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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313 字 5個月前

了幾分,有些人拔出了兵器,作勢欲攔。然而見蘇璿神冷如淵,如飛龍直闖而來,未揮刀已先怯了,數千江湖客無一人敢掖其鋒,竟然避開了一條路。

北辰真人大急,揚聲喝道,“布劍陣,攔住他!”

然而連掌教的命令也失了效,正陽宮的弟子俱在遲疑,葉庭和幾個大弟子拔足追上去,蘇璿已穿過了人群,從山道飛縱而去。

葉庭清楚師父的心思,當下最好的處置是將蘇璿暫時關起來,既可防他傷人,也能對外有個交待,若是任其而去,再生出事端,今後更難收拾,隻怕想保住他的性命都不易。

然而他追得再快也不及蘇璿的迅疾,不多時連影子都見不著了,再下去就要出山,未得師長之令離山是門派大忌,其他弟子不免腳步一緩,葉庭斷然道。“你們回去!我一個人去追。”

葉庭知道事後難免責罰,也知道蘇璿隨時可能失了神智,再追下去凶險難測,可他如何能放親如手足的師弟一去不返。葉庭拚儘全力衝出十餘裡,追得呼吸紊亂,肺氣翻湧,在近乎絕望之時,望見了道旁的長亭。

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亭中孤身而坐,分明是在等人。

葉庭驀的眼眶一熱,幾乎落下淚來,他放緩腳步走過去,好容易才發出聲音,“跟師兄回去。”

蘇璿看起來完全不似瘋子,憔悴、平靜而微倦,“師兄可還願意陪我坐一坐。”

葉庭喉間一哽,越發酸楚,忍住悲傷坐下來。

蘇璿取下腰間的皮囊,拔開木塞,一縷酒香襲人,“從沒和師兄一起喝過酒,今日就再為我違一次門規吧。”

一口烈酒入喉,葉庭真的落下了淚,“師兄絕不會讓你有事,不管是什麼病,我定會將你治好。”

蘇璿澀然一笑,目中微紅,“多謝師兄,我已是無救了。”

葉庭心如刀剜,強自道,“胡說,我去請方外穀的鬼神醫,一定會有法子,好端端的怎麼可能——”

蘇璿受的內創不輕,臉龐越飲越是蒼白,“師兄,我給阿落留了張字箋,讓她以後有事就尋你,這孩子生來坎坷,性子純善,無人看顧必會受欺,師兄幫我照應著些。”

葉庭聽不下去,抬手搶過皮囊,“你自己的徒弟,自己去管,休想我去費心!”

蘇璿也不爭奪,將輕離劍置於石桌,“這把劍我本來想等阿落長大了給她,而今是不成了,她沒有師父,得劍反而是害了她,你看哪個後輩弟子有出息就贈了吧。”

葉庭給他說得眼淚潸然,又不想被看見,猛飲了一大口,啞著嗓子道。“彆胡思亂想,天下沒有越不過的坎,再難也有師兄陪你。”

陽光晴熱,夏風悠悠,道旁的野花絢爛如錦,蘇璿安靜的望了一會,“事到如今,回山隻是拖累師門,我的時日不多了,還有一件事要辦。”

葉庭不敢刺激他,順著話語道,“不管什麼事,師兄替你去辦。”

蘇璿居然笑了一下,“師兄去不成,這件事隻有要死的人能做。”

不等葉庭開口,蘇璿又道,“我要將少使除了,他如今是威寧侯的近侍統領,事後威寧侯必會震怒,幸好我已經瘋了,等我一死,門派就能有個交待,不怕朝中苛責。”

少使的身份一直是個迷,葉庭愕然一怔,“你從何聽聞?”

蘇璿淡道,“大概是天意,讓我在徹底失智前得知了一些內情,原來朝暮閣的主人是六王,隻要將少使殺了,就是斷了六王一臂,不然朝暮閣終會再度崛起。”

葉庭心痛至極,無暇再想,扣住他的手臂,“聽師兄的,你不必再理其他,少使也好,六王也罷,俠義之事你做得夠多,天塌了也不要再管,跟我回山好好靜養!”

