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祈眼神一瞬起了變化。
不止是狠了,甚至有一絲瘋,那絕對不是一個“滾”能勾起的眼神。胡靈予總覺得他現在的狀態不對,魁梧男生隻是扯斷了拴住野獸的最後一根弦。
根本不給對方說完的機會,路祈突然狠狠撲過去,愣是將比自己體型大一圈的家夥撲倒在地。
如果不是人形,胡靈予甚至覺得下一秒他就會咬上對方咽喉。
“那幾個乾什麼呢——”校門口保安發現異常,大聲嚷嚷著過來。
路祈動作一頓,被撲倒的男生趁機將他掀翻,狼狽站起來:“艸,你有病啊,有病就回家治!”
罵罵咧咧,卻不敢再動手,不知道是因為保安過來了,還是被路祈的發瘋嚇著了。
路祈維持著被掀翻的姿勢,仰麵躺在地上,過了幾秒,才長舒口氣,翻身站起來,特乖地朝保安笑:“鬨著玩兒呢。”
保安也不想把事情搞大:“行了行了,都散了。”
胡靈予看著那張漂亮笑臉,一時竟不確定剛剛那雙眼睛裡的瘋是真實的,還是自己的幻覺。
魁梧男生悶著氣走了,邊走還邊和幾個夥伴回頭瞪路祈,像在說“你給我等著”。
路祈視若無睹,轉身離開。
等兩邊都走遠了,胡靈予才敢出來,撿起地上的鴨舌帽,再次確定路祈今天真的不正常。
不去打飛跳球而是離開學校,不正常之一。
遇見挑釁突然發瘋,不正常之二。
以及,帽子就那麼顯眼地落在地上,他竟然也能忘了。
胡靈予抓心撓肝地想知道路祈離開學校到底乾什麼去了,後者的反常絕對和學校外的事有關。
路祈越走越遠,眼看背影就要消失在視線裡,胡靈予連忙快走兩步遙遙跟上,滿心疑問也沒忘了“盯梢”大業。
就這樣跟了一會兒,他忽然聞到一種味道,絲絲縷縷、若有似無地往鼻子裡飄,不難聞,淡淡的,讓人不自覺平靜。
是香火。
胡靈予終於反應過來,是寺院裡或者拜祭時的那種燃香。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向手中不屬於自己的物品。
微風停歇,鴨舌帽沾染的氣息變得明顯起來,也不知在香火繚繞中待了多久。
第15章 解圍
周一,晴。
距離誌願填報截止日隻剩五天。
胡靈予上課越來越聽不進去,心浮氣躁,這感覺就像你捧著個炸彈,你知道它要炸了,可倒計時究竟還有多久,炸點又在哪一分哪一秒,全然空白。
不是一般的慌。
每到這時,他就會從手機裡默默翻出兩個班的課程表。
已知路祈出事時自己在上課,又已知路祈不是在課堂上出的事,那麼路祈出事的時間隻能是自己有課,而路祈沒有課的時間段。
將兩張課表在腦內一比一疊到一起,符合條件的隻有——周三下午。
反複確認這一點,才能稍稍緩解胡靈予的心慌。
在桌下收好手機,胡靈予重新抬頭,假裝聽課,餘光卻瞥到大黃。後者一臉古怪地盯著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胡靈予詢問性地挑眉:“怎麼了?”
“你是不是遇見什麼事了?”黃衝也壓低聲音。
“沒啊。”胡靈予想也不想。
“那怎麼坐立不安的,都好幾天了,”黃衝擺明不信,愈發擔憂,“不管遇見什麼事兒,做兄弟的都能幫你一起扛。”
胡靈予抿了抿嘴角,一瞬間真有種衝動把什麼都跟黃衝說了算了,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他不怕大黃不信,怕的是將大黃無辜卷進自己的“複仇旋渦”。
現在做的每一件從前不曾做的事,都可能改變命運的走向,胡靈予對自己尚且謹小慎微,何況大黃。
抬起眼皮,胡靈予翻了個標準白眼:“我坐立不安是想趕緊下課,你有這腦補的時間,多注意聽講好不好。”
大黃將信將疑,但又從胡靈予臉上看不出破綻,最終隻得閉嘴。
下課鈴響,班長廉蔭第一個站起來了:“剛接到通知,李老師生病了,今天的‘獸化社會學’課取消。”
“哇哦——”王則軒興奮地一拍課桌,毫不掩飾內心狂喜。
其他同學也有不少高興的,平白少上兩節課,但沒王則軒那麼敢,都是偷偷地喜上眉梢。
胡靈予卻第一時間拿出手機翻課表,他記得鹿科班今天也有“獸化社會學”。
果然。
自己這邊是上午的三四節課,路祈那邊是下午的一二節課。
如果鹿科班的課也取消,那麼下午一二節課的時間,也符合自己有課而路祈沒課。
胡靈予眉頭深鎖,不自覺將拇指抵到下唇,不會真這麼邪門?仿佛老天爺故意搞了個特殊標記來提醒你,看見沒,就是今天。
七年前的今天李老師到底有沒有生病請假?胡靈予努力回憶、絞儘腦汁、苦思冥想……算了,彆和自己過不去了。
中午十二點半,學校食堂附近一塊公共展示牌後。
胡靈予一邊盯著食堂出口,一邊跟班長廉蔭講電話:“真的……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肚子疼……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去校醫院,就是……下午的頭兩節課恐怕要請假……”
掛上電話,胡靈予心情複雜地歎口氣。
彆人都是為愛撒謊,他是為恨翹課。
