,當先棄了長衣,他一帶頭,許多人都換了短褐。沈曼青是其中唯一的女子,跋山涉水從不落後,汗透衣衫也不道苦。

人們對她俱是欽佩,連嚴陵也難得的青眼相看,對蘇璿道,“金虛自己滑頭,教徒弟倒不錯,你也有個徒弟,比之如何?”

這一句要是換個人說,難免有挑拔之嫌,蘇璿知他性情,不以為意,“師兄教徒有方,我如何能比,阿落一切都好,隻可惜跟了我這不負責任的師父。”

嚴陵沒想到他如此一答,斜眼道,“不必過謙,憑你的能耐,她學個一招半式也夠受用了。”

提起徒弟,蘇璿又想起在琅琊的妻子,思緒飛散,整個人都心不在焉起來。

家書道出的消息讓他驚喜無限,然而戰情如火,隻能斂藏心底,並未對任何人言說,隻盼戰事結束早日回轉,卻又不得不轉赴西南。

懷孕一定十分辛苦,她還惦念著益州夙夜牽掛,也不知身子可安,衣帶可緩,是否暗泣傷懷,家人會不會責備。世事從來難兩全,他要擔當的太多,給予重要的人太少,不論當師父還是為人夫,似乎都未能做好,見信喜悅之餘,更多的是深深的愧疚。

旁人哪知他心神不屬,四象閣掌門姚宗敬在一旁嘲笑,“老嚴也學會繞彎子了,不就是對蘇大俠的徒弟好奇?無非是聽江湖傳聞多了,又沒見過,想知道是什麼樣。”

一言引得人人豎起了耳朵,連正陽宮的弟子對這位師妹也所知不多,其他門派就更好奇了。

姚宗敬一言挑破,嚴陵也不否認,哼了兩聲算是默認。

蘇璿這才明白過來,不禁失笑,“阿落天性善良,膽小乖巧,遇事多隱忍退讓,從來不愛爭鬥。”

當聽說桀驁神秘的飛賊居然是如此稀鬆的性情,一群人不免有些失望。

沈曼青一言不發,眸中掠過一絲冷諷。

殷長歌將頭側到一旁,極力忍著笑,少時的蘇雲落確是如此,但要是一直未變,哪能在江湖上獨闖十餘年,做下各種大事。時至今日還能令她乖怯畏怕的,大概也僅有師叔與師父了。

陸瀾山亦是神情古怪,他曾與蘇雲落同赴吐火羅,印象中這人冷僻獨行,犀利狠準,該動時絕不手軟,與蘇璿所言判若兩人,不知是哪裡出了錯。

群雄此次奔赴西南,精氣神與前一次大為不同,不僅攜了驅蚊蟲的草藥,帶了解毒丸,收集露水也更有經驗,加上血翼神教受了重創,撤逃之下來不及掩飾行跡,順利的涉過一座座大山,追到了神教附近。

蘇璿方在搜尋具體方位,轉過一道刀削似的險崖,頓時目光一凝。

西南千山皆碧,崖後的這座山上半截草木繁茂,下半截卻是赤黑,細看山頭的形狀,赫然正與記憶相合,不知怎會大異從前。

隻見山麓的林木已然被焚燒一空,黑灰的岩層%e8%a3%b8露,岩上隙縫密布,生長著許多白花,到了近前才發覺居然是數不清的白骨,有的粗壯如野牛,有的細小如飛禽,森森如刺向天,無言的述說著恐怖。

綿延數十裡的黑岩之上是鬱青的山巔,一角哨樓從林梢穿出,仿佛一隻陰冷的眼睛俯瞰。山風從崖下吹來,陰寒透骨,腥風撲鼻,陸瀾山摸了摸後頸,喃喃道,“鬼地方邪得緊,散了這麼多骨頭,難道山會吃人?”

人人心底都在嘀咕,蘇璿也擰起了眉,這座山變化如此之大,絕不是普通林火造成,血翼神教盤踞山巔,山腳連個守衛也不見,必定有古怪,遂道,“都不要踏上去,捉幾隻活物試試。”

人們很快捉來了一隻野鹿,三隻野雉,這些活物似乎極畏懼黑岩,野雉被扔上去,拚命撲打翅膀縱飛,岩縫中猝然鑽出無數長蛇,通體漆黑,頭如烙印,閃電般遊移追近,一口咬中野雉,野雉落下來一動不動,瞬間被群蛇覆沒。

野鹿上去同樣引動群蛇紛逐,好在它天性靈巧,屢屢跳過了蛇襲,圍堵的長蛇越來越多,宛如一條妖詭的蛇流隨著鹿足蜿移,奔出數十丈外,蛇群忽然奇跡般的不追了,野鹿仍不敢放鬆,繼續向上逃遠,不多時猝然發出了哀鳴。

野鹿四圍並無彆物,它卻似受到了無形的折磨,拚命蹦跳起來,左衝右突,發瘋般要衝回長蛇所在的領域,然而沒到邊緣已經跪伏下去,皮毛下滲出了大量鮮血,鳴聲慘烈異常,眼看鹿脊宛如被惡鬼啃噬,竟然逐漸現出了白骨。

如此可怖的場麵讓人們驚悚莫名,均有些不安起來,難道真如西南邊民所言,血翼神教有惡神之力?

