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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316 字 5個月前

罵,駭得眾多伶人腿腳發軟,賓客也為之惶然。

時奕睨著左卿辭,凶冷的眼眸猶如伺獵的猛虎。“一些下賤之人有所仗恃,一點規矩都不懂,合該受點教訓,來人,賞胡姬二十耳光!”

時奕治府如治兵,立刻有兩名軍士走出,他們高大壯碩,掌如蒲扇一般,眼見如花似玉的美人傾刻間要麵目全非,許多人都生出了不忍。

左卿辭不驚不詫,淺淺一笑,“世伯何必動氣,是小侄的不是,容她為世伯斟酒一杯,算作賠罪。”

時奕哪肯理會,隨道,“世侄待下太過寬縱,老夫今日且替你教一教,以後就長記性了。”

說話間軍士已經逼近案前,抬手就要將胡姬拖出來,恰好她持壺而起,一個輕盈的錯身,軍士不知怎的突然僵在了原地,宛如兩尊泥偶。

人們無不驚詫莫名,時奕覺出不對,方要呼喝,突然一悚,一道纖影已經立在了案前。

胡姬生得極精致,卻是毫無表情,她拾起案上渾圓的金碗,五指一攏,金碗居然給細指捏得深凹下去,仿佛熟爛的軟泥。一旁的美姬驚得目瞪口呆,退出了七八步,一聲兒也不敢出。

賓客們看不見發生了什麼,也覺出了詭異,堂內陷入了古怪的寂靜,唯有胡姬斟酒的滴水聲。

她並未久留,倒完酒將碗置回案上,返去了左卿辭身邊,低斂的眉眼不顯任何異樣。

變形的金碗深深嵌入案桌,宛如工匠妙手所鑲。

琥珀色的酒液無聲的搖蕩,倒映出武衛伯僵硬的臉。

☆、師徒會

左卿辭爾雅的舉盞,打破了寂靜,“大好吉日,何必讓小事擾了良宴,我先敬世伯一杯。”

時奕爆發的悍氣突然沉寂下來,宛如熾炭浸入了冰水,他睃了一眼堂下的管事,沉沉道,“到底是左天狼的兒子,很好。”

管事悄然退下,左卿辭宛如不覺,“世伯謬讚了。”

時奕下意識撫著腰際的寶石刀柄,重新審視左卿辭身邊的美人,“此姬就是六扇門畫影捉拿的飛盜?”

滿堂泛起漣漪般的低議,驚訝的目光紛紛投注在胡姬身上。

不等左卿辭回答,時奕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她有些本事,不如與我手下人比試一番,為宴會添些興頭,勝了自然有賞。”

左卿辭一口謝絕,“她是我鐘愛之人,一發一膚皆不忍傷,怎舍得令其拚殺,還請世伯恕過。”

“不過一姬,算得了什麼,大不了我重金相賠。”時奕不容回避的打了個響指,一個青年應聲而入,隻見他深目高鼻,短髯連腮,桀驁而立,仿佛一隻高飛的胡鷹。

武衛伯指派的居然也是個胡人,堂中的賓客禁不住交頭結耳,連左卿辭也打量了兩眼。

青年見對手是個美麗的胡姬,一怔之下嘴角撇起,譏誚而不快。“爵爺是在耍弄我?”

時奕沉著臉,拔出金碗擲去,青年接過一看,眼神一變,忽然對胡姬說了幾句胡語,似在詢問。

胡姬一搖頭,顯然聽不懂。

青年有些失望,目光灼灼的拔出了腰間的彎刀,“我叫薩木爾,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誰也沒想到會在武衛伯府的華宴上見到一場胡人的競鬥。

一男一女在堂上翻騰互博,方寸之地回轉自如,幾案絲毫無觸,看得賓客眼花繚亂,舌橋不下。

左卿辭麵上淡然,心底實有些驚異,薩木爾刀勢精厲,動如霹靂,算得上是相當厲害的高手,不知怎會在中原武林無名。

薩木爾其實更為驚詫,胡姬的身法異常高明,顯然得過高人的傳授,空手對敵毫不遜弱。這讓他越發好奇,彎刀接連追斬,交手的場地過狹,不利騰挪,眼看一記絞刀旋斬而下,胡姬抬腕橫架,眾人驚呼,都道她手腕不保,連薩木爾也吃了一驚,撤手已是不及,不料一聲金鐵交擊,胡姬衣袖裂開,現出掌中一柄銀色的短棍,刀光映亮了她的瞳眸,睫下的小痣殷紅如血。

薩木爾望入眼中,猛然收刀,“蠢丫頭,是你?”

