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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300 字 5個月前

,忽然間同伴駭叫起來,舉手指處,江麵居然現出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英越如風的男子,青色的身影空靈如龍,穿潮踏浪而來。

楚寄來不及再看,他的視野驟然暗下來,淩空而下的黑船如泰山傾壓,遮去了整個天空,帶來一種令人恐懼的威懾,他大聲呼喝同伴避後,心底已滿是絕望。

然而一刹那間,楚寄似乎出現了幻覺,船頭多了一個青色的身影,船身如受萬鈞之力,驀然一沉,江水就要漫過舟沿,青影忽然拔縱而起,一掌印在黑舟船首,偌大的黑舟轟然斜移,足足錯開了數丈,赤船驟然一輕,乘浪而起,被潮水卷蕩而遠。

浪濤一起一伏,兩船拉開了十餘丈,赤船上的人死裡逃生,無不手腳發軟,楚寄冷汗涔涔,無暇顧及其他,急喚船工立即向碼頭駛去。

黑船上的時驕錯愕又憤怒,不懂船身怎會突然偏移,他見獵物要逃,如何甘心,喝令船工疾追,黑舟槳多,眼看又要趕上,楚寄大急,卻見立在船尖的青衣男子搖了搖頭,折了一方木板隨手一彈,黑舟十餘枚船槳一刹那齊折。

楚寄看得目瞪口呆,等回過神,青衣人已如神龍隱去,天地間惟餘白浪起伏,無儘的潮水翻湧。

失槳的黑舟眼睜睜看赤舟靠上了岸,時驕氣得狠狠將黑旗揉成一團,甩在了江潮中。

觀潮節過去了,那一場短促的衝突卻如江潮湧遍了錢塘街頭巷尾,久久不歇。

武衛伯與英宣伯的爭鬥並不新鮮,而今逾演逾烈,幾乎對撕,從官吏到市井無不議論,然而有時越是冤家,越易聚頭,這一日武衛伯府的時驕在樓外樓的三層宴客,英宣伯府的楚寄在二層會友,雙方幾乎同時踏入酒樓,可謂不巧。

時驕麵色一冷,隨行者也無一開口。

楚寄較時驕略長,處事也有幾分手段,否則也無法在時家把控的錢塘立足,馭舟弄潮是為了一長楚氏聲名,儘管險遭不測,目的還是達成了,此時如沒事人一般,“今日可巧,時賢弟也在此會友?”

以時驕的少年盛氣,不理不睬才是慣例,不料這次竟然破了例,“不錯,楚兄來此所會何人?”

楚寄打了個哈哈,“幾位好友曾在弄潮時為我助威,得了空就在此設宴相謝罷了。”

時驕的臉更冷,卻又道,“楚兄朋友多,不知當日相助的是哪一位。”

當時受挫得莫名奇妙,時驕事後檢視船首,赫然發現一個鐵鐫般的掌印,他遍詢府中高手,都道不可能有人憑一掌卻舟,為此疑惑良久,而今見了對頭,不免沉不住氣了。

楚寄意外得異人之助,事後使人暗中尋索,亦是一無所獲,不過他哪肯對時驕道明,敷衍道,“得蒙時賢弟關注,我必會代為轉告。”

時驕有心探個究裡,硬聲道,“如果此人在,我倒想一見。”

楚寄虛情假意的矯言,“難得時賢弟有心,我本當引見一番,可惜這位朋友不喜應酬外人,唯有辜負了賢弟的美意。”

時驕看他裝腔作勢,激出一肚子氣,瞧他越發可恨,一個字也不想再說,徑直去了三層,直到酒過三巡,恨怒才算稍減。

表弟時景來得晚,見他麵色不爽,聽同伴說了方才的事,湊過來道,“上次是姓楚的好運,揀了條命,表哥不必惱,回頭再想個法子,定讓他癱著爬出錢塘,這地方還輪不到楚家撒野。”

時驕的心底早將楚寄砍成了十七八段,礙於驕傲不願多言,隻道,“讓你查的事如何?”

