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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

陳行舟配合抬起手臂讓蘇湉幫她將衣袍脫下:“我陪你回去。”

蘇湉搖搖頭:“我自己回去吧。”

這是蘇家的家事。

沒有必要讓王爺摻和進來。

陳行舟想一想:“那我晚些過去接你。”

“好。”蘇湉聲音軟軟的答應他。

蘇湉幫陳行舟換上乾淨衣袍,方才吩咐丫鬟送些熱水進來。

她淨過麵,重新梳妝,換過一身衣服,帶著雲苓乘馬車回鎮遠侯府。

蘇湉到侯府時,蘇悅正跪在庭院裡,接受蘇家的家法。

藤編重重抽打在她身上,她一臉木然,連聲悶哼都沒有發出來。

隻稍微看得蘇悅幾眼,蘇湉越過她身邊,去見自己的爹娘。

白雲寺附近發生的那些事,鎮遠侯和侯夫人魏氏皆從雪茶口中聽說過了。

“爹,娘。”蘇湉走上前去,喊得兩聲。

魏氏拉著蘇湉的手,輕歎一口氣,一時隻道:“回來了。”

蘇湉“嗯”一聲。

前腳蘇湉剛到,後腳在外麵收到消息回侯府的蘇裕也同樣到了。

蘇悅不是蘇家孩子的事,鎮遠侯府沒有往外漏過消息。此前上門提親的人家都婉拒,問起隻說,蘇悅偶遇一師太,師太與她投緣,經由師太指點,為保順遂,須得去廟中修行,故而暫不考慮婚事。

這是麵上好聽的說法。

旁人聽過這般緣由,知是有些事情,不會深究,亦不會再生出求娶的心思。

蘇悅出現了,可蘇家也是不會留下她的。

不是因為她沒有蘇家血脈,而是她做下那些錯事。

這會是蘇悅最後一次受蘇家的家法之罰。

受過這一場罰,蘇悅與蘇家真正斷了關係,蘇家往後不會認她。

正廳裡,眾人皆默不作聲。

庭院裡受罰的蘇悅如他們一樣不作聲,唯有藤鞭抽在蘇悅身上的動靜飄蕩。

待藤鞭抽打的聲響散去,蘇悅昏死在庭院裡。

鎮遠侯看向蘇湉,沉沉開口:“湉湉,你將她送回來……”

“爹爹,我命人將她送回來,是想與你、與娘親商量如何處置她。”蘇湉說,“哪怕是侯府十數年的老人,犯了錯,也沒有個個都隨便亂棍打死的。她同我一樣,喊了你們十幾年的爹娘,所以爹娘想如何處置,我願意聽一聽。”

魏氏將蘇湉的手握得很緊:“不能為這麼個人委屈了我女兒。”

“娘,我不委屈。”蘇湉說,“我其實是生氣。”

魏氏搖頭:“你因她受了多少無妄之災,如何會不委屈?”

好吧,還是有一點委屈的。蘇湉想著,輕聲說:“可是有爹娘疼我護我。”

蘇湉求助地看一眼自己哥哥。

誰想蘇裕道:“她傷你害你、心思不正,已是不顧舊情,她如此,又何必顧念舊情放她一馬?”

隱隱瞧著像是生氣了。

蘇湉無奈,她不多言,轉身走到廊下,吩咐侯府仆從:“弄醒她。”

昏過去的蘇悅因一盆冷水澆下而哆嗦著醒來。

她身體打著顫,伏在地上,看見蘇湉掩在裙擺下一雙精致繡花鞋的鞋尖上綴著的南珠流光溢彩。

“把她架起來。”

蘇湉再吩咐,兩個大力婆子上前把趴在地上的蘇悅架住,讓她勉力站著。

蘇悅看著蘇湉,不知她想做什麼。

蘇湉不在意,偏一偏頭,示意雲苓上前:“雲苓,掌嘴。”

“是!”

雲苓答應一聲,幾步上前。

很快,蘇悅臉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她渾身泛疼,思緒遲鈍,根本來不及思考蘇湉的意思。

“啪”的一聲後,蘇悅的臉被扇得偏向一旁。

因是冬日,這種痛感愈發清晰,她一陣難受,頓時嘔出一口鮮血來。

“這一巴掌,是因你往日不敬嫡姐,不知禮數。”

蘇湉平靜的說著,“雲苓,再打。”

又是“啪”的一聲。

“這一巴掌,是你不知好歹,辜負蘇家對你的栽培。”

“雲苓,再打。”

雲苓抬手又是一巴掌落下,她對蘇悅並無憐惜之意,下手極重,這一巴掌因蘇悅看向蘇湉而比之前更重。

“啪!”