胡姬怔了一怔,一時不明所以。

薩木爾踏前一步,天光映入他的眼,現出最深處的一抹墨藍,相似的深眸凝視著彼此,不覺都垂下了武器。

薩木爾方要開口,一旁的左卿辭立起來,“阿落,回來。”

薩木爾冷了眼眸,指尖摩了摩刀背,“他叫你阿落?是你的主人?”

胡姬搖了搖頭,沒有解釋,轉身向左卿辭行去。

才邁了兩步,一枚玉壺咣啷砸在堂上,碎屑四濺,滿堂為之一寒。

上首的時奕戾氣滿麵,“勝負未分,何以罷手?”

場中寂靜了一刹,薩木爾直承,“我不想與她動手,算我輸了。”

時奕豈容他退卻,冰冷道,“連個胡姬都拿不下,還有臉退?要麼殺了她,要麼滾回你來的地方。”

薩木爾僵了身形,神色異常難看。

胡姬回望著他,第一次開口,“他是你的主人?”

薩木爾不語,濃飛的眉蹙起來,似被縛了雙翅的蒼鷹,終是再度揚起了刀。

放肆的刀意縱橫八方,再無收斂,震得幾案俱毀,酒肴紛亂,賓客們惶惶後退,卻不敢離開華堂,畢竟武衛伯還在上方陰寒的踞坐。

左卿辭微冷的掠了一眼時奕,繼續觀戰。

薩木爾原想讓對方受些輕傷,交待過去作罷,然而胡姬的短棍極為奇特,竟飛出了一根輕嫋的銀鏈,飛縱靈巧,細韌鋒銳,連彎刀也不能損斷分毫。薩木爾不知不覺拚出了全力,烈揚的刀意如火,激昂的燃起來,縱橫吞吐,追斬纖細的身影。

刀勢大盛,銀鏈不易壓製,胡姬改了戰法避走周旋,尋隙搜索對手的破綻,然而彎刀勢如長虹,變幻極快,短時間之內難以細察。

突然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響起,“靈墟、曲骨、梁丘。”

這三處正是薩木爾未及封堵之處,他聞聲一驚,鋒利的銀鏈已然襲來,唯有立時變招。

男子的聲音再度響起,“肩井,心俞。”

薩木爾不意有人眼力如此之強,險險避過銀鏈的攻襲,冷汗已然滲出來,他剛切換刀勢,又聽男子道,“陽關、昆侖。”

薩木爾哪裡還打得下去,他忍無可忍縱退數丈,脫了戰局抬眼望去,堂前有一名男子英挺軒昂,雙眸湛然如風,顯然正是指點之人。

胡姬已經傻了,她循著聲音本能的攻擊,待對戰停了才回過神,這一把聲音異常熟悉,仿佛無數次夢中聽聞,展眼一瞧,駭得武器都險些掉下來。

方才還一無畏懼的胡姬突然變得惶悚不安,仿佛被大人撞見偷竊的孩童,緊張又畏縮。

男子緩步走近,喚了一聲,“阿落。”

胡姬幾乎在發抖,險些要拔腿落荒而逃,突然左卿辭重重的一咳,宛如一聲提醒,她張皇失措了一陣,一溜身躲去了侯府公子身後。

眾人大奇,左卿辭擋在胡姬身麵,望著行近的男子神色不動,“久仰蘇大俠英名,今日得見,不勝榮幸。”

胡姬已經縮成了一團,要是有個地洞,必定給她鑽了下去,哪還有對戰時的冷定。

連薩木爾都看不下去,質問道,“你是什麼人?她的債主?”

