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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38 字 5個月前

,她青春嬌美,又是靈鷲宮主的愛女,在兄長的引帶下結識了不少才俊,頗有幾個對她生了愛慕之心,整日明爭暗鬥。她初時快悅,時間久了便索然無味,儘管這些人熱切殷勤,一句話如奉綸音,卻沒一個入得了她的眼,及得上她所結識的首個宮外人。

可惜她初時不以為然,直到九華山一戰後,數月間無論她去何處,總有人一再提及提蘇璿的名字,讚譽與議論無數,她才真正感到了惋惜。

這一次他重返鳳陽,溫白羽暗生歡喜,少女的矜持讓她不動聲色,反正有故人之誼,往來必不會少,誰料連日下來兄長陪著葉庭頻繁交遊,蘇璿卻未再露麵。

兄長的托付讓她得了機會,溫白羽精心梳妝了一番,眉描青黛,胭脂薄染,寧櫻與寧芙滿口稱讚,及至到了客棧居然撲了個空,蘇璿不知去了何處。

溫白羽芳心生惱,自矜身份不好發脾氣,寧櫻還在詢問店家,她已經冷著臉返身而走,剛出客棧撞見一人迎麵而來,可不正是蘇璿。

蘇璿瞧見她略略一怔,點首致意。“溫小姐?”

溫白羽登時一喜,綻出了一個明俏的笑。

比起數月前,蘇璿的身量又拔高了,他清正朗越,神采奕奕,一舉一動英華自蘊。唯一彆扭的是懷裡抱著一個小胡姬,一手拿著拔浪鼓玩逗,全不覺旁人看來有多奇怪。

溫白羽突然來訪,大出蘇璿的意料,他少不得延客入室,喚店夥送來茶水,接了禮物致了謝語。兩人此前不算親近,縱然有寧櫻在一旁引話,待客套完畢就有些冷場。

溫白羽刻意盛妝而來,見蘇璿雖是對答有禮,並不見絲毫驚豔誇讚,態度與從前無二,心底頓覺不是滋味,蘇璿哪知道大小姐的心思,見點心上來,順手就給女童喂了一塊。

溫白羽瞧著格外不順眼,忍不住道,“這孩子一直留在蘇少俠處怕是不妥,還是該儘早處置。”

蘇璿客氣的回道,“多承溫小姐提醒,我自會思慮。”

溫白羽見他如此回話,隱約生出不快,“劉家也尋我哥哥解釋了此事,不過是孩童間的戲耍,稍微鬨得過了些,算不得什麼,平日待她也是衣食無缺,蘇少俠不必太過在意。”

女童額頭的腫包已經消了,淤痕也褪成了淡黃,她見了旁人就不敢抬頭,自己摸著拔浪鼓玩,極是安靜乖巧,蘇璿淡淡的應道,“是我考慮不周,讓溫兄受累了。”

寧櫻看出他無意再聊女童的事,朝溫白羽使了個眼色。

溫白羽隻顧盯著蘇璿,全未留意其他,見蘇璿反應絲毫不熱絡,一股莫名的嫉意糝雜,混成了微恙,“一個胡人丫頭,難道還指望劉家當小姐供著?陪幾個少爺玩耍,原本就是下人的本份,也唯有蘇少俠過於仁厚,才會為此苛責。”

這位大小姐全忘了自己是來代兄致歉的,一番話嗔怪連著教訓,寧櫻聽得都驚住了。

蘇璿眉峰似劍,多了一絲英銳的冷氣,“溫小姐說的是,恕我量淺,見不得人平白受欺。”

“什麼受欺!憑她的身份當下人都是抬舉了,挨上幾顆石頭又怎的。”溫白羽見他的神色,一怒之下霍然而起,纖指遙戳女童的鼻尖,“你既然如此看重,覺得在劉家是欺辱了她,怎麼不將她送去正陽宮,讓掌教真人與長老瞧一瞧!”

