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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73 字 5個月前

令鎖城戒備,哪想到神教不過是要趕狗入窮巷。拓州城門正是封死的巷尾,等江湖人在城下徹底崩潰,放棄抵抗,才是這場長遠逐戰的收梢。

戴銀麵具的男子沒有回應,眼洞中的睫微閉,仿佛在感受中原拂來的長風。

黑襟青年心情極好,“還有一半中原人在林中晃蕩,等收了煉成神奴,足夠橫蕩中原了。”

銀麵具後終於有了話語,聲音冰冷,“穆冉,你太小瞧了對手,中原人有千萬軍馬,高峻的城池,縱然神奴無敵,也未必能輕易征服。”

穆冉轉過頭,耳際碩大的銀環輕晃,狡黠道,“不是還有那個親王和侯爺?異神蠱可不好煉,總該派上些用場。”

戴麵具的男子不置可否。

穆冉盯著他,話語多了三分詭疑,“教主在一年內平了乃蠻,花喇,井佤各部,大夥見識了神奴的威力,又被許了中原的黃金寶玉,這才死心塌地的跟隨,難道教主其實也沒有把握?”

黑袍飄拂,男子抬手當空一劃,蒼白的指尖宛如分裂河山,“隻要攻破益州,一切自會落入神教掌中。”

穆冉笑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就算隻得益州以南也不錯。”

半空影子一閃,落下了一個女郎。她的雙靨刺著奇怪的黑漆咒紋,唇色烏紫,有一種逼人的詭豔,襟裙繡著鮮麗的織紋,緊裹豐美的腰%e8%87%80,一隻藍如寶石的蠍子伏在她頸畔。

穆冉隨意看了一眼,發覺女郎的唇上顯出深深的豎紋,神氣萎靡,不禁意外,“嬰瑤,有人傷了你的靈蠱?”

女郎目現陰霾,停了一刻才道,“我放出七隻烏螣,沒想到都給弄死了。”

靈蠱以鮮血豢養,與主人心靈合一,控之噬人極為難防。不過一旦死去,主人也會大受損傷。穆冉聽說她一損七隻,不禁動容,“難怪你到得比我還遲,那人是誰?”

嬰瑤寒著臉,眼下的刺紋凶狠而詭麗,“就是一群臭道士的頭領,中原提過的什麼真人,一路指手劃腳的礙事,沒有他中原人早亂了。”

這一提,穆冉倒有幾分印象,“你急什麼,他們又跑不了,那位侯爺極恨道士,特彆是那個真人,吩咐了一定要將他煉成神奴,你可彆壞了事,大不了捉到手讓你玩幾天消氣。”

又一個身影縱掠而至,是一個岩石般的壯漢,數不清麵上有多少疤痕,一對凶炯炯的眼看得人打顫,“中原人到了。”

穆冉半點不怕,揶揄道,“塔吒,中原人早就給神奴圈在城下,是你來晚了。”

塔吒的聲音宛如粗糙的山岩相撞,“從你和嬰瑤手上逃出來的人,到了。”

穆冉驚訝的抬眼,遠處的山坡忽然蜿下了一條細線,接著又是一道,線越來越多,漸漸彙成了一片,朝拓州城疾速而近,轉眼看出是成千上百的人,殺氣衝天的撲入了汪洋般的屍陣。

穆冉一咧嘴,有幾分不可思議,“他們居然沒逃?這麼急著找死?”

嬰瑤盯住了人群中的某一處,俏顏驀然一狠。

☆、悲聲徹

鮮血與屍液浸軟了乾燥的黃土,融成了血泥,又被雜踏的腳踩得稀爛。

行屍滔滔,最難應付的還是如海鯊堂的三堂主一般,以中原武林人製成的屍傀。

這些人在不死泉的傳聞方起時就趕到西南,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最終成了敵人的傀儡,就如歲寒三君。

三君是長鶴門的供奉,號鬆君、竹客、梅友,在中原武林聲名甚響,而今全成了為虎作倀的行屍。三人麵目潰白,僵木無情,一徑瘋狂的撲襲,他們本已功力高深,受了操控越發凶悍異常,連傷十數人後找上了沈約。

