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1 / 1)

一枕山河 紫微流年 4270 字 5個月前

你長一長眼,也免了你一味恪守清規,與人格格不入,將來在世情上吃虧。”

這人言語荒唐,行事無忌,行事狡儈精明,平素必是坑蒙拐騙無所不為,與正陽宮所祟截然相異,然而最後一句分明存著善意,讓蘇璿訝了一瞬,微微笑起來。

對蘇璿與少女而言,近段時日可謂離開荊州以來,少有的安寧。

天氣晴朗,樹影婆娑,微風吹去了熱燥,讓人舒泰鬆散,倦倦欲眠。

謝離在門外晃了一晃,發現女孩在榻邊睡著了,螓首偎在少年腿側,身上被人搭了一件薄衫。她睡顏如櫻,小嘴嬌嫩,宛如一枚香甜的豆蔻,誰見了都心動。唯獨倚坐的少年一無所覺,他低眉垂首,神氣沉定,似乎陷入了某種凝思。

蘇璿在沉思與二倀的交戰,那一役雖然凶險,卻使他隱約領悟了劍法更深一層的精髓,遠勝於上百次切磋。隻是傷勢所限,無法下榻試練,他唯有在腦中反複摹劃,重現對戰時的感覺。

謝離替他道了一聲可惜,也不打擾,披著衣服晃去庭中曬太陽。

一個麻臉漢子近前喚了一聲,“幺哥。”

謝離叼著一根草棍嗯了一聲。

麻臉漢子稟道,“那個狼臉的凶貨在城中開了賞格,但凡能說出對頭下落的,賞金一百。”

謝離低聲哼笑,“價錢倒是不錯,可有往前湊的?”

麻臉漢子神情一擰,現出狠意,“幺哥已經給了話,誰要是敢胡說,就是不想在渝州混了。”

謝離不經心的扯著腕上的布條,話語帶三分痞氣,“前陣不得空,沒收拾這兩個夯貨,明日起叫人給他們添點堵,彆讓他們太舒服了。”

麻臉漢子應了,謝離又道,“點子紮手,做得隱秘些,莫要明麵上被人瞧出來,吃了虧可找不回場子。”

麻臉漢子諾道,“幺哥放心,弟兄們省得,管保叫他們找不著人。”

花間檮近日倒黴之極,煩得頭發薅掉了不少。

明明是摟草打兔子,順手擒來的上好獵物,接二連三的生出意外,還折了一同行事多年的老夥計,他自己都難以置信。老祖甚至疑是他害了笑麵饕,故意編出拙劣的理由掩飾。

誰能相信做下這一切的是個不知名的少年?自己甚至被對方嚇得退走,待喚了老祖趕回去,地上隻剩笑麵饕的屍身,少年帶著一身傷,拖著累贅的少女,居然憑空消失了。

客棧、驛館、醫館、藥鋪、船行一一尋過,不見絲毫蹤跡,重金懸賞也無作用。老祖的脾氣一向暴戾,最近更是可怕,花間檮心驚膽戰,唯恐何時稍有不慎,就要遭雷霆之殃。

一切都變得異常不順。

食個香梨,咬到一半發現半截肉蟲;例行如廁,拉到一半板架突然塌了;換完衣物,身上莫名其妙抓心撓肝的癢;又或是半夜窗外野狗打架,野鼠躥簷,野貓發春亂號。如此種種,每日必要撞上數次,擾得人煩燥難當,想殺人又尋不出目標。

花間檮心煩意亂的在屋外侯了半個時辰,終於聽得門內喚了一聲。他小心的推門而入,室中光影昏暗,一片狼籍,氣息混濁而靡爛。

屋角甩著兩具□□的屍體,一個少女上半張臉還算漂亮,鼻子以下成了稀爛而深闊的血窟窿,仿佛正要叫嚷,卻被粗大的拳頭捶爛;另一個女孩被拗扭成奇怪的麻花形,倒嵌在壁上,吐出的汙物在地上彙成了一灘黑褐的血泥。

花間檮不敢再看,跪下來磕了個頭,“參見師父。”

