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1 / 1)

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45 字 5個月前

伴下四處遊玩,格外快意。不過妹妹近日太過安靜,連一向不大留意細瑣的他也覺出了異樣。

阮靜妍似乎對一切遊賞失了興致,時時走神,心不在焉,就如此刻雖在品茶,三魂六魄不知飛去了哪重天,連兄長在眼前搖晃手指也未覺。

被無視了半晌的阮鳳軒忍無可忍,“奴奴?”

阮靜妍抬起睫,清眸漾起訝色。

阮鳳軒狐疑的打量,“你最近是怎麼了,魂不守舍,連景煥兄都看出來,私下詢我是怎麼回事。”

阮靜妍秀顏一紅,自不肯認,“哥哥多心了,我到了異地時常睡不好,精神差了些。”

阮鳳軒將信將疑,重又詢了一次,“那留園的芙蓉宴,你去不去?”

阮靜妍藏著心事,什麼宴會都索然無味,“天熱不想走動,哥哥自己去吧,我留在宅子裡練琴。”

她要是不去,薄景煥必會十分失望,阮鳳軒極力鼓動,“練琴有什麼意思,你不是愛看花?留園是威寧侯府的產業,芙蓉開得極好,所以今年被六王借去宴客,邀的全是貴客。還有吳王、陳王等,連鬥敗國師的正陽宮蘇道長都請了,金陵的名士淑媛皆有與宴,去了就能結識幾個閨中蜜友,來日結伴賞遊,豈不是好?”

阮靜妍的清眸亮起來,又極力抑住,“哥哥每次都誇大其辭,誰不知道蘇道長得勝後閉門謝客,根本不參與邀宴,可見什麼王公貴族雲集也不可信,隻怕壓根沒幾個人。”

阮鳳軒險些跳起來,“六王相請,誰敢不賞麵,蘇道長的帖子是薄世兄親筆所書,還當我誑你不成,不信隨我去看看,留園若無數百賓客,我那方紅絲古硯輸你。”

阮靜妍閃了閃睫,宛如意動,“哥哥說得可是真的?”

一方紅絲硯就誘動了妹妹,阮鳳軒自覺計得,頓時得意起來。

薄景煥還在孝期,照說不該與宴,好在本朝風氣不嚴,加上芙蓉宴是六王為東道,有些特彆。

先帝膝下有六個兒子,除卻兩人早夭,一人繼位,其他的均封了親王。六皇子封相王,亦被稱六王,他有位側室與威寧侯老夫人沾親,七拐八彎的扯起來,薄景煥還該叫他一聲表姨丈,兩家走動不少,相處熟稔。此次六王借了留園,薄景煥自然得協助籌辦。

盛宴當日,眾多貴客紛紛而來,薄景煥正與一名皇親敘話,就見阮鳳軒進了園子,洋洋自得的對他擠了擠眼,薄景煥不動聲色的向他身後望去。

美麗的少女正隨著兄長看過來,她淺淺一笑,如芙蓉初發,明秀無雙,薄景煥再看不見其他,隻覺滿園仕女淑媛,無一人能及這份天然顏色。

傾心數年,薄景煥每年必赴琅琊,阮鳳軒早看出了端倪,替他探過琅琊王的口風,唯有佳人仍一無所知,待兄妹二人回到琅琊,他就準備請人上門提親,出了孝正式迎娶。此刻她笑靨如花,盈盈一禮,薄景煥回過神藏住愛戀,方與兄妹二人道了幾句,管事報六王相邀,他唯有惋惜的暫離。

留園格局極大,樓閣亭台巍峨富麗,引禦溝之水入園,夏日裡碧葉連波,千萬朵芙蓉翩然而綻,加上風流倜儻的王孫貴族、輕羅綺帶的名門貴女,爭相炫琴弄茶,鬥詩書文,場麵可謂極盛。角亭一簇人流觴,水岸一群人踏歌,處處皆是笑語歡聲。