沈約陷入纏戰,給迫得一腦門汗,他的武器是一根淬毒的長刺,輕巧詭利,素來為江湖一絕,然而行屍無知無痛,不懼奇毒,哪怕給紮成千孔百竅的太湖石,依然生猛的撲躥。長刺又不比長刀,壓根不可能斬下行屍的腦袋,反而處處受製,尤其一擊之下長刺不巧嵌入一屍的骨縫,倉促間拔不出,另外兩屍掌力襲來,眼看就要重傷。

澄心大師立掌一拂,宛如分柳,將強盛的掌風裁為幾段,威力頓時溢散於無形。這一式喚作千手如來掌,正是少林最精微的絕學之一。

沈約逃過一劫,遍身冷汗,澄心知他武器受製,大袖一展擋下三君。

十餘丈外傳來一聲嘶叫,鐵劍門的掌門陷身群屍,一個未防住,被屍傀抓碎了肩骨,儘管最後一擊震裂了兩具行屍的頭顱,卻也被屍爪穿透%e8%83%b8腹,頹然而亡。

鐵劍門的弟子大亂,有的拚命護著掌門的屍身不讓屍傀踩踏,也有的悲憤至極,不顧身的亂砍。

厚重的城門如一道絕望的天塹,劃開了黃泉的邊界,至死難逾。

沈約轉頭四顧,滿目絕望,棄了長刺捏斷一具行屍的頸骨,失態的激吼,“開城啊!”

驚神山莊的弟子隨之泣喊,最後數百江湖人齊聲高呼,三個字宛如從心腔迸出,聲嘶力竭,字字淌血,震得城上人人變色。

拓州的城守魯戟俯視城下,一語不發。

一名年輕的尉官忍不住道,“將軍——”

魯戟麵沉如水,聽而不聞。

年輕尉官一滯,被叫喊悸得不忍,“城下的也是中原人,將軍——”

魯戟厲聲截斷,“我等在此是為護拓州一城!這些法外之徒擅往西南,如今又惹來怪物圍城,一旦開城,屍怪隨之湧入,城中百姓又當如何?”

城上一片死寂,年輕尉官的喉頭動了一下,不再言語。

城下一聲又一聲椎心泣血的呐喊,城門被擂得咚咚作響,隨著血腥的風卷揚而上,刺人%e8%83%b8臆。

堅牢的城門巋然不動,濺滿了無數鮮血,任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倒下。

極度的絕望降臨,有人開始哭號,陷入了歇斯底裡的潰亂,有人已放棄了抵抗,心神大亂。人們步步退縮,屍傀越圍越緊,忽然遠處響起一聲貫注真力的長嘯,接著又有數聲長嘯相應。嘯聲激昂不絕,越來越近,行屍如被海浪紛擾而動。

沈約驚極望去,瞧見一個熟悉的冷悍麵孔,昆侖掌門嚴陵從屍陣中殺出,激聲中帶著嘲諷,“你們這些孫子,喊破天有什麼用,殺啊!”

隨後是四象閣的掌門姚宗敬,他雙掌勁力狂飆,隨之喊道,“都是刀頭%e8%88%94血的漢子,死也是死在中原的城池下,怕什麼!”

源源不絕的江湖人隨著他們殺來,近千人成了一股激浪,衝得行屍四散而開,城下精疲力竭的江湖人得了喘熄,精神為之一振。

沈約怎麼也想不到竟然還有援兵,半月軒的掌門徐謂同是目瞪口呆。

金虛真人縱劍而起,大袖隨劍勢飄揚,少有的激凜飛越,他淩空掠過兩位掌門,斬下了一具行屍的頭顱,對兩人淡然一哂,“不用想逃了,殺!”?思?兔?在?線?閱?讀?

柳哲在他身邊提劍而吼,“殺!”

正陽宮數十名弟子齊聲而喊,“殺!”

點蒼派掌門顧淮在十丈外厲叫,“殺!”

峨嵋、昆侖、少林、點蒼、四象閣、靈鷲宮等大小幫派弟子激聲而應,“殺!”

