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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63 字 5個月前

,一路不知有多少人倒在血翼神教層出不窮的毒物下。掌門高定趕過來看了烏蛇,也是搖頭,“南疆異蛇從未見過,此毒極是凶險,非比尋常,我也沒有解法。”

中毒的弟子服了幾粒朱鶴堂的解毒丸,依然麵色烏青,一陣陣冷痙抽搐,葉庭明知無用,還是行功為他護住心脈,希望能多延一陣。

驚神山莊的沈約仔細端詳異蛇,“烏蛇極小,飛彈如電,乘著大雨和混戰潛近,縱是高手也難防,這些蛇特意針對金虛真人,定是見我們全仗真人指引調控,想讓我們群龍無首。”

人們聞言俱有同感,無不起了惕意,雨勢漸漸小了,山林逐漸靜下來,氣氛絲毫不見輕鬆,仿佛一雙蘊滿殺意的眼在暗中窺視,葉庭一邊行功,不忘提醒幾派掌門道,“發警嘯,探一探中翼和尾翼在何處,是否需要救援?”

貫注了真力的嘯聲在細雨中傳開,迅速有了回應,及至辨出方位,眾人皆知不好。中翼距離尚近,受到的攻襲不多,僅是迷途走散,收到訊息便動身來彙合;尾翼卻陷得甚遠,情勢危急,已然折損不小。

半月軒的掌門徐謂擰了一把衣袖的水,歎息道,“血翼神教是要將我們分而襲之,特地挑了尾翼下手。”

昆侖派的掌門嚴陵與統領尾翼的姚宗敬素來交好,立即道,“救人如救火,須得速去!”

沈約另有看法,“如今山坡滑塌,趕去要繞行甚遠,說不定途中還有伏擊。”

點蒼派的掌門顧淮也有些顧慮,“不妨等中翼趕來會合,再行商討。”

嚴陵本來就看不順眼沈約,聞言氣性上湧,“救人如救火,等中翼趕至要到何時,沈莊主和顧掌門是怕了,根本無意救援?”

徐謂從旁勸道,“嚴掌門休急,沈莊主是擔心地形不熟,溝崖迂回錯雜,反為敵人所趁。”

沈約到了此刻也不托辭,索性把話挑明,“嚴掌門莫怪我實言,我們好容易趕到此地,拓州已經在望,再走一程就能抵達安全之地,回頭去救反而陷入敵人的奸計,何況就算去救,誰知道有多少敵人,會不會是另一個陷阱,姚掌門他們甚至可能根本撐不到援兵到來。”

各方掌門其實都有類似的顧慮,不由暗裡點頭。

嚴陵的烈脾氣當場發作出來,“陷在不死泉的千餘人就罷了,如今尾翼明明可救,沈掌門仍是一心想逃?說好的共同進退,臨到關頭貪生怕死,要是驚神山莊的人陷落,沈莊主難道也說一句救之不及,不妨自絕?一群沒卵蛋的慫貨!”

這一句把在場的都罵了進去,不免個個神情尷尬,不過昆侖派的門風素來強悍剛烈,極不好惹,誰也不願輕易得罪,場中沉默下來。

嚴陵也懶得再罵,厲喚一聲,“本門的都站出來,隨我去救人!哪怕昆侖派眾人埋骨西南,也勝過寒了江湖人心,給血翼神教恥笑。”

昆侖派數十名弟子應聲而動,無一人猶疑。

嚴陵正要率弟子起行,葉庭開了口,“嚴掌門,且慢。”

昆侖也是修劍的,嚴陵一向與金虛真人不大對眼,聞聲斜側,挑頷待他發話。

葉庭收了行功,將中毒的弟子托給朱鶴堂的掌門,而後才道,“受陷的武林同道必須要救,不可讓昆侖獨行。”

沈約當先道,“真人怎知不是陷阱,血翼神教行屍無數,萬一我等也栽進去,到時候又指望誰來救援?不如趕到拓州,稟明城守,請駐軍共討。”

嚴陵雙臂環%e8%83%b8的諷道,“等朝廷發兵來替受困的同道收屍?沈莊主不如一路哭上金陵的好。”

葉庭的話語平靜沉穩,“尾翼儘管危急,仍有數百之眾,隻要眾誌未潰,定能支撐下來,絕無舍棄的道理;拓州雖有駐軍,遠水難救近火,還是要靠江湖同道相扶自濟。”

沈約不想得罪葉庭,緩下言語道,“並非我見死不救,一來不知那裡情形如何,是否能救;二來屍傀無窮無儘,不知疼痛,我等卻是血肉之軀,如今大半已疲,再加勁急趕而去,到時候還能有幾分戰力?”