阮鳳軒來金陵不久已交了一群朋友,自有熟識的聚在一起玩樂,他如魚得水,興致格外高漲。

阮靜妍被一群淑媛簇擁著說話,偶然有人提起蘇道長,她心頭一跳,卻見在場的女兒家均是羞澀又興奮,對蘇道長的各種消息津津樂道,連他並未入道及娶妻與否都知道得十分詳儘。阮靜妍既喜又憂,聽得七上八下,一半心神在留意園內,曆時許久,始終不見縈在心頭的人,情緒漸漸變得寂落。

她明白自己想左了,相邀不等於必來,那人或許根本不會出現。

圍繞左右的人太多,笑鬨嘈擾不絕,阮靜妍失望得近乎想立時離去,譴去尋兄長的丫環卻久久未歸,她實在抑不住,尋借口避開了熱鬨,獨自走入了一條清幽的石徑。

石徑彎彎繞繞,碧柳煙絲蔓垂,一如她深晦的心事。不知幾許折轉,前方現出了一座雅亭,一個道衣青年在亭中靜憩,身畔一叢金紅的淩宵花。

亭簷投下深影,花枝開得絢烈,映著他清正的輪廓,寧熙的側顏,連冠上的羽飾都格外分明。

阮靜妍呼吸停了,失意到極處,猝然化成了無儘的驚喜。

她很想平靜下來,端莊的上前行禮搭話,為之前的一切致謝。然而無數情緒如靜水深流,讓她生生的窒住了。或許他早已忘了她,根本不記得那一次偶然的善舉,更不會懂她為何縈掛良久,至今銘記不忘。

阮靜妍心頭紊亂,眸子漸漸盈滿了淚,垂著頭忍住輕泣,再也保持不了儀態。

迷朦中眼前突然多了一雙足履,他不知何時近前,修長的身形稍傾,清和的聲音似有一點無奈,“怎麼還是這樣愛哭。”

一把亮烈的淩霄花遞過來,簇簇如一團火,碧油的葉子展翹。一如數年前的長江之畔,曦柔的晨光中,少年微笑著遞過一隻野桃。

阮靜妍忘了哭泣,心房瞬時沁出了甜,她垂睫接過花,既是委屈又是喜悅,半晌才說得出話。“你還認得我——當年都不肯記我的名兒——”

英姿挺秀的青年怔了一下,微微現出一絲窘色。

“我叫阮靜妍,家人都喚我奴奴。”阮靜妍含著淚笑了,桃腮上綴著水珠,鼻尖似玉櫻輕紅,淩宵花在她眼中炫烈綻放,一如歡悅而甜軟的輕語,“我知道你叫蘇璿,蘇子的蘇,天璿的璿。”

本朝三位親王,吳王暴燥易怒,陳王喜揮霍縱宴,六王可算最為省心的一個。

兩位親王暫時未至,六王在一間花軒獨坐,他衣飾修雅,臉相圓潤,一看就是好脾氣。正從軒窗欣賞園子內的情狀。

薄景煥與六王極熟,被他喚過來陪伴,少不得說些趣事。

近期的話題,繞來繞去難免落在對戰貴霜國師一事,六王正好對蘇璿格外感興趣,問得極詳細,聽完讚道,“難怪我聽說你給蘇道長備酒,原來是結義兄弟,相逢意氣為君飲,係馬高樓垂柳邊,甚好。”

薄景煥原是臨時起意結義,事後也覺此舉甚智,“當日我就知他不同凡俗,幸好不曾錯過,如今金陵多少人爭相與他結交,哪還顯得出不同。”

六王頗為嘉許,“能不惜身份,折節下交,可比你父親可灑脫得多,此人如此能耐,未來說不定大有可用。”

一言正中薄景煥所想,少不得謙了兩句。

六王摸了摸短須,眯眼一笑,“不過正陽宮的人端方,一些事未必便宜。有個吳王門下的清客,一直不得誌,想換個有作為的主子,投到我這裡,我看你倒是合適。”

六王身後的一名青年隨從踏出,對薄景煥跪倒一叩,“草民何安,見過侯爺。”

朝野皆知吳王性燥,氣量又小,門客來去不足為奇,薄景煥打量了兩眼,見是個白皙乾淨的年輕人,溫順的垂著頭,宛如教養良好的家犬。

六王在一旁閒閒道,“這人頭腦活絡,江湖門道極精,手下有幾個使喚的人,你不妨試試,不好用就隨手打發了。”