蘇璿也不掙開,帶著酒氣道,“師兄,你曾說隻要心誌強毅,天下無不可能之事,但這次我真的不成了,將來你替我走一趟琅琊,告訴她——我——我——”

最終他還是沒說下去,顫唞的吸了口氣,取過皮囊飲下最後一口酒。

葉庭覺出不對,剛要疾點他的%e7%a9%b4道,掌中一震一滑,已經被蘇璿脫出了亭外。

蘇璿淚凝雙眸,深望了一眼,“師兄,我走了,來世再會。”

葉庭疾衝上去,已經遲了一步,蘇璿的身影騰掠急遠,越來越淡,直至再也看不見。

天邊一輪殘陽淒豔如血,將沉未沉。

侍從挑開轎簾,何安從馬車內鑽出,被紅光所懾,分神了一瞬。

雖然挑起正陽宮與江湖各派的仇殺失利,極是可惜,不過到底逼得天都峰召回長老急議,答應了各派要求的清理門戶。如今江湖中都在互通消息,尋找妥當的時機與地點圍捕,劍魔隕命已成定局,明知如此,何安心底依然有種奇異的不安。

說不出是什麼緣故,他抬頭看了一眼街簷。

一道光突兀的映亮了他的眉額。

雪色的長劍映著赤霞,凝成了無與倫比的烈芒。

何安甚至來不及拔劍,下意識抬鞘一擋,一陣冰風拂過他的身體,僵凍了骨髓。

他的意識失空了一瞬,望著一抹頎長的身影收劍而去,在長街上越行越遠。

天與地忽然紅了,濃如赤烈的血。

街市、店鋪、人群、酒幡、全籠在腥紅中,奇異的交錯起來。

長街上傳出了歇斯底裡的尖叫,馬車周邊的侍衛麵色慘白,駭極發抖。

一個人撲倒在地上,從頂至胯清晰的分成了兩片,臉一邊一半,帶著一點靦腆的驚懼。

威寧侯的近衛統領被人當街斬為兩段,街市俱驚,江湖俱驚,朝野俱驚。

壓力一層層傳遞,整個武林與六扇門都在圍剿蘇璿。

七月下旬,洞庭湖畔濃雲如墨,急風厲卷,閃電挾著密雷傾落而下,湖浪越卷越高。

湖邊的厲叱迭起,劍影交錯,比天上的閃電更亮。

東垣、南穀、衝夷等五位長老布成劍陣,極力箝製陣中癲狂的人,宛如在捆縛一條試圖衝天的蛟龍。蘇璿的眼眸空寂冰冷,隻有無儘的殺意,漫天劍氣縱橫,連長老也壓力空前,在場的武林各派膽顫心驚。

雷電一聲緊似一聲,紛揚的雪浪玉碎如山。

劍陣越縮越小,金鐵交鳴混著陣陣驚雷,隨著一聲霹靂落下,三名長老俱傷,蘇璿身上鮮血激綻,跌退了數步,雪白的湖浪恰好激湧而起,仿佛一雙無形的手,將他擁入了翻滾的洞庭。

衝夷真人撲搶上前,待要抓住,卻見湖濤滾滾,霜電明滅,急浪迭起,無情的吞沒了一切。

阮靜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沉在水中,看著水麵扭曲破碎,岸上模糊淩亂的人影。忽然水麵嘩拉碎裂,她傾心所愛的男子雙眼緊閉,向著黑暗的深淵墜落下去。

她拚命追上去,周圍的光越來越暗,水越來越冷,她的心卻格外平靜,情願伴著他落入深淵儘頭,可是水波搖晃起來,越來越大,迫得她從夢中睜開眼,看見了慈愛的祖母。

老婦人的麵容帶著憂心所致的憔悴,“奴奴,起來喝些湯。”

阮靜妍昏昏的被侍女扶起來,麻木的咽下湯水,什麼味道也嘗不出。

“奴奴不想嫁就罷了,祖母給你做主,隻求你平平安安,彆的都無關緊要。”祖母將她攬在懷中拍撫勸慰,如待嬰兒,見她又要昏沉過去,終道,“有位葉道長來訪,是他的師兄,想見一見你。”