踞坐榻上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他身形尚算精健,一雙亂生的雜眉,鼻闊唇翻,天生一副戾相,腳踩在一個橫躺榻下的%e8%a3%b8女%e8%83%b8上,正慢慢撕一隻燒雞,“查得如何。”

幔帳深處縮著兩個女孩,臉色慘白,看起來與死人沒什麼分彆。

花間檮在外凶狠張狂,此時猶如馴羊,“已加了懸紅,再過幾日必有消息。”

老祖的三角眼一瞥,指風一彈。

花間檮的耳上驀的現出了一塊小小的缺口,宛如利刃所傷,他不敢出聲,任鮮血流淌,重重叩下去,“師父息怒,我定會將那小子找出來挫骨揚灰。”

“你師弟的仇要著緊些,再尋不出來,禍首隻有你擔了。”老祖陰戾一笑,話語輕飄飄,“我也不想最後一個徒兒都不剩。”

花間檮如浸寒冰,全身透涼,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財迷竅

謝離覺得自己運氣向來不錯,哪怕不小心招惹了武林中惡名昭著的凶徒,險些給人當街宰了,也能絕處逢生,還誤打誤撞的結識了傳說中的正陽宮英傑。更難得的是對方性子平和,毫不倨傲,飲食與衣裳也極隨意,宛如一個隨處可見的寒門少年,哪想到他對戰時如此淩厲。

然而看起來再是平常,英傑也不是普通人。

上藥的時候謝離守在一旁,與大夫一樣清楚少年傷得有多重,流了多少血。可這人醒後次日就能坐起,第三日開始打坐行功。第十日手下清晨來報,謝離難得的早起了一次,徹底看傻了眼。

少年居然在庭中練劍!

謝離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已腰際的傷口。

這次沒有少女跟在旁邊,蘇璿解了外衫,層層布帶綁紮的%e8%83%b8膛瘦韌而精健,一把長劍舞到巔峰,氣與風隨劍流動,宛如一隻無形的巨龍吞吐,充斥了整個庭院。

謝離完全看呆了,直到劍風息止才回過神,發現少年臉色泛白,身上有幾處布帶滲出了鮮紅,他趕緊斥喚手下去取藥,自己扶著蘇璿在廊邊坐下,“我的祖宗,練劍急什麼,這才過了幾日,離愈合還遠著呢。”

蘇璿沒有婉拒,他額上滲著冷汗,氣息尚算勻稱,“我先試一試,再過幾日應該可以行動自如。”

謝離利索的解開綁帶察看傷口,好在僅是稍裂了一點,“天大的事也要等傷好了再說,你要是有什麼掛心的,隻管與我說一聲,定給你安排得妥妥貼貼。”

練完一趟劍,蘇璿心裡有了底,“我得送人去荊州,河禁已經解了。”

謝離嗤之以鼻,取過手下遞來的藥瓶,傾出藥粉灑上,“你這樣還想遠行?至少要再過一個月。”

蘇璿自有考慮,“她離家已有一段時日,拖久了怕不大好。”

謝離流露出一種看傻子的眼光,“她是被凶徒所劫,能活著回去已經叨天之幸,還管那麼多?”

蘇璿不巧牽動傷處,疼得半晌才緩過來,“救人如不周全,與害人無異,此去荊州行水路,不似車馬顛簸,應該無妨。”⊕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謝離怪異的瞪了他半天,換了個勸法,“你就不怕路上再出什麼事?”

蘇璿權衡過幾度,而今與魔頭同處一地,確實過於凶險,一旦走漏消息,甚至可能牽累謝離一乾人,還是儘早離開更為妥當。“水路隻消兩日,我會多留神。”

謝離私下打聽過長空老祖的一些事,著實震悚不小,也極欽佩少年膽大,敢在虎口奪人。雖然蘇璿不曾明說,他也清楚對方在顧慮什麼,自己份量差得太遠,不好再拍%e8%83%b8脯誇口,謝離默了片刻,發自肺腑的感慨,“幸而你隻救了一個,要是再多幾人,這條命怎麼夠用。”

