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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決定人為製造一個小世界。

那幾十年他們一直在忙這件事,但臨近離開,他們意識到一個要命的問題,那就是紀瀾身上還綁著魔族封印呢。他們怕兩者間藕斷絲連,不敢冒這個風險,所以想把紀瀾留在人界。

當時人人皆知九霜真人對愛徒視如己出,沒人敢去勸他,隻能私下裡接觸紀瀾。

但同樣也眾所皆知,紀瑞白一向心狠手辣,生來就沒長“良心”這個玩意。他們軟硬兼施壓根沒用,被懟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紛紛铩羽而歸。

婁鬱道:“我當時……”

他頓了頓,一時不知該怎麼往下說。

紀瀾握著杯子等了幾秒,看了過去。

婁鬱扯了一下嘴角:“我當時挺矛盾的。”

他不怕藕斷絲連,反而怕斷得太厲害,直接切斷本體與分魂的聯係。

他的本體和分魂雖說隔著一個封印,但其實一直是有感應的。本體在魔界,必然不能走。若真的切斷了聯係,導致這個支撐點也跟著斷開,那九霜真人的身體搞不好會變成一具空殼,紀瀾看見了會作何感想?

他想讓紀瀾留在人間,又覺得靈氣枯竭人間太苦,不忍心讓紀瀾陪著他生熬。

可他又不想讓紀瀾跟著正道的走,若他的身體真成空殼,紀瀾一時接受不了真相撒氣地搞出事,到時他無法在身邊護著,真吃虧了怎麼辦呢?

他進退維穀,不知該怎麼選。

也是那個時候,他發現自己並不想和紀瀾分開。

紀瀾聽到這一句,對上他深邃的目光,眼皮一跳,微微移開了視線。

婁鬱輕輕笑了笑,說道:“關心則亂,直到快走了我才看出來,你其實就沒想跟著正道離開。”

紀瀾太恨紀子坤了。

紀子坤留下的所有東西他都不想要,自然也包括身上的封印。

封印也是要靠靈氣維持的,等到靈氣枯竭,封印破碎,他身上的綁定自然而然就會消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可紀瀾也擔心進入昆侖境會藕斷絲連,導致封印通過綁定吸收昆侖境的靈氣而一直不掉,便想留下親自看著它消失。

之所以沒第一時間答應正道的請求,不過是想留到後麵加碼,想讓他們好生對待他師父。

婁鬱又插起了一塊西瓜,隻覺吃了滿嘴的苦澀:“我那時可真高興……”

他怕坦白後紀瀾生氣改主意,便想等正道走了再說。

他本以為依紀瀾的性子,後續依仗是和魔族虛與委蛇這些年的交情,憑紀瀾的腦子和手段,肯定能在人間混得很好。

他當時還想著嚇紀瀾一跳,也想好了要怎麼把對方哄回來。

人間雖苦,他們師徒湊在一起想辦法總能熬過去。然而他沒料到,紀瀾竟用的是玉石俱焚的法子。

婁鬱道:“後來我偶遇你母族的人,聽說你在他們那裡住過一段日子,這才想明白關竅,你和你母族的人相認了,是嗎?”

紀瀾沒有隱瞞,“嗯”了一聲。

他的命不好,對他好的人太少了,他母親就是其中之一。

他母親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由於長相出色被紀子坤看中,便接進了宗門。

她在紀子坤魔窟似的後院裡弱小又不堪一擊,但即使這樣她也在努力護著他,不讓他吃一絲苦。隻可惜她的身體終究孱弱,沒幾年就早早去了。

他長相似母,某天途徑一座城,突然被一個老人拉住,嘴裡喊著他母親的名字。

他第一反應就是懷疑是那些正道的把戲,可後來多方查證又驗過血脈,這才肯定確實是巧合,那些人也確實是他的母族。

他母族是當地的大家,拉住他的老人是母親的弟弟,表哥如今正當家,早已兒孫滿堂。他被他們熱情接待,沒說母親已死的事,隻說身體還不錯。

凡人不知道宗門恩怨,不知道靈氣枯竭,更不知道大批的魔族即將入世,隻按部就班地生老病死著。

然後他就忍不住想,如果魔族都出來了,他母族的這些血脈該怎麼辦呢?那些許許多多和母親同樣嬌弱的女人又該怎麼辦呢?會步母親的後塵嗎?

仙人都太傲慢。

螻蟻才看得見螻蟻的苦。

誠然他能等魔族出來後和他們周旋談條件,護著這些人。但那樣太被動,而且還會多一堆弱點,他和這些人又不親厚,憑什麼讓他們成為自己的弱點?

有些事是他自己想做,儘人事聽天命罷了。

“果然,”婁鬱苦笑,“也許就是天意,罰我太過得意忘形了。”

他在魔界喜滋滋地等著和徒弟攤牌相認,等來的就是決然的對峙。

正道脫離大陸,魔修也在各找出路,修真界一片人仰馬翻,全顧著逃命。而紀瑞白——眾所周知冷心冷情的主——在那種情況下選擇了硬剛魔界。

話說到這裡,紀瀾便問了一個蘇醒後就一直想知道的事:“你們後來做了什麼,封印為什麼沒把我抽乾?”

婁鬱避而不答,問了一個三千多年都沒想明白的問題:“你當時在封印前用的法陣和禁術,誰教的?”他非扒了對方的皮!

他就是想過瑞白沒彆的法子,才放心等著攤牌的。

他要是知道有那麼幾個要命的東西,肯定早就跳出來了。哪怕瑞白生氣去了昆侖境,也總好過他們差點天人永隔。

紀瀾道:“你先說。”

婁鬱靜了兩秒,正要簡化一下過程,隻聽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掏出來掃一眼,發現是宣霆,按了切斷。兩秒後,鈴聲再次尖叫地響起,他便知道是有急事,這才接通,言簡意賅道:“說。”

宣霆道:“S市出現秘境,他們下麵有一個鎮,大半個鎮子都被吞進去了。”

婁鬱道:“吞進去了?”