千餘人激揚如沸,震得城旗翻湧而動,再無彆聲,唯有一個殺字。

這是武林人最激昂的血性,拋卻了崩沮絕望,拋卻了計較與退路,餘下純粹的搏殺。

刀劍如雪,屍橫遍地,人們殺紅了眼,有的失了左臂仍奮力將刀劍戳進屍口,有的被砍斷雙腿依然抱住行屍不放,慘叫接連,殺喊不斷,人人拚儘了全力。

溫白羽氣血激燃,揮著碧色的長劍縱性砍殺。

她的人生向來順遂,縱然和離也不減驕傲的意氣,曾以為自己將在靈鷲宮終老,誰知竟絕命於拓州城下。到了這一刻,她什麼也不想了,恨不能化身羅刹護住靈鷲宮的弟子,誅儘滔滔不絕的行屍。

上一次這般拚命,似乎還是在九華山護兄長。溫白羽恍惚想起一個人,隨即又拋開,那個英俠的男子早已故去,世上再不會有奇跡。她更緊的握住長劍,戳穿一具行屍的心肺,一轉頭,兩張腐白的臉近在咫尺,她一肘擊得屍臉鼻骨一折,行屍反而張大嘴咬來,她旋劍斬下屍頭,又被數屍襲近,猙獰的屍爪已然及腰,驀然一劍橫來而斬,擊退行屍,讓她逃過了一劫。

溫白羽驚魂甫定,側頭一看原來是昆侖掌門嚴陵,這大漢神氣粗悍,半身染血,對她齜牙一笑,不知是嘲是讚,“二宮主凶得很哪。”

溫白羽鬢發散亂,汗流披麵,手臂也因脫力而輕顫,當他在諷刺,怒道,“凶又怎麼樣!”

嚴陵大笑出來,一腳踢得一具行屍肋骨折斷,“凶得好!凶得好!”

澄心大師被歲寒三君纏鬥不休,竹客掌勁如綿,沾上就是折骨毀形;梅友宛如一隻毒幅,倏忽莫測;鬆君赤手如鐵爪,力可穿石,澄心大師抓住一隙,持掌平削,劈裂了鬆君的腰骨,隻聽咯拉一聲,鬆君半身跪折,然而另外兩屍再度襲來,澄心大師對戰了數十回合,驀然腿上一痛,原來鬆君儘管半身已癱,在地上依然窮抓不休,澄心大師被他扣住腿足,背上瞬間中了一掌,幸而一人闖來,長劍分掠,逼得兩具行屍暫退。

來者正是葉庭,他當先斬下鬆君的雙臂,救下澄心大師。年邁的高僧小腿鮮血淋淋,內傷更是不輕,葉庭將他換下,自己迎戰兩屍,劍如明雪縱橫,淩厲非常,幾度往來,他以一記天心無常砍下了一屍頭顱,正要除去另一個,驀然麵前爆開一蓬煙霧,彈出了七八隻毒蟲。

葉庭立刻閉住呼吸,大袖勁力一卷,將毒蟲與霧氣掃開,十根尖長的指甲已經到了眼前,他立即疾退,尖指疾追不放,更有幢幢屍爪襲來。他以劍格開行屍,背後卻是一名彆派弟子,再退勢必定傷及無辜,葉庭唯有以左臂硬受了敵人刺戳,同時一式天下為籠挑出,這一劍險些將來襲者腰腹斬開,不料給一隻鐵笛一阻,僅劃下了一道輕傷。

葉庭的手臂指傷不淺,糟的是絲毫不覺疼痛,他知道不妙,抬手封閉了%e7%a9%b4道,抬眼見一個臉靨刺紋的詭豔女郎恨極的瞪視,另一個黑襟衫的青年持鐵笛護在一旁,上下打量道,“嬰瑤,你的心也太急,隨便出點氣算了,他的命還有用,可不能弄死了。”

正陽宮的弟子見葉庭受傷,揮劍來援,與兩人纏鬥起來。

然而這對男女身法詭異,毒物層出不窮,防不勝防,沒多時已經給放倒了數個。葉庭見對方身手,知是血翼神教中的重要人物,儘管半邊肩臂已然僵木,卻不能看著弟子受戮,他咬牙斥開門人,自己持劍再戰。

周旋了一陣,葉庭雖然斬傷了黑襟青年的臂,處境反而更糟。他所中的異毒非同小可,封了血脈仍然逆行而上,心房越來越異樣,擂鼓般忽緊忽緩,唇色漸漸青紫,視野模糊難辨。

穆冉暗裡咋舌,這人劍法精妙,要不是嬰瑤猝不及防下毒傷了他,一時絕拿不下,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