人心不穩,氣氛騷動,蘇璿雙眉一挑,“各位在此稍待,勿擅動。”

一言既畢,他一步踏上了黑岩。

江湖人無不憂慮,轟然而喚,卻見蘇璿揮鞘一振,三條黑蛇還未暴起已被氣勁擊碎,他大步流星,絲毫不停,數不清有多少黑蛇群起而襲,不斷被擊散為血泥,竟無一條能近身。

人們看得驚心動魄,險些滯住了呼息。

正陽宮的弟子尤其心驚肉跳,殷長歌見蘇璿一路行至黑蛇停止追逐之處,心跳幾乎都停了。再往上黑蛇不敢進,野鹿又死得如此詭異,必定伏著極可怕危險,他幾乎要揚聲提醒,蘇璿忽然停步。-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蘇璿沒有踏前,佇立觀察了一陣,終於轉回。

直到他徹底踏出黑岩,所有人才算鬆了一口氣,悉數圍上來。

蘇璿攤開一方袖布,裡麵有幾隻指節長的褐蟻,頭部略方,生有兩隻尖長的大顎,被勁氣所抑不能逃,足肢兀自亂顫。“上麵全是這東西,口顎鋒利,極可能有毒,活物被咬後無法奔逃,隻能任其啃食。”

人們恍然了悟,原來黑岩上並非惡神,而是無邊無際的蟻群。

再一細想,越加不寒而栗,毒蟻鋪了半山,活蹦亂跳的野鹿轉眼成了骨架,人又能撐多久,如此惡毒細小的祟物,哪怕奔得再快、武功再高也逃不過侵襲,何等怵人。

每個人臉上都不好過,嚴陵眺了一眼遠處的山頭,“我就不信血翼神教的孫子也是這麼上山,一定有其他通道。”

山腳極大,人們用了大半天才繞到山陰一側,抬眼一望,果然如嚴陵預料,血翼神教留了一條狹長的通路。

山腳是一片參天巨木的密林,上方有一方巍峨的石殿,隨後是一條筆直的長階。一路地勢峻陡,步步難測,不知伏了何種凶險,藏了多少蠱毒蠍蛇。

☆、道相異

天光低暗,細雨紛紛,浸潤著神教最中心的黑曜石神台。

台畔一尊十餘丈高的血蛇神像泛著水光,獰然昂首,紅寶石的眼眸透亮,仿佛要吞噬一切不馴者,一個黑袍銀麵具的人佇立了一刻,向另一側行去,身後跟著數名畢恭畢敬的神侍。

一簇簇碧綠的矮樹宛如蕈傘,襯著數座巨大而巍峨的石殿,殿邊的綠藤吐出碗口大的花,在雨中妖麗如血,藤下伏著花紋濃豔的毒蛇,隨著黑袍人的步履而晃首,看著他行過石徑,踏入了一座較小的石殿。

六王從殿內迎出來,中原人很難忍受昭越的濕氣,抬眼見樹下的毒蜈與長蛇,依然感到強烈的厭惡,出口的話語卻溫情而體恤,“這雨一落更是濕熱,你竟然在這裡熬了幾十年,全怪我那時沒用,要是有法子將你藏下來,也不至讓你受苦。”

銀麵具被霧氣所蒙,減了三分冰冷的銳感,乘黃聲音淡淡,“應德帝有心除去榮氏一族,你當年還小,能做得了什麼,昭越確實蠻荒,不過至少還有機會活下來。”

六王的神情極為傷感,“當年榮家出事,我哭了許久,想在殿裡設個香案,身邊的人都不許,明明數月前你還帶我到東郊騎馬,教我射兔子,誰想到會禍從天降。”

乘黃望了他一眼,“這些事你還記得。”

六王的臉龐陰沉下來,“怎麼忘得了,我曾經有父皇恩寵,有親娘照拂,有至親的舅父與表兄,結果父皇殯天後一無所有,被仇人當廢物般養著,府內外全是宮中暗線。朝臣看我就如一個笑話,比不了陳王,更比不上吳王,萬事都要仔細,不敢讓人抓住半點把柄。”

乘黃半晌方道,“你活得也不易。”

六王傾出多年的積恨,緩下口氣道,“我忍了幾十年,計劃一挫再挫,好容易能夠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