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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妮和導演的驚訝,悶在心裡,無聲無息。

姑奶拿出大孫子回來看她時送的老北京糕點,讓滿滿自己挑著吃。她笑眯眯地看向駱樓,讓他過來和她說說話。

這半個小時的談話,就如第一次拜訪滿滿的狼狗大大,在不知不覺的溫水煮青蛙中,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駱樓:這種熟悉的感覺,不用問,退休老神仙。

姑奶:“我們滿滿是好姑娘。我親孫子,我都嫌他配不上。我們龍龜村還有不少出人頭地的小夥子,和滿滿一批長大的。我們這裡也不講什麼二婚不二婚的,隻要是好姑娘,那就不愁嫁。既然我們滿滿看上了你,你好好做人,踏實過日子。”

姑奶的笑容如此的慈祥,話卻如此的……

鷹妮:好像在威脅。

導演:難道在警告?沒用的,滿滿色迷心竅,寵駱樓寵得跟啥似的,駱樓早晚恃寵而驕。

對姑奶的話,駱樓心裡美著呢,姑奶都看出來了,滿滿喜歡他~

安柔總是很安靜,仿若花瓶的影子,直到姑奶看向了她,握住了她的手。

“年紀輕輕的,怎麼把自己苦成了這個樣子?”

安柔搖頭,在姑奶通透明銳的眼神下,訥訥低頭。

“姑奶陪我去修墓碑吧。”

滿滿拿出背簍裡的修碑工具箱,駱樓有眼力見地給姑奶推過來輪椅。

“好久沒看我的那群老姐妹了。”姑奶倔強,推開輪椅,拄拐杖站起來,“滿滿帶上照片。”

三十六座墓碑,皆是滿滿幼時一點點打磨的。

墓碑下的小龍龜都是滿滿幼崽時期的胖嘟嘟模樣。

姑奶坐到老姐妹們的墓前,緩緩講述她們與命運抗爭的勇氣。

“中間的這個小矮墩是我。”姑奶又指向照片裡最漂亮的姑娘,“這個是我姐姐,比我大一歲。我姐夫參軍,三年沒音信,我姐上戰場找他……隻找到了屍體……”

姑奶抹淚,笑話自己道:“想到那些年啊,這心就不是自己的了。”

“天上飛機在狂轟濫炸,地上是十二個重傷的人和……姐夫的遺體。我姐就一趟趟地拖人到安全區。”

姑奶摩挲著姐姐的墓碑,長久的沉默。

鷹妮小聲:“後來呢?”

導演:“物資缺乏,沒有消炎藥。”

所以,人都拖回來了,卻沒有救回來嗎?

姑奶眼裡含著淚,嘴角卻慢慢上揚了,“我姐疼我,沒有麻藥,自己塞腸子縫傷口,挺了整整三十七天,一直挺到我找過來,讓我見了她最後一麵。”

那個年代,太多的無名英雄。每一個墓碑都是一個埋藏在曆史裡的故事。

“七弦是地主家小姐,國外留學回來時家已破人已亡,她上前線救人。沒有西藥,她就上山挖藥草。什麼藥都沒有,她就用烙鐵烙。她在前線受了太多的傷,戰爭結束後,沒了個人樣。”

姑奶笑道:“其他小孩都怕她,我們滿滿卻最是喜歡粘著她。她得意死了,在我們麵前沒完沒了的炫耀。”

滿滿臉蛋浮出紅暈,她小時候懵懵懂懂,誰的功德多就喜歡粘著誰。

三十六座墓碑,三十六種人生。姑奶一個接著一個講,有父母賣掉的青樓女子,有被敵人擄走的黃花閨女,有無路可走無親可尋的孤兒。

姑奶:“在旁人眼裡,她們的日子苦到沒邊了,人生路上一步一個刀子。可她們呀,從不自苦,活的爽朗痛快。”