突然迸發的怒氣嚇得女童縮起來,蘇璿將她抱開去,緩聲哄了兩句。

寧櫻急得一頭熱汗,硬著頭皮從旁緩和,“溫師妹不是這個意思,她是怕蘇少俠一心求全,為此過度憂煩。蘇少俠是溫公子的救命恩人,溫公子一直感念,想為蘇少俠分憂,上次還說想將女童送入靈鷲宮,以免在俗世橫受侵擾。”

溫白羽要是能領會旁人的曲意,也就不是溫大小姐,她嬌容嗔怒,盛氣未消的斥道,“寧櫻師姐胡說些什麼!她算哪裡來的東西,也配入我靈鷲宮?”

寧櫻幾乎想掩麵,深悔不該來此,“溫公子確實私下道過,師妹不信儘可回去詢問。”

不等溫白羽再斥,蘇璿已然開口,“多謝寧櫻姑娘,也請代我謝過溫兄好意。隻是她這般資質怎配去靈鷲宮,還是做我的徒弟吧。”

溫白羽怔住了,幾疑自己聽錯,“你說什麼?”

蘇璿出於禮儀忍了又忍,其實早已怒極,衝動之下一言出口,“我這年紀本不配為人師,好在她也小,應是無妨。溫小姐無須憂心,不管她將來好賴,定不會再牽連溫兄與靈鷲宮。”

溫白羽愕了一瞬,仿佛聽見了世上最滑稽的事,咯咯諷笑起來,“你要收一個胡女為徒?令師兄定是驚喜得緊,傳出去江湖上人人樂道,正陽宮可要滿門生輝了。”

寧櫻在一旁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事情竟到如此地步,連圓場都不知從何圓起,眼睜睜見對麵英氣的少年一靜,也笑了笑,罕見的字字鋒利。

“那又如何,總之不必再聞溫小姐之言,幸甚。”

溫白羽是紅著眼睛回去的,她從未受過這般羞辱,整條帕子都浸濕了。

溫輕絨看見妹妹的模樣嚇了一跳,聽完她連哭帶嚷的泣訴,又由寧櫻道了細節,一口涼氣抽在心坎,半晌才道出話語,“我本是要結好於恩人,而今卻——你——”

“我如何!”溫白羽氣得淚漣漣,搶白道,“我好心勸他,他反倒嘲諷我,等我將他收胡姬為徒的消息散出去,看誰沒臉!”

溫輕絨趕緊閉了門扉,跌足而道,“簡直不知輕重,這話要是由你傳出去,靈鷲宮與正陽宮就算結梁子了,人家救了我的命,你恩將仇報,到底誰沒臉。”

溫白羽受了兄長的斥責,益發委屈,“是他辱我,哥哥竟然還替他說話!”

相處數月,溫輕絨早知妹妹受父母嬌寵過度,人情世故一竅不通,他頗為無力的道,“他如何辱你了,那是被你氣壞了!蘇少俠憐恤弱小,你偏要字字貶低,與打人顏麵何異?寧櫻師姐說得不錯,我確是有意將女童送去靈鷲宮,還未來得及與你提罷了。”

溫白羽過於錯愕,一雙杏眼圓瞪,不等她開口,溫輕絨接道,“你和一個女童鬥什麼氣,蘇少俠劍術非凡,人又重義,但有所助必會記念情份,不就是靈鷲宮多個胡姬仆人而已,這等便宜之事,你怎麼就想不通?”

溫白羽猶是不忿,還要再說,又被溫輕絨打斷道,“你一番話連諷帶激,蘇少俠要是真收了胡女為徒,鬨出風波,我們難辭其咎。何況他師兄葉庭精明練達,將來極可能襲北辰真人之位,在葉庭眼皮底下出了這等事,師長必然遷怪。等葉庭成了掌教,會對靈鷲宮如何看待?一件小事弄得兩派結怨,你自己想想值不值。”

溫輕絨越說越頭疼,然而事已至此,唯有設法彌補,他顧不得妹妹,轉向寧櫻,“我去尋葉庭致歉,他自會勸導蘇璿,這事就好揭過去,你替我看著白羽,不要再出什麼亂子。”