阮靜妍怔了許久,點了點頭。

她早就瘦得不成形,強撐起來梳洗,燒焦的絲發修剪後仍是叁差不齊,難以梳挽,侍女隻能以輕紗籠住。

葉庭神色憔悴,兩人寂然對坐良久,他開了口,“師弟已經去了,七月下旬,在洞庭。”

阮靜妍沉默,阮鳳軒為了讓她死心,早已將蘇璿如何瘋顛,如何當街殺人,如何顛狂死去的種種一一道儘。

葉庭揉了一下額,抑住情緒,“師弟最後與我見麵時意識尚清,他說——望郡主不要傷懷,善自珍重。”

阮靜妍停了許久,“謝謝。”

葉庭其實也沒什麼話好說,起身告辭時一念突起,“師弟還道,無論郡主將來嫁予何人,他都誠心祝福,唯獨威寧侯例外,此人絕非良適。”

阮靜妍慢慢抬起頭,迎著他的視線,“多謝道長,我此生已無嫁人之念。”

踏出琅琊王府,在外等候的童浩迎上來,葉庭沒表情的問,“太皇觀可有消息?”⊿思⊿兔⊿網⊿

童浩搖了搖頭,“四處都使人問過,沒見過會使劍的胡姬。”

葉庭望著遠處的山影,沉沉道,“接著找。”

童浩歎了一口氣,“我看她是刻意躲著,蘇師弟不在了,她未必肯回山上。”

葉庭沉默了好一會,“我知道,可他就這一個徒弟,不能再出事。”

童浩心頭一陣酸澀,低道,“我叫各地同門再去尋。”

蒼蒼的天空灰蒙而曠遠,葉庭有一刻的恍惚,%e8%83%b8膛虛冷空寂,仿佛被生生撕去了一塊。

茫茫人海,浩浩天都。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那個英越神秀的青年,笑%e5%90%9f%e5%90%9f的叫一聲師兄。

作者有話要說:  一枕山河到此連載近兩個月,受到了許多鼓勵,非常感謝各位熱情可愛的親;

師父的前半生到此完結,後麵的時間線會承接一寸相思,亦會有更多人物出場;

隻是由於個人的拖拉,還有一部分尚未寫完,申請停更一月;

對此某紫非常抱歉,深深鞠躬,請大家諒解;

七月初會有師父師娘和小左阿落歸來,到時候再聚;

愛大家,嚶嚶嚶求不要拋棄QAQ

☆、番外—浪遊

謝離迷迷糊糊中覺得臉上有些癢,大概爬了隻蜚蠊,他慣常的撮唇一吹,沒聽到蜚蠊躥起來的聲音,這才睜開眼,見頭頂是織著寶相花的素色錦帳,身上蓋著絲滑水膩的錦褥,不禁一呆。

黑暗腥臭的天牢一醒來變成了簡潔明淨的屋舍,謝離也不驚詫,轉了轉眼珠喃喃道,“莫不是做夢回了渝州?這可是妙極,怎麼不來個美人?”

說話間門扉一響,謝離大感興趣的望去,卻見一個介於少年和成年之間的錦衣男子,帶著故作的從容,矯然道,“謝前輩醒了?”

謝離見是個男的,興趣頓時大減,翻了個白眼連搭理都懶了。

來者見他漠然,輕咳一聲,“在下文思淵,前輩就不好奇是如何從天牢到了此地?”

謝離沒甚趣味的咂了咂嘴,“你姓文?蒼狐文狡是你什麼人?”

文思淵沒想到他一言正中,麵色一變又轉了微笑,“正是在下祖父。”

謝離愛理不理道,“你膽子可比老狐狸大多了,居然敢在天牢裡伸手,可惜忘了打聽清楚,謝某四肢已廢,早就沒了飛簷走壁的能耐,白耗一番折騰。”

文思淵半點也不驚訝,“祖父曾在我麵前數度讚過前輩,在下得知前輩墮於天牢,受儘折磨,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