滿滿重重點頭,在她的記憶裡,她們的笑聲無處不在,彌留之際還生龍活虎地大笑著搶她雕的第一個小龍龜墓碑,明明她雕的第一個小龍龜墓碑是最粗糙的。

安柔淚流滿麵。

她知曉這些故事是講給她聽的,滿滿和駱樓也是故意帶她來見姑奶的。在家人還說她撞大運嫁了個潛力股時,他們發現她生病了。

她聽過很多的故事,卻都沒有這些故事讓她痛,讓她感受到活著的力量,也許是因為眼前的姑奶曾是參與者,也許是身前三十六座靜默的墓碑。

入夜,萬籟俱寂。

鷹妮剪輯白天拍攝的鏡頭,剪出最滿意的初稿後,她連看三遍,後知後覺到她拍攝的鏡頭裡都有滿滿。

當鏡頭聚焦駱樓時,她會忍不住加入滿滿,這般才更有氛圍和故事感。當鏡頭聚焦安柔時,她也會忍不住把滿滿放入鏡頭中,這般的畫麵才不過於沉重。

鷹妮自言自語:“難道駱樓和安柔都是需要滿滿陪襯的氛圍美人?”

鷹妮身後,觀察入微的製片人紅姐拽著導演問白天安柔身上發生了什麼。

紅姐:“我這幾天瞧著安柔不對勁,還想著明天借遊戲提醒苗豐。怎麼滿滿和駱樓帶你們出去一趟,安柔身上的沉悶就沒了?”

支著一隻耳朵聽紅姐說話的鷹妮,機靈地交出她剛剛剪輯的初稿。

紅姐看完初稿,感慨萬千。

紅姐比鷹妮高一個大氣層,鷹妮看到了駱樓和安柔在滿滿身邊的美,製片人看到了滿滿的獨特。

已經錄製了一周,編劇仍沒有找到合適的標簽來定義滿滿,所有形容滿滿外表和性格的詞彙都過於淺薄了。今天,編劇的搜索關鍵詞已從“外表”換成“外在”,“性格”換成“性情”。

在拍攝前,他們暗自揣測駱樓結婚是不是為了利益,拍攝到現在,他們的偏見消失了。他們不再疑惑駱樓為什麼會選擇滿滿,他們若是被滿滿愛上也會忍不住愛上滿滿。

聽紅姐說完滿滿的獨特,鷹妮看著鏡頭裡的滿滿,想起了昨夜看到的一句話:若是躁動不安的靈魂在TA身邊安寧滿足,不要再猶豫,TA是你的愛人。

她這就拿出手機查查這句話是誰說的!很恐怖的!這句話要是成立了,整個節目組的人都要失戀了!她在滿滿身邊感受到了靈魂的舒適,滿滿能是她的愛人嗎?

鷹妮第二天就把節目組可能集體失戀的事情告訴了每個人。

編劇:“也許我們這種——漂泊的靈魂回到家了——的感覺,有滿滿的職業加成。”

編劇的觀點得到一致認可,他們還學龍龜村的人,向滿滿提前訂購墓碑。

可憐見的,沒一個成。

鷹妮:“滿滿說了,我們功德不夠。”

紅姐:啥玩意?

導演:功德不夠?難怪無效重生。

紅姐:“功德不夠就不要勉強了,你們找機會讓喜劇夫妻和滿滿多相處。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也不知道咱們節目撞了哪路神仙。”

導演:晦氣!是吧?

第8章 大龍龜08

一把小米灑下去,一群圓滾滾的小雞衝過來,撞萌了王虎的心。

毛茸茸細軟軟的小黃毛就要摸到了,米盆半空攔截。

駱樓:“我家滿滿送給我的小雞,你想摸,找你自己的媳婦去。”

安靜綠植鷹妮:我想歪了,但不可否認,這句話有歧義!

王虎找媳婦要小雞時,劉花花正坐在安柔的桌子對麵,艱難針織。

她一上來就野心勃勃地立下宏偉目標,她要鉤出一個立體大牡丹!玫瑰都彰顯不出她的富貴和大氣。

一切不切實際的野心注定被現實鞭打,從入門到入土隻需十分鐘,劉花花灰頭土臉地放棄了。

鉤針在她手裡,宛若有了靈魂,自己玩自己的,不顧她死活。線到她手裡,含羞帶怯,哆哆嗦嗦,屢次玩失蹤。

“鉤針又紮手了。”

“線呢,線呢?怎麼成了一個窟窿?”