宣霆道:“大概率是一個幻境,現在已經聯係不上裡麵了,信號塔全部失靈,霧氣也起來了,救援的暫時沒敢動。我剛趕到這裡,是等你過來,還是我先帶隊進去看看?”

婁鬱道:“等著。”

他說著便要切斷,聽見那邊及時喊了他一聲。

“還有個事,”宣霆語氣微妙,要笑不笑,“你的照片今天刷屏了,新戀情正霸占頭版頭條。一群人吃完瓜,認為你是想潛你那位課代表,我們是按照規矩壓下去,還是這次隨他們?”

婁鬱:“……”

正在旁聽的紀瀾:“……”

二人的目光不期然撞在一起,紀瀾仿佛又聞到了那一絲騷氣的香水味。

他默了默,掏出手機查看新聞。

修士也有專門的論壇。

如今學校論壇、修士論壇、熱搜和頭條全是婁鬱斯文敗類的照片。

這貨雖然不是愛豆,但架不住太有名,人們的想象又一向豐富,很快一大半的人都認為這孔雀開屏的狀態是因為看上某個人了。

婁鬱掛斷電話湊過來看一眼他的屏幕,問道:“要壓下去嗎?”

紀瀾收起手機,近距離盯著他這身行頭看了看,選擇直麵問題:“坦白而已,需要特意換身衣服?”

婁鬱垂眼和他對視,坦然地笑道:“我以為上次宣霆的話說得很清楚了。”

紀瀾:“……”

婁鬱忍了三千年,現在純粹是債多了不愁,想要一次性把事說完。

他遵從心意摸了把徒弟的頭,光棍道:“瑞白,說句不要臉的,這三千年我把咱們的婚禮該怎麼辦都想好了。”

紀瀾輕輕點頭,勾起一個溫柔的微笑:“滾。”

婁鬱從善如流:“我先去忙,回來繼續說。”

他解除禁製,出門一步跨到半空,快速和宣霆會合。

宣霆剛清點完要帶進去的人手,見他趕來,側頭打量他這副春風得意的狀態,不免有些驚奇:“你不是攤牌去了嗎?”

婁鬱道:“攤完了。”

宣霆道:“他信了?”

婁鬱道:“八成沒有。”

宣霆道:“那你高興什麼?”

婁鬱道:“我終於把話說開了。”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網ω提ω供ω線ω上ω閱ω讀ω

這倒也是,宣霆心想,畢竟在心頭壓了三千多年。

不對等等!他問了一個重點:“他看見新聞了嗎?”

婁鬱道:“看見了,我已經讓人撤熱搜了。”

停頓一下,他壓不住滿心的雀躍,分享道,“這事我也和他攤牌了。”

宣霆:“……”

“……你讓我捋捋,”他跟著他們偉大的魔主往秘境走,覺得需要找東西扶一下,“你今天跑去告訴他真相,在他還沒全信、並且還沒找你算賬的時候,你又把你的心思也告訴了他?就這你還笑得出來?”

婁鬱道:“你不了解瑞白,要說就一起說,遮遮掩掩的他反而更不會信我。”

宣霆道:“我是不了解,但我好歹知道他脾氣不怎麼樣,你扔下兩顆炸彈就這麼走了,等咱們出來,這……角木學院不會沒活人了吧?”

婁鬱道:“不會。”

心情不好,會搞點事倒是真的。

他想到這裡便給校長發消息讓他幫忙盯著點,這便進了秘境。

紀瀾的心情確實不是很美妙。

尤其當他把婁鬱的話來來回回推敲過三遍,依然沒有發現破綻的時候,心情就更不美妙了。

當然這可能也和信息不對等有關,萬一中間有他不知道的關鍵點,他想懂也沒辦法。

他心裡轉著各種可能,緩步邁下樓梯,迎麵對上了一群吃瓜群眾。

今天的事太火,婁鬱對他們而言又一直像遠在天邊一樣。

可如今“天邊”的緋聞對象就在眼前,他們都忍不住想探尋一下。不過敢搭話的隻有同班的熟人,剩餘人都裝作路過看風景,豎起耳朵在旁邊聽著。

紀瀾在七嘴八舌裡站了一會兒,勾起嘴角扯掉了手鏈。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便集體蹲在地上成了蘑菇,世界瞬間安靜。

遠處圍觀的人:“……”

臥槽!

紀泓正想來找他,遠遠地就看見了這一幕。

他眼角輕輕地一抽,心裡記清了紀瀾的位置,便走過來捧起那朵蘑菇離開現場,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坐著,說道:“會長已經讓人撤消息了,這些年但凡是瞎猜他緋聞的熱搜,他一律都會讓人撤掉,從沒沾過這種事,很快人們就知道是誤會了,你不用往心裡去。”

紀瀾沒辦法跟他說,這次某個貨是來真的。

紀泓簡單播報完,便趁著這個機會教育他。

開學第一天就搞出這麼多事、得罪這麼多人,以後怎麼辦?

紀瀾無所畏懼。

四麵楚歌而已,他早就習慣了。

幸虧紀泓不知道他的想法,若是知道,怕是又會起一篇小作文。

他耐心和自家不省心的玩意講道理,勸到一半,抬頭見付海帆一臉焦急地朝他跑過來,起身道:“怎麼了?”

付海帆握著手機,神色慌亂:“你看新聞了嗎?”

紀泓道:“不是壓下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