路祈,你最好今天就被揍,彆讓我失望。
刺眼日光下,一個小腦袋從展示牌後麵探出來,像鑽出洞%e7%a9%b4的狐狸,警惕地盯著不遠處。
展示牌遮住了大半陽光,隻一束落在胡靈予左肩,沒兩分鐘,就曬得肩頭發燙。
夏天真的來了。
路祈也來了。從食堂出來的他沒回宿舍,而是去往飛跳球場的方向。
剛吃完飯就打球?胡靈予疑惑跟上。
那麼多樹蔭,路祈偏偏走在太陽底下。正午日光的影子很短,從胡靈予這裡看過去,像在跟著一個沒有影子的人。
望著那頎長背影,胡靈予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一種很荒誕的想法。路祈不走樹蔭,不是想曬太陽,而是在和烈日對抗。
不知不覺到了秋鶩湖。
路祈的腳步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滿目湖光都與他無關。
胡靈予一直跟他保持著大約二十米的距離,奈何湖邊草木繁茂,跟著跟著視野中的背影便有些模糊。
他趕忙加快速度想縮短一些距離,前方樹林裡突然出來幾個人,沒發現他,因為那幫家夥都在死死盯著剛走過去的路祈。
胡靈予數了數,一共六個人,帶頭的果然是熊科班那家夥,剩下的人中也有幾張臉是周六那場衝突中見過的。
心臟開始突突跳。
胡靈予深呼吸,知道終於讓他等來了。
已經快走遠的路祈無知無覺,熊科班六人交頭接耳兩句,便大步流星往前追。胡靈予摘下%e8%83%b8`前班徽,繞到旁邊離岸稍遠的地方,以平行線路徑同步追。
因為岸邊地勢稍低,六個人又都盯著路祈,沒人注意另一側的高處還有人。胡靈予也不敢跑太快,怕弄出聲音被提前發現,於是熊科班六人叫住路祈的時候,胡靈予還差四、五米才追上。
眼看路祈轉過身,兩邊對上。
胡靈予也顧不了了,邊跑邊拿出手機撥通早已設置好的號碼,一個斜向滑鏟便從坡上滑下來直抵對陣雙方中央,因為沒把握好力道和尺度,一腳直接鏟在熊科魁梧男腳踝上。
熊科男穿著背心短褲,腳踝毫無防備便遭到了來自硬底滑板鞋的攻擊。
晃一下沒倒,是熊科最後的尊嚴。
但是疼啊,臉瞬間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熊吼。
“不好意思啊,我一著急就沒控製住,”胡靈予連忙收腿爬起來,單手將握著的電話往路祈臉上懟,“馬主任找你——”
路祈眼底閃了閃,麵上不露聲色地接過電話。
胡靈予抱怨似的捶他一下,給自己加戲加得肆無忌憚:“你小子真是的,出門不帶電話是什麼鬼習慣。”
語畢不等路祈接茬,又拉過他手湊近電話說:“馬主任,我找到路祈了!”┇思┇兔┇網┇
開了外放的手機裡直接傳出一年級係主任馬濤的聲音,語氣很不好:“路祈,你現在立刻來我辦公室。”
熊科班幾個男生根本沒時間消化這一係列突發倩況,就在馬主任嚴厲的聲音裡條件反射定住了。
一年級係主任馬濤,科屬斑鬣狗,江湖諢名“新生夢魘”,據說沒有一年級新生在經過他的“教導”後還能全身而退,保持身心陽光,所以即便是全年級最刺頭的傅西昂,都不願輕易招惹他。
“愣著乾嗎,”胡靈予再度湊近手機,朗聲回道,“好的馬主任,我們這就過來!”說完一把抓住路祈,大大方方拖走。
徒留熊科班六位呆在原地,好半天才緩過神。
“剛才那個誰啊?”
“鹿科班的吧。”
“好像沒看見班徽。”
“彆管這些沒用的了,今天這事兒怎麼算啊?”
“今天算他走運,但他不能總走運吧?”
“對,明天繼續堵他!”
“咱們能等到明天嗎?會不會等一下見到馬主任他就打咱們小報告了?”
“……”
“……”
“……”
“……”
“要不先放他一馬,下個月再說?”
胡靈予一路將人帶到飛跳球場入口,眼見同學進進出出,場內打球的熱鬨聲不絕於耳,這才長舒口氣。
“他們肯定還要來找你麻煩,”胡靈予一心想讓路祈避開這件禍事,心急地叮囑,“你記住那幾個家夥臉了吧,沒記住也不要緊,反正以後遇見熊科班的,你繞路走就對了。”
一口氣說完,發現對方沒聲音,胡靈予疑惑抬頭。
路祈比他高了至少五公分,這樣近距離麵對麵站著,才有清晰感受。
不喜歡身高差的壓迫感,胡靈予下意識鬆開手,微微後撤。
路祈低頭看看剛剛被抓的手臂,臉上神情明晃晃都是可惜:“我就知道我一說話,你就要鬆手。”
“……”胡靈予真想說我不會鬆手,我還要抓你到牢底坐穿,地老天荒。
整理整理跑亂的衣服,胡靈予朝路祈伸出手,掌心朝上。
路祈笑眯眯地伸手拍下來,掌心相擊,一聲清脆回應。
胡靈予:“……我讓你把手機給我。”
“哦,我還以為你想和我慶祝逃跑成功呢。”路祈一臉單純明朗。
胡靈予真覺得應該讓大黃過來看看,在“裝無辜”這條路上,人外有人,狐外有鹿。
“給我啊。”胡靈予手都伸酸了。
路祈卻將電話舉高,說:“你先回答我兩個問題。”
“不就是為什麼會出現,為什麼要幫你嗎,”胡靈予不用聽題,直接搶答,“碰巧路過,還你人情。”
路祈:“那我換兩個問題。”
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