“這是第幾針來著?”

王虎儘量不打擊媳婦的信心,可看看對麵安柔的歲月靜好,再看看自個媳婦的雞飛狗跳,他覺得該放棄時得放棄,這手工藝和做生意一樣,選擇比努力重要。

“媳婦,咱歇歇,去養小雞。”

劉花花瞅他:“你想養?”

王虎拉媳婦起來去看駱樓養的小雞。這群小雞萌死個人,還會站隊形!

“走,你跟我一塊買小雞。”﹌思﹌兔﹌在﹌線﹌閱﹌讀﹌

劉花花見縫插針地帶王虎運動。有小雞在前麵吊著,她家王大貓應該不介意多繞村子走兩圈。

劉花花讓出了安柔對麵的零基礎入門寶座。駱樓坐下來,仔細地看了一會安柔的手法,拿著現成的鉤針和萌四線,給他家滿滿鉤了個樸素的綠色平針長條。滿滿縫合,戴到手腕上。

駱樓握著滿滿的手腕,翻來覆去地看,怎麼看怎麼好看。

他的心勁就這麼起來了,他要給他的滿滿鉤一個大龍龜!

這是個大物件,駱樓不急,先模仿再創造。

駱樓安靜地模仿,安柔安靜地鉤,每一針都是她求生的力量。

善良的人總是顧慮太多,她優柔寡斷,不想讓家人擔心,也不想讓鏡頭發現。

針織是她能找到的,最合適的,能夠讓她心靜舒適的事情。它無聲無息,也可以在她暫時治愈時拿出成品,挽回體麵。

製片人和導演以拍攝的需求為借口,不讓苗豐打擾安柔。安柔不管不顧地鉤了三天,本由安柔照顧的老爺子和侄子由苗豐照顧。老爺子挑刺,侄子鬨騰,苗豐心力交瘁。

滿滿坐著磨石頭,駱樓站在她身後,用他剛剛鉤好的紅發繩纏出一個鬆鬆散散的花苞頭。

滿滿甩甩頭,花苞掉了——

滿滿扭身撿起地上的紅發繩,和發絲一塊編成麻花辮,再怎麼甩都不掉。

駱樓無所事事地看著滿滿磨石頭,漸漸看入了神,什麼都不想,全身心放鬆地看著。

“落落。”

“嗯~”

“安柔是你的手工老師。”

“嗯~”

鷹妮打個哈欠,他們在說什麼,她怎麼又聽不懂了?

這份疑惑,在她看到駱樓吃著滿滿給草莓芝士棒坐到苗豐旁邊時,解開了。

“照顧老人和孩子是件費心的事兒。”駱樓沒有照顧過,見過,駱家不缺老人和孩子,“特彆是不省心的老人和鬨心的孩子,你這幾天不好過吧。”

鷹妮:不知道是不是我敏[gǎn]了,落落的語氣賤兮兮的。

“你這樣的。”駱樓上下掃苗豐一眼,嗤一聲,嘖嘖搖頭道,“做你妻子真累。”

駱樓洋洋得意,還是他明智,淨身出戶,脫離駱家,不然幾個老家夥還不知道怎麼委屈他家滿滿。

苗豐皺眉,他本性謙和,卻不是任由人嘲諷的窩囊廢。

“與你無關。”

鷹妮看的著急,明明可以好好說話,駱樓乾啥用這幅傲慢氣人的樣子。

駱樓把人惹不快了,他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也沒變,“呦,這就生氣了?還有更生氣的呢,你女人要跟你離婚,你知道不知道啊。”

苗豐盯著他,神色陰沉。

他不信,他從沒想過離婚,他的妻子也不會。

鷹妮緊張,苗豐的拳頭看起來像要砸扁駱樓的臉。

駱樓不怕打,嘴巴勇猛向前衝:“安姐離婚了更好,不用照顧你,不用照顧你這一大家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