一句話說得眾人深有同感,俱是緘默。

葉庭當然清楚人心所想,不急不燥道,“所以唯有分兵,我願帶正陽弟子與嚴掌門前去救援,有意的門派可同往;餘者由澄心大師帶領,與中翼會合前往拓州,如此可得兩全。”

嚴陵一向覺得葉庭道貌岸然,瞧不上他的圓滑,沒想到關鍵時竟然肯站出來擔當,頗為意外。

徐謂期期艾艾道,“真人統領全局,就算分兵也不該是正陽宮前往,不如改譴其他門派前去相救。”

葉庭也不多言,對澄心大師道,“大師覺得如何?”

澄心大師睜開眼眸,少林的洗髓經可驅除百毒,指上的腫脹消了許多,行功的同時也將周圍的一切聽在耳中,當下合什道,“最難的事讓真人與嚴掌門擔了,老衲又豈能退避,四羅漢與二十名少林弟子與真人同往。”

澄心大師多次相助,葉庭極為感念,然而此時不是致謝之機,唯有深揖一禮,轉而道,“還有哪些門派願一同前往,救援受困的江湖同道?”

人群一時寂下來,各派都在猶豫,畢竟拓州才是安全之地,千難萬險好容易到此,誰能輕鬆允諾回頭救援。然而正陽宮與昆侖都站了出來,一味裹足不前,又怕將來受人恥笑。

葉庭也知取舍不易,耐心勸道,“此時回援,必在敵人意料之外,隻要籌劃得當,可殺血翼神教一個措手不及——”

嚴陵突兀的大笑起來,打斷了葉庭的話語。

眾人不免錯愕,隻聽嚴陵笑完道,“天下英雄,天下英雄?嘿!”

廖廖一句,譏諷極濃,各派掌門給刺得慚意頓生,澄心大師無聲一歎。

忽然一個脆亮嬌怒的女聲叱道,“笑什麼,天下英雄難道隻有正陽宮與昆侖?靈鷲宮願往!”

說話的正是溫白羽,她一路率弟子緊隨正陽宮,幸而無恙,本已又累又倦,聽了爭論卻生出意氣,脫口就嚷出來,引得眾人側目而視。

嚴陵給斥得一怔,瞧了一眼,見她倚樹兜著一件濕淋淋的披風,頗是不以為然,“女人?罷了,還是隨著沈莊主吧。”

溫白羽一怒甩開披風,指戟喝道,“女的如何?昆侖去得,靈鷲宮去不得?”

昆侖也是一方大派,雖不如正陽宮聲勢之強,也是江湖數一數二,嚴陵被女人指鼻斥喝還是首次,本該發怒,然而見對方濕衣沾體,成熟嫵%e5%aa%9a,玉頰氣勢淩人,不知怎麼啞了,扭頭隻當沒聽見。

溫白羽脾氣上來,哪管罵的是誰,她環視四周,依樣畫葫蘆的冷笑一聲,“男兒,男兒?嘿!”

她神情倨傲,輕蔑分明,比嚴陵還刺人,登時有人掛不住,點蒼派的掌門顧淮咳了一聲,“點蒼派願往。”

接著華山派掌門接道,“華山願遣一半弟子隨真人同往。”

有了開頭,各幫派隨之出言,最後連驚神山莊也撥出了一些人,足有近半之眾,比葉庭期望的還略多,正陽宮的金虛真人抻了抻濕透的衣袖,嘴角抑下弧度。

這位美而嬌縱的溫大小姐,不論何時,總能出人意表。

☆、譎雲重

馳援尾翼要翻越數道山梁,為了儘速,一行人必須提氣急行,初時還好,時辰一長腳力不同,隊伍漸漸拉長。*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嚴陵與葉庭並肩而行,始終不分軒輊,不禁暗生佩服。他自己也是掌門,清楚打理一派何其煩難,正陽宮上下數千之眾,遠勝於昆侖,葉庭掌管之餘仍能練功不綴,可謂難得。