溫輕絨尋去蘇葉兩人所居的客棧,進門正見葉庭在案前看一封短信,見他匆匆而來,微現訝色。

溫輕絨有種不妙的預感,轉眼一掃,不僅蘇璿未見,連房中的衣物行囊也少了一半。

鳳陽城外的一條黃土小道上,蘇璿信馬由韁,像自語又像在對懷中的女童說話。“走得這樣急,師兄一定覺得很奇怪。他要是得了消息,一定立刻把你送走,我又不能和師兄衝突,那可麻煩得緊。”

女童好奇的看著他,烏溜溜的眼睛一眨,手中的拔浪鼓轉了轉。

收徒是衝動之語,卻似拔開了數日的烏雲,蘇璿的念頭忽然明晰起來,在極短時間就做出了決定,此刻一身輕鬆,對女童作了個鬼臉,“師兄接下來要往潞州,我們去彆的地方,隻要不碰上,師兄也不能如何。”

一隻彩色的蝴蝶從前麵飛過,女童呀了一聲,這倒提醒了蘇璿。“你該有個名字,當日既然是從半空掉下來,就叫阿落吧。”

馬蹄答答的走了一會,蘇璿又道,“蘇雲落,這名字如何?”

女童似懂非懂,稚氣的睫毛下小痣鮮紅,“——阿落——?”

“我也不知師父怎麼當,先教你學說話,念一念千字文。”看女童單純懵懂的樣子,蘇璿哄道,“乖,念會了給你吃包子。”

提到食物,女童的大眼睛亮了,重複了一遍,“——阿落,吃包子——”

蘇璿失笑,揉了揉她的頭,開始背書,“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女童的口齒磕磕絆絆,小麵孔很認真,跟著念道,“天地——玄黃——荒?”

他知道她必然記不住,也不急於糾正,“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日——盈昃——晨宿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馬蹄踏著灰黃的揚塵,載著馬上的人徐行,一大一小的聲音隨風而散,去向不知儘頭的遠方。

☆、夷使來

三年後。

金陵的莫愁湖上亂雲翻滾,空氣窒悶濕熱,天邊亮得晃眼。

湖畔的攤販急急覆上雨布,行人匆匆走避,婦人忙著喚瘋玩的孩子回家。不消片刻起了急風,白亮亮的雨珠砸下來,如千針萬線連綴不斷,雨落在屋脊上、船蓬間,柳葉長枝上,碎珠般迸跳四濺,一切都被籠進了茫茫水簾。

小半個時辰後一場卷地風起,吹得烏雲四散,天光瞬間亮起來,不多時雨住雲收,依舊天青湖白,山巒淡影綽約,猶如明光初洗。

急雨倏來倏去,忙亂的是街市,湖畔的樓台內點塵不驚,酒客安然觀賞自然之變。

其中一幢臨湖的酒榭頂層有一間雅廂,迎窗坐攬八麵來風,當中一位青年方頷鷹目,一襲華貴的錦衣,腰間玉帶鏤雕雙麒麟,氣派尊貴,負手遠眺水天一色的美景,“天公也解諸人意,故遣薰風特送涼。這場雨下得好,去了暑氣,晚上看戲更為舒爽。”

酒案邊坐著一名美麗的少女,輕眉凝黛,秋水為神,墨發挽著隨雲髻,微微露出疑惑,窗前一片澄淨的山光水色,除了一方湖心島外不複其他,戲從何來?

另一名男子年輕俊秀,輪廓與少女相近,大為得意的接口,“趕早不如趕巧,所幸我堅持月初起行,抵達金陵的時機正好,此次你能大開眼界,可得多謝我。”

少女仿佛想笑,梨渦淺淺一現,“哥哥分明是想來同薄世兄遊玩,一路催著車夫急趕,顛得我都要吐了,居然還好意思誇功。”

被妹妹一言戳破,阮鳳軒頓生赧意,嘴上猶不肯認,“是我錯了,然而錯有錯著,碰上了難得一見的大場麵,不信你問薄世——對了,不該叫世兄,該稱侯爺了。”

老侯爺去年過世,薄景煥如今襲了侯爵之位,確實該易了稱呼,此刻他轉過頭,見少女笑容清甜,聲調不覺格外溫柔,“又不是外人,就與鳳軒一般叫我景煥吧,原來來時還有這等情狀?確是該罰,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