時景現出幾分神秘,“這人來得蹊蹺,我隻查出姓楚的也在暗裡找。”

時驕握杯一怔,“不是英宣伯的人?”

時景極為篤定,“絕對不是,我花重金買來的消息。”

不是英宣伯的人,卻與時家作對,時驕沉下臉道,“姓楚的必是想拉攏他,你給我盯緊了,設法查清楚是什麼來頭,背後是誰。”

時景應了,想起一樁事,“對了,一個遠房叔父和我提起,觀潮那一日,仿佛見到了琅琊郡主。”

時驕一怔,未會過意來,“哪個郡主。”

時景提醒,“琅琊王的親妹,之前險些嫁了威寧侯卻離奇失蹤的那個。”

這件事當時鬨得極大,時驕頓時想起來,“會不會瞧錯了?哪有這般巧。”

時景嘖了一聲,“我也覺得不可能,不過叔父多年前在金陵見過,說是個清華高貴的美人,過目難忘,應當不會錯。據說還見她身邊有個男人相伴,說不定確是如傳言說的私奔了。”

時驕厭惡的皺起眉,“世族的臉都給她丟儘了,這等[yín]蕩無行之婦,怎麼配得上威寧侯。”

時景輕佻的嘻笑,“我還想看看她如何絕色,牽得威寧侯如癡如魔,念念不忘。”

時驕心一動,端著酒盞尋思,郡主雖然失行無恥,卻牽連著兩府,如今又到了錢塘地界,隻要將人羈下遞個消息,就能輕鬆得一份人情,何不順手而為。

他當下也不說破,隻道,“威寧侯受傷未愈,這婦人倒與奸夫逍遙,著實可恨,你去打聽一番,將這對狗男女拿了,也為威寧侯出口惡氣。”

☆、適所願

時景得了吩咐格外用心,郡主又容貌不凡,不出兩日已尋出了下落。

時驕存心讓%e6%b7%ab1婦出醜,大張旗鼓點了一批府兵,將兩人所在的街道圍了,帶了數名近侍與一群親衛直闖進去。

到了房外,時驕一使眼色,一名親衛心領神會,起腳就要踹開房門,誰料觸及木板的一刹,一股勁氣透門而出,打進了足底的湧泉%e7%a9%b4,親衛一聲慘叫仰天而倒,半身徹底僵痹。

門板絲毫無損,屋外的人齊齊驚住了,幾名近侍也變了神色,武羅山羆與鄱陽蝰是師兄弟,加上鴸公子與百毒猻,四人都是老江湖,受衛伯府重金所聘,自能看得出這一手隔空拂%e7%a9%b4非同小可。

羅山羆提起警惕,揚聲道,“裡麵是哪位江湖同道,報個字號。”

屋內一個清正的男子聲音,不疾不徐道,“諸位匆匆而來,闖門擅入,所為何事?”

鄱陽蝰明白遇上了高人,口氣緩了幾分,“我等受琅琊王府之托尋找郡主,閣下橫加阻撓,可擔當得起?”

裡麵靜了一靜,門開了,現出屋內的一男一女。

男子英挺軒然,女子清姿玉貌,兩人均是布衣常服,卻有一種非凡的氣質,令人不敢小視。

女子見外麵圍了一圈來意不善的悍衛,鎮定道,“請問尊駕何人?”

這一男一女太過沉著,時驕瞧得極不順眼,踏前道,“我等是武衛伯府的人,郡主千金之軀,豈可混於流俗,既然到了錢塘,就是時家之客,特來請郡主移駕。”

他措辭客套,實則態度強硬,郡主容色未變,平靜道,“武衛伯府,原來閣下姓時?阮氏一族與貴府並無交情,該是威寧侯的請托吧?”

這婦人偕人私逃不覺羞慚,居然還出言反詰,時驕更覺惱怒,冷笑道,“威寧侯關心情切才四處尋訪,沒想到不合郡主之意,枉作好人了。然而郡主流落在外畢竟不妥,知道的是受人質挾,不知情的還當是蕩女%e6%b7%ab奔,家父與琅琊王同殿為臣,不好坐視不理,唯有替阮家正一正聲名了。”

屋中的男子一揚眉方要開口,琅琊郡主顏冷如霜,截冰斷玉般道,“不敢勞時公子費力,請轉告威寧侯,他之所為我已知曉,一切深銘於心,自有天道還報。此生我與他永不相涉,還望薄侯好自為之!”