薄景煥暫時看不出這人有什麼特異,既然六王薦了,少不得要承情,幾句話間,何安已經改立在薄景煥身後。

六王壓低聲音,帶笑加了一句,“彆讓旁人知曉,不然吳王又要同我鬨眼。”

正當此時,窗外掀起一陣鶯聲歡笑,原來是一群美人爭泛蓮舟,六王頗有興致的掠了一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日我可是將金陵高門仕女全請來了,你可有中意的?那個鵝黃衣裳的不錯,好像是周常侍家,不過再漂亮,家裡官職低了也不行,還得有個配得上的身份。”

薄景煥也在逡巡,他原是安排了幾位堂妹陪伴佳人,此時發現她們正在圍看士子聯詩,阮鳳軒則在池畔觀舟,獨有伊人不見芳蹤,心底正在疑惑,忽逢六王的調侃,一時有些發窘。

六王老道,見他神情頓時失笑,“看來已是心有所屬,是哪一家的?就在這園子裡?”

薄景煥未及回答,一位管事來報,稱是正陽宮的蘇道長等了威寧侯許久,逢道觀有事來喚,已先行辭去了。

薄景煥也知道蘇璿來了,然而陪著六王,全忘了這一茬。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六王擊節而歎,“滿城王公大臣相邀,蘇道長謝客養傷,未赴一人之宴,難得給麵子來了留園,卻是為你而來。”

薄景煥心中得意,麵上顯得平淡,“他的確是在養傷,我派人去三元觀也是如此回話,大概傷勢好了才出來走動。”

六王一笑,瞧了一眼他身後的何安,“君子不器,善假萬物。有些人適合明著用,有些人適合暗著用,不拘一則儘用其長,方為大妙。”

薄景煥聽弦知意,隨之看了一眼。

何安垂手觀鼻,恭順有加,白淨的臉龐不顯半分神態。

☆、紫金山

蘇璿是被葉庭叫回來的。

小胡姬很怕葉庭,獨自溜在院角,見他進了月門才飛快的奔過來,糯糯的喚了一聲師父,小聲道,“師伯好像不高興。”

蘇璿心情極好,並未在意,摸出帶回來的芙蓉糕遞給小徒弟,哄了兩句後進了屋子。

葉庭看來確實心事重重,語氣還好,“回來了?見著你那位義兄了?”

“去的時機不巧,他在陪伴親王。”蘇璿不覺一笑,飛揚的眉峰變得柔和,“倒是碰上一位故人,聊了好一陣。”

換了平日,葉庭定會發覺師弟的神態有些不同,然而他彆有所慮,全未留意,“我收到消息,朝暮閣的長使現身於金陵附近,似乎帶了不少人。”

蘇璿知師兄一直對朝暮閣深懷警惕,登時專注起來,“他們想做什麼?”

葉庭已然反複推敲,近乎可以確定,“能讓長使親出的絕非小事,金陵是天子腳下,轄製頗多,朝暮閣不會輕易妄為,附近也並無幫派可供征掠,所以我懷疑與無量心經有關。前朝覆亡得突然,假如真有黃金,藏不了太遠,說不準就在金陵附近。”

蘇璿一向信服,也不多問,“師兄想怎麼做?”

葉庭深知這批財富非同小可,無論如何不能落於朝暮閣之手,奈何眼下沒有確鑿的證據,上報朝庭也難以取信。何況朝暮閣背後還有人,身份地位未顯,萬一打草驚蛇,必會在朝堂拔弄是非,稍有不慎,被動的反而成了正陽宮。

葉庭思來想去難有善策,又不能置之不理,唯有道,“你肋傷和炎毒未愈,留在觀中養傷,我潛去探察,看情形相機而動。”

蘇璿哪肯讓師兄隻身涉險,立時道,“肋傷不礙行動,炎毒不運心法則無妨,師兄不必擔心,我潛去察探,你在觀中等消息,有異常也好策應。”

葉庭雖是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