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1 / 1)

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26 字 5個月前

粒堅韌的種子,學會了靜默的深埋,孤獨的等待。

這次她等待得比預想中短,兩名侍女忽然無聲而倒,蘇璿揭開瓦片自梁間落下,關切又疑惑,“奴奴,怎麼回事,你竟被關起來了?”

話未說完,阮靜妍已撲進他懷裡,緊緊摟住了他的腰。

蘇璿原是接了急訊要離開琅琊,前來與她道彆,一入府發覺她所居的小樓空寂淩亂,下人都不見了,尋了半個府邸才探出她的所在,此時見了情態也猜出來。“他們知道了?”

蘇璿憐疚的擁住她,見佳人淚眼朦朦,格外不忍,“是我不好,讓你受了指責,我這就去見你兄長。”

阮靜妍本不覺得傷悲,見了他突然心酸起來,委屈得止不住淚,可放蘇璿去解釋,阮鳳軒更會火冒三丈,還不知說出何等難聽的話,她哪肯讓心上人受氣,一徑抽泣著搖頭。

蘇璿明白她的心意,安慰道,“不妨事,隨他要罵要打,我不還手就是。”

愛人的%e8%83%b8膛溫暖而堅實,仿佛能抵禦一切惡浪,阮靜妍平緩下來,幽聲道,“沒用的,哥哥在氣頭上,什麼也聽不進去。”

蘇璿雖知無用,也不願讓她一個人生受委屈,“那也不能關著你,我去和他談一談,實在說不好,我就把你送去荊州,在你姐姐那邊避一避,請師叔替我正式提親。”

阮靜妍聽他提到親事,不由自主的紅了臉,淚也停了,“我沒事,成親——眼下不成,我還要替父親守孝。”

羞怯帶淚的清顏越發動人,蘇璿忍住擁%e5%90%bb她的衝動,“我知道,總要先給你家人一個交待,迎娶當然是在你孝期滿了之後。”

阮靜妍清楚兄長決不會對蘇璿允婚,正式的嫁娶幾近無望,但這一時刻,愛人的擔當與承諾讓她異常溫暖,獲得了極大的安慰,平靜下來想了一想,還是搖了搖頭。

蘇璿有些急了,扶住她的肩,“奴奴,江湖消息傳異地有幫派危急,必須趕去救援。我一走,你在家中如此境地,我怎麼放心。”

阮靜妍險些就要應了,然而終是忍著眼淚道,“父親剛過世,祖母也病著,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此時離家會影響家族聲名,我不能太過自私。”

蘇璿待要再說,阮靜妍將他的掌心貼在臉上,顫聲道,“家族於我有生養之恩,我卻拂了家人之意,終是有愧,至少要將孝期守完。反正這段時期哥哥也沒法做彆的安排,其他的我都能忍,過了三年我就隨你走。”

掌心的嬌顏溫軟香膩,一如她敏[gǎn]嬌柔的心,蘇璿幾乎不忍釋手,“這樣被關著如坐囚牢,你怎麼熬得過,萬一三年內他替你許了人,又該如何?”

阮靜妍含著淚,努力綻出一絲笑,“我就當自己還是傻的,你得空的時候偶爾來看看我就好。至於許人,近期是不會的,況且也得祖母點頭。”

她明明嬌弱之極,受了這般委屈,卻依然為家人著想,不願依賴他,蘇璿感動而憐惜,低歎一聲,替她拭去了淚。

☆、良言諫

儘管阮靜妍不願牽連愛人,蘇璿仍是去見了阮鳳軒。

這場會麵當然不算愉快,阮鳳軒色厲內荏,心底實在發虛,直到見對方克製有禮,並無動手之態,才敢狠狠的斥罵挖苦一番,出了一口氣。

蘇璿不在意嘲罵,但見再說下去並無意義,長揖一禮道,“世子見諒,我與令妹情意相投,絕非兒戲,縱有不當,責任全在蘇某一人。令尊不幸辭世,我敬令妹一片孝心,甘願等三年期滿,請世子不要將她送往彆處,也萬勿遷怪於她,不然天下再大,我終能尋到,屆時定會帶她離開。”