她的話中似有所指,時驕懶於探究,不管不顧正要令下屬動手,忽的一陣喧嘩,樓階上足聲雜踏,衝上來了一群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來的不是彆人,正是冤家對頭楚寄,但見他笑容滿麵,大大方方的招呼,“時賢弟在此?也是為見郡主而來?”

時驕懵了一刹反應過來,險些氣炸了肺,不知是哪個殺才通了消息,這人竟在自己身邊都伏了探子。

楚寄可不管他,望著郡主方要開口,忽的麵色一變,鄭重了許多,向她身畔的男子深長一揖,“在下宣州楚氏楚寄,今日有幸得見高人,多謝錢塘江中的救命之恩。”

楚寄的神態陡然恭敬,周圍俱是一怔,時驕脫口而出,“你說什麼?弄潮時作梗的就是他?”

男子也不避,坦然受了一禮,“舉手之勞,無須言謝,閣下也是為拙荊而來?”

楚寄確是奔著琅琊郡主而來,外麵還帶了兩百餘人,畢竟郡主身係兩家王侯,一旦尋回即可得人情,也能助長楚氏在朝野中的聲勢,他打定主意哪怕與時驕杠上也要將人搶到手,誰想一來就撞見了遍尋未果的恩人,且與郡主是夫妻,這份驚異非同小可,連楚寄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答。

琅琊郡主微訝,“宣州楚氏?你與英宣伯有何關聯?”

楚寄到底反應活絡,稍一滯即緩過來,“英宣伯是在下叔父,而今暫領錢塘事務,此來是怕有人對郡主不敬,想請兩位至舍下暫避,絕無冒犯之意。”

男子不置可否,淡道,“若是不肯,閣下又待如何?”

楚寄給問住了,他本待以報恩為由相請,然而男子清越明銳,並非巧言所能欺飾,楚寄當機立斷,長退數步,“雖不知尊駕的身份,但既蒙重恩,楚某怎敢有違,隻是怕琅琊王府來日責備,屆時無辭以對。”

楚寄見識過不少江湖人,頗有眼色,這人武功超凡,甚至能踏浪卻舟,根本不可能留得住,不如以言語表明感恩,順勢求個名號,也好進退。

他一番話語大度知禮,時驕卻沉不住氣了,縱然明知這人有些能耐,郡主卻必須弄回武衛伯府,決不可能空手而回,他一揮手親衛圍堵上來,語帶威脅道,“我看還是請兩位移步府內,再慢慢分說。”

男人沒有理他,對郡主道,“看來還是要遞個消息,讓你的兄嫂安心。”

琅琊郡主垂首一笑,她的鼻子玉秀如峰,笑時沉靜柔美,又有萬千風雪也不懼的明毅。“楚公子不妨轉告我兄長,有匪君子,如金如錫,邂逅相藏,適我所願,縱然舉世惡言相加,於我又何妨。”

這般離經叛道,令人匪夷所思的話語,竟是出自風儀高貴的王侯千金之口,全場都聽呆了。

男子反是笑了,眸中的峻冷化作了低暖的柔情,無限愛意溫寧。

時驕目瞪口呆之餘,隻覺荒謬又嫌惡,喝道,“簡直不知廉恥,來人,給我拿了這對狗——”

話未說完,他的頂上驀然一崩,頭發披了一臉,束發的玉冠從中而裂,咣啷墜落在地,骨碌滾出了丈餘。

能斷玉冠,自然也能斷咽喉,四名近侍連對方的手法都未看出,無不悚然變色,羅山羆與鄱陽蝰立刻護在時驕身前,鴸公子與百毒猻也亮出了兵器。

男子低囑了一句郡主,邁出來反闔上了門。

時驕雖然驍勇,並不是莽撞衝動的傻子,見幾個近侍的神態,心已經沉了,然而楚寄帶了人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