他動作輕快,已然將傷口裹好,蘇璿拾起衣裳披上,致了一聲謝。

謝離知情解意,見勸不住蘇璿,便道,“既然你執意要走,其他的交給我,水路要過三峽,需要經驗老道的船家,我一應安排好,再給你們易個容,讓你二人大大方方的登船,一路輕鬆順暢。”

與他交談格外省事,蘇璿正中下懷,“如此甚好,有勞了,若不是謝兄之力,我們也不可能城中躲這麼久——”

謝離擺了擺手打斷,正色道,“這些就不提了,我妄稱一聲年長,實在不如你,隻能在彆的地方出幾分力。幾手下三濫的門道,難得你不嫌棄,換了彆的名門子弟隻怕還嫌辱了他們。”

蘇璿與之相交一段時間,亦歎服他的雜學,聞言真誠道,“謝兄過謙了,技法無分高下,唯見運用之道,以兄台所長,定能有所成就,何必拘於世人之見。”

謝離意外受讚,快心之餘也有所觸動,豁然一笑,“有小兄弟一言,來日我也去江湖中掙一番名號,必不讓你錯看。”

李昆扯著嗓子喚了幾聲,屋宅內外不見半分動靜,顯然空蕩無人。

他氣得咒罵了半晌,終是難耐饑餓,拄著拐爬起來,一跛一跛的移到廚房,見灶上溫著一碗菜飯,立刻取出來就食。吃飽後有了力氣,李昆扔下空碗破口大罵,“這無情寡義的婆娘,自家漢子折了腿也不伺候,非要出去做工,賺了銀錢還不交出來,每日冷眼冷語,茶也不喂一口,等傷愈了定要好生揍上幾頓,讓這婆娘懂什麼叫以夫為尊。”

他唾沫橫飛的罵了一柱香之久,總算消了幾分怒火,同時倍覺無聊,受傷後足有十幾日未出門,簡直要了他的命一般。李昆想起賭桌上的刺激,越發心癢難耐,在屋裡團團亂轉,竟然從一隻扣碗裡找出了幾錢銀子,頓時大喜,也不顧郎中叮囑靜養,迫不及待的架著拐出了門。

李昆心急火燎的要去浪蕩,可歎冤家路窄,路過一條暗巷時後宅出來一個麻臉漢子,李昆冷汗嗖嗖的冒,記起自己欠了一屁股爛債,幸好麻臉漢大約有事在身,沒有理會他,橫了一眼自去了。

李昆僥幸躲過一劫,不敢再去大的賭坊,尋了一處破爛棚板搭起來的賭窩過癮,幾番下來又輸個精光,悻悻然的擠在一旁看熱鬨,不巧摸到一疊畫像,上麵的少年和少女眼熟,他愕得跳起來,四處扯著人索問。

一旁的混混贏了不少,心情正好,隨口道,“這是富貴客棧一個外路人開的懸賞,足足有一百兩黃金,誰不心動。不過金主是個橫貨,極不好惹,而且對上了謝老幺。老幺放話說單子見一張撕一張,敢有不醒事的亂來,得了黃金也沒命花,一家老小全卸了手腳扔去喂魚。”

一百兩黃金!

李昆聽了這一句眼睛直了,死死盯著畫上的人,瘋狂的盤算起來。他這斷腿之痛,全因小娘皮和這小子而起,有機會必要報複。旁人忌憚謝老幺,自己爛命一條,麻煩一堆,上無老下無小,一個討嫌臉的婆娘也不值一顧,不如豁出去得了黃金,到外地做個闊佬吃香喝辣,買幾個年輕漂亮的美妾,白得一番快活。

李昆再度同混混套話,混混全不把他放在眼裡,隻是一味的嘲笑,並無可用的線索。李昆沮喪了半天,突然想起才見過的麻臉漢子,這人是謝離的親信,既然從暗巷附近出來,謝離一定不會遠,就不知是否與懸賞的少年在一處。

李昆想著黃金抓心撓肝,然而既怕消息不準妄報了挨打,又怕激怒謝離性命堪憂,左思右想總不得一個萬全之法,拖著腿慢慢的跛回家,仍不忘這條發財之道,三五不時就支著拐到暗巷附近轉悠,功夫不負有心人,過了數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