阮鳳軒被這一番話氣了數日,齊慧兒勸了又勸,到底不安,還是在迎娶前將消息透給了阮靜妍。

“……你哥哥是為你著想,威寧侯與你熟識多年,從來親厚,必會善待你,將來所生的孩兒也是天生尊貴,一世的體麵。要是嫁給江湖人,不單自己受苦,子女也不得好,妹妹不知世事,把情愛想得太好,終是要後悔的。”

阮靜妍一言不發,清顏慘白如霜,竟無一絲血色。

齊慧兒瞧得心驚,執住她冰涼的手。“妹妹,你可不要嚇嫂嫂,凡事想開些。”

阮靜妍本來就瘦了許多,這一刻搖搖欲墜,近乎要昏過去,“哥哥要綁著我上轎?”

齊慧兒連聲喚使女重沏熱茶,又叫外廂的人打水,一個穿秋香色坎肩的小丫頭一溜煙去了,不一會熱水遞進來,齊慧兒絞了帕子為阮靜妍拭額,急急勸道,“這是哪裡話,威寧侯家世相襯,又無妯娌相爭,確是一等一的良緣,而今不過是稍微倉促了一點,你哥哥近日都在督著管事整理嫁妝,務必讓你風風光光的出門。”

阮靜妍將掌心掐出了血,恍惚得什麼話也說不出。

齊慧兒勸了半晌,看她隻是默然,越發覺得不妥,偏偏管事來報有客至,她隻好叮囑丫環婆子仔細看緊,自己先去外苑應酬。

阮靜妍想到蘇璿走前的情形,心如刀絞,淚都流不出來,激氣交加,甚至萌生了死誌。然而房中尖銳的東西早收起來,侍女們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倚著窗胡思亂想了一下午,始終想不出穩妥的死法,忽然窗縫裡傳來一絲細細的女孩聲音。“郡主可要給蘇大俠遞個消息?”

阮靜妍機伶一顫,目光一移,從窗縫中窺見了一個穿秋香色坎肩的小丫頭。

小丫頭背對著窗,微聲道,“郡主休怕,我是長沂霍家的人,蘇大俠走前托我家小姐照應郡主,有事均可吩咐。”

蘇璿離去時極為匆促,竟然還惦記著自己,阮靜妍百感交集,眼眶驀然暖熱,“府裡管得嚴,你如何進來的?”

小丫頭在外回道,“我叫小芷,一直在府裡做粗使丫頭,霍小姐的奶娘是我姨奶奶,前些時霍家遭劫,全靠蘇大俠相救,霍小姐一心想還報,恰好我調到這院子跑腿。郡主不必擔憂,要是不願成親,小姐會想辦法在迎親前將你弄出去,送到蘇大俠身邊。”

阮靜妍突然明白過來,當初在秋宴時見到霍小姐,想必就是蘇璿之故,可惜眾人環繞,不曾有機會交談。而今想必全城都聽說了威寧侯將迎娶郡主,獨有自己知曉得最晚。

兩名侍女遙遙守著,見郡主支頤許久未動,也放下了心,各自做著針指。

阮靜妍冷靜下來,“你可知威寧侯何時來迎?”

小芷回道,“據說是二十日後,郡主若要尋蘇大俠,得儘快告訴小姐。”

去尋蘇璿,這一衝動漾在舌尖,險些直衝出口,阮靜妍左思右想,按捺住了激湧的心潮,輕聲道,“我再想一想,請代我向霍小姐致謝。”

霍明芝近一陣壓力不小。

琅琊郡主明明與蘇璿有情,卻突然傳出與威寧侯府的婚事,顯然家中有變。要依著霍如山,本來二人就不相配,任威寧侯娶了郡主也不錯,蘇璿縱是失意,過一陣也就放下了,自家女兒還多一重機會。怎奈霍明芝不屑於陰私之謀,壓根不理會老父的小算盤。

不過要從王侯之宅將郡主弄出來,穩妥的送去蘇璿身邊,絕非一樁易事,霍家雖然是長沂地頭蛇,也不敢輕率而行,霍明芝煞費苦心的準備到七成,伏在王府的小芷回來了。

幾句話稟過,霍明芝大感意外,“什麼?郡主不肯離府?”∞思∞兔∞網∞

一旁的霍如山正中下懷,嘿嘿笑起來,“看來郡主自願出嫁,可不是霍家不儘力。”