他對葉庭雖有改觀,嘴上仍是不饒,“我隻當正陽宮好說道理,沒想到金虛真人也有幾分骨氣。”

葉庭略淡又不失禮節道,“多謝嚴掌門,都是江湖同道,援手自是份內之事。”

嚴陵言語直率,“我就討厭你這假模假樣,口不對心,什麼事都彎彎繞繞,擺一番表麵功夫,怎麼這一次肯來了。”

葉庭歎了一口氣,見其他人都綴在後方,才道,“與嚴掌門明說也無妨,我所慮者有二,一是敵人深不可測,有道是逼則反兵,走則減勢,緊隨勿迫,累其氣力,消其鬥誌,散而後擒,兵不血刃。這一路的遭遇,正是敵人欲擒故縱之計,而今三分之一的人受困,棄之不顧既寒了同道之心,又正合敵意,助長對手氣焰,絕不可取。大丈夫生於世,該逃時要逃,該戰時一定要戰。”

嚴陵大合脾性,頓生激賞,“說得好,其二?”

葉庭略一沉%e5%90%9f,壓低聲道,“二是我一直在想,血翼神教業已獨霸西南,還要吞幾千中原高手做什麼?拓州是不是安全之地,目前還難以確定,假如拓州有變,扔下千餘同道仍然擺脫不了追襲,人心徹底崩散,那就全完了。”

大雨初歇,林間起了一層冥冥薄霧,望去無儘深遠,嚴陵正在打望,聽得一寒,麵色一變,“拓州是中原城池,有王廷駐軍,不可能受惡教控製。”

葉庭也不爭辨,“或許是我想多了,還是先應對眼前這一戰。”

嚴陵疑竇叢生,見他不肯多言,越發覺得難測,然而兩人不算親近,他不好舍了麵子追問,改道,“血翼神教太過倡狂,光逃有什麼用,不如狠狠打一場,讓他們痛得收手,那些蠢貨怎麼就想不通?”

葉庭通透人心,不以為意,“惡虎撲羊,羊群不會上前相搏,隻會慶幸自身得安,人亦如此。眾人給血翼神教的手段嚇住了,一時怯退也不足為怪。”

嚴陵嗤之以鼻,隨口諷道,“要是蘇璿還在,振臂一呼,他們大概就膽子大了。”

一瞬間葉庭足下一滯,靜了一瞬方道,“嚴掌門與蘇師弟有交情?”

嚴陵長年在昆侖修劍,少有出山,說話也不避諱,“從未謀麵,不過他在試劍大會上獨挑朝暮閣,很對我的胃口。可惜瘋了,天下少了一條好漢,如果還在,武林也不至這般無趣。”

假如蘇璿在——

葉庭真正的沉默下來,凝視著虛空,心不在焉的掠過生滿長草的坡林。嚴陵也不再發話,兩人疾行良久,忽然一個瞬間,同時止了步伐,遠方的溪穀下迸出一聲激雷般的斷吼。

四象閣的掌門姚宗敬身旁倒了十餘具屍傀,更多的又攻上來,他身上數處染血,依然在前排屹立不退,其他的掌門亦是如此,激得各派弟子無不奮勇。

然而敵人宛如殺不絕一般,艱難的支撐了許久,圈子越縮越小,援兵遲遲未至,姚宗敬腹中暗罵,幾乎疑是被嘯哨給誑了,穀外突然腳步聲紛雜,湧入了一大群人,他精神一振,定晴一看來的全是異服的西南人,刹時如墜冰窟。

這些人應當是血翼神教的教眾,並不上前攻擊,而是逐一檢視山穀裡倒下的中原人,其中有不少是受製於竹針的藥力癱軟,傷勢並不算重,神智也還清醒,此刻被敵人拖出帶走,都知道結果比死還糟,忍不住嘶聲叫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