男子沒有理會二人,他凝視著左卿辭身後的人,一聲輕風般的歎息,溫和而憐惜的低語。“好孩子,苦了你。”

溫熱的淚忽然湧進了胡姬的眼眶,鹹得發苦,卻也又燙又暖,她半晌出不了聲,努力了幾度才低微的喚出兩個字。

“——師父——”

堂外驟然傳來急密的腳步,逾百精銳的士卒湧入庭中,賓客們大驚失色。

時奕拂案而起,怒容滿麵,“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竟敢來鬨場,將這幾人通通拿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士兵蜂擁而上,陣列般的槍尖雪光森寒,然而男子道了一句,一觸即發的場麵倏然一定。

“在下受靖安侯之托,前來通報武衛伯。”

一語落地,滿堂震訝,軍士的腳步頓時為之一緩,時奕神色一厲,“一介來曆不明的庶民,竟然詐傳靖安侯之訊!”

左卿辭神色一肅,“蘇大俠見過家父?敢問他是否安好,現在何處?”

男子望了他一眼,這一次倒是答了,“左公子不必擔憂,靖安侯雖有遇險,被我與殷師侄碰上,目前並無大礙,且得綿州與梓州兵馬相濟,目前率八百軍士駐於益州城外三十裡,邀武衛伯前去相見。”

時奕案上的玉杯鏘然一響,洞穿了一個窟窿,酒水潑瀉而出,留下杯底一枚水淋淋的銅符,及一句清淡的話語。

“信物在此,但請驗看。”

時奕喉頭乾啞,滯了足足一刻才沙聲道,“靖安侯來西南巡視,豈有擁兵而至的道理,爾等與慣盜一夥,分明是竊出令符,意圖施詐,立即給我擒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一篇文各有視角,偏好不一,無論愛哪個角色都正常。

大家的意見和鼓勵都收到了,親們挨個麼麼達,

山河構思於相思之後,後半本又接續了時間線,必然會人物交雜,伏線相合

師父師娘的故事是山河上半本,小左阿落的故事是相思,

而人物群像則是山河下半本,有不喜歡的部分無妨,大家各取所需就好,

就我個人而言,寫文不是為了滿足對某個角色的偏好,而是為完成一個故事,

山河之所以為山河,正因它不局限於相思,也不局限於蘇璿一人,

謝謝親們的熱情評論,雷霆雨露都是愛,某紫在此鞠躬

☆、尊與卑

八百人的營地處於兩山之間的一塊空地,軍帳林立,鹿砦相連,拉拉雜雜占了一大塊。

蘇璿一行歸來之時,一些無事的軍卒正在摔角嬉鬨,校官也不拘管,營地內氣氛散漫,各處都極隨意。

左卿辭一路看過來,眼眸沉沉,到了主帳附近,一個熟人迎上來,正是殷長歌。

他一眼望見蘇璿身後的幾人,大感意外,“師妹和左公子?你們怎麼也到了益州?師叔去見武衛伯可還順利?”

蘇璿躍下鞍,將韁繩交給來牽馬的士兵,“左公子在武衛伯府等侯爺,我去時恰好碰上。武衛伯態度專橫,不僅拒絕受令,還譴兵捉拿我們,就一起闖了出來。”

親衛通報過後,左卿辭準備入帳去見靖安侯,他方看向蘇雲落,正在敘話的蘇璿仿佛背後長了眼睛,“左公子不妨自去,我還有許多事要詢問阿落。”

蘇雲落偷瞧了左卿辭一下,一個字也不敢說。

左卿辭望了她一眼,獨自邁入了主帳,他心事重重,還挾著鬱惱的意氣,隨著帳簾一墜,光影轉暗,紛雜的心思沉落下來,他抬起眼,靜靜的打量書案後的人。

曾經把孩子舉起的昂藏將軍早已淡去,隻餘一個沉默寡言的王侯,與金陵時相較,左侯眼角的細紋更深了,他正在書寫信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