霍明芝瞪了父親一眼,對那位玉人般的郡主頗為失望,“郡主到底是怎麼說的,你仔細複述一遍,每一個字都不要漏過。”

小芷應了一聲,從頭述起,“我與郡主稟過之後,她思了兩日,請了阮世子過來。”

阮鳳軒襲爵已成定局,不過昭書未至,府中尚未改口。小芷年紀不大卻頗為機靈,口齒脆俐,描述起來令人宛如親見,“那時我在外廂正好瞧見,世子來時神情不佳,似乎準備斥責,直到見郡主十分憔悴,才像有些懊悔。”

阮靜妍安靜的見了禮,請兄長坐下,“先向哥哥致歉,為了我橫生煩惱,連帶嫂嫂受累,都是我的不對。”

阮鳳軒見她宛如大病一場,已有些自責,聽得她的話語,殘存的氣惱也消了,“你總算明白了正理,哥哥絕不會害你,蘇璿這等敗類,哪有景煥兄可靠。你不用想太多,等嫁入威寧侯府就好了。”

阮靜妍也不爭辯,“哥哥百般為我著想,用心良苦,我自是感激,可哥哥與薄世兄素來莫逆,多年相交,怎麼忍心害他?”

阮鳳軒聞言一愕,“你胡說什麼,我怎麼會害景煥兄?”

阮靜妍輕聲道,“薄世兄為何不能娶一個琴瑟和鳴,愛他敬他的妻子,卻要娶心有旁鶩,枯如槁木的人。難道因為與哥哥摯交,就不得不作此犧牲,哪怕賠上自己的後半生?”

阮鳳軒又驚又怒,“你執迷不悟,不肯從嫁也就罷了,居然還危言聳聽?”

阮靜妍也不急,退後數步雙膝跪地,“哥哥聽我把話說完,此後要是依然讓我嫁,我也無話可說,但要是稍作思量,就知這一安排與害人無異。”

阮鳳軒本待發作,見她的情態又吼不出來,怒道,“我看你還有什麼道理!”

阮靜妍靜視兄長,從容開口,“女誡有雲,夫不禦婦,則威儀廢缺;婦不事夫,則義理墮闕。薄世兄看在哥哥的顏麵和往日的情份上娶我,可謂仁義,然我心有所屬,嫁了也不過是個活死人,終年淡薄如冰,屆時他如何禦婦?打我罵我,未免有愧與哥哥的交情,不理不睬,又非夫妻之道。當著外人之前還要尊重禮待,堂堂男兒至此,何其可悲;妻子形同虛設,薄世兄又不可能休我下堂,唯有另娶美妾,自尋所歡,我與他本有兄妹之誼,強作婚姻反而離形離心,一生相怨,何其可歎。”

不等阮鳳軒反駁,阮靜妍接著說下去,“我為免家人擔心,一直不曾與兄長言說,金陵之病雖愈,卻落了一個病根,情緒激漾即有意識模糊之感,萬一嫁過去不久再次發作,金陵人得悉威寧侯夫人神智紊亂,行事顛倒,薄世兄該如何應待?他熱孝匆忙而娶,家人豈無怨怪?到時候妻子顛狂,母親深責,眾口非議,哥哥可想過好友將置於何地?”

阮鳳軒聽得冷汗透背,佯作鎮定道,“你的病已經好了,不必拿來唬弄,欺我改變主意。”

阮靜妍依然不辯,繼續說下去,“多年來但凡遇事,哥哥習慣了向薄世兄請教,蒙他屢屢相幫,依賴成了常例,甚至為此一直撮和,唯望結為姻親。而今連我心係他人也讓薄世兄一並包容,試問他何德何能,要舍已周全,替哥哥補一輩子窟窿。”

幾句話字字戳心,阮鳳軒脊上猶如針紮,陡生慚意,勉強道,“這是景煥兄自己提出來,他一直喜歡你,你既覺得他不易,嫁過去多方體貼就是了。”

阮靜妍話語微沉,“薄世兄待哥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