蘇悅被打得低下頭,一陣頭暈目眩。

“你幾番害我,無論打你多少巴掌都是輕的。雲苓,繼續掌她的嘴。”蘇湉說,“想你如今也知自己與蘇家無關,往後便不必再叫蘇悅。你的生母姓沈、生父姓傅,你往後願意叫沈悅或傅悅,隨你高興。”

“今日你從鎮遠侯府的門出去,你與蘇家再無瓜葛。”

“你若對蘇家任何人起壞心,必要你性命。”

“沈姨娘葬在何處,你不會知道。”

“但倘若你往後傷害蘇家任何一個人,沈姨娘在地下也不會過得安寧。”

挖墳鞭屍,自不得安寧……

蘇悅明白蘇湉話裡的意思,她被雲苓扇得臉頰紅腫,眼裡一片死寂。

沒有蘇家二小姐這一身份的庇護,哪裡還有和蘇家做對的本事。

連在外麵苟活都困難。

蘇悅覺得蘇湉當真是看得起自己。

被連扇十幾個巴掌,蘇湉見蘇悅嘴角又流出血,抬手示意雲苓停了。

兩個架著蘇悅的婆子鬆開手,蘇悅腳下一軟,跪在地上。

蘇湉轉身回正廳。

她對自己的爹娘、哥哥說:“好啦,爹爹、娘親、哥哥,我真的不委屈。”

“讓她走吧,帶著沈姨娘的遺物,離開蘇家,離開京城。”

“隻要從此再無瓜葛,便不再為難她。”

蘇湉開口,拿了主意。

這件事就此定下,魏氏尊重蘇湉的意思,扭頭吩咐了個丫鬟去把沈姨娘的遺物取過來。

陳行舟差不多是在這個時候過來鎮遠侯府接蘇湉。

但他不是一個人過來的,還帶著陳長敬。

蘇湉目光從陳長敬身上掃過,幾乎沒有停留,邁步走向陳行舟,牽過他的手問:“王爺來接我的?”又說,“不過來得有些早,事情還沒有完全處理好。”

蘇悅就在庭院裡。

陳行舟和陳長敬過來正廳已經瞧見她了。

陳行舟反握住蘇湉的手,和她一起走進正廳說:“不著急,你慢慢來。”

陳長敬視線不輕不重落在蘇湉和陳行舟交握的一雙手。

他站在廊下,回頭望向跪在庭院裡、臉頰腫如饅頭、渾身是傷的蘇悅,眸光沉沉。時至今日,他才發覺自己從未了解過這個人,才覺出她的陌生。或許對她來說,看見他也是一樣的想法。

而小皇叔……

陳長敬是被陳行舟喊過來的,他的小皇叔,要他把蘇悅帶走,帶去邊關。

他不想帶著這麼個負累,何況蘇悅沒必要跟著他。

可是小皇叔說……

陳長敬又看一眼蘇悅。

那就帶著吧,等去到彆關以後,她願意如何,隨她自己了。

陳長敬慢兩步才走進正廳。

他沒有去看蘇湉,對鎮遠侯和魏氏道明來意:“我想把蘇悅帶走,望侯爺和侯夫人允準。”

魏氏心口猛然跳了兩下,瞥向女兒,見女兒神色如常,不由得緊擰著眉。

鎮遠侯沉聲:“三皇子為何要帶走她?”

陳長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轉身走到庭院裡蘇悅的麵前,衝蘇悅伸出手:“你可願意隨我離開?”

蘇悅聽見陳長敬的聲音,緩緩抬起頭來。

直到顫唞著將手放在他掌心,蘇悅才敢相信不是幻覺,她忽而扯著嗓子泣聲:“願意,我願意,殿下,帶我走,帶我離開……”Θ思Θ兔Θ網Θ

陳長敬回頭看一眼正廳裡的眾人。

他扶著蘇悅站起身,把她交給跟在他身後來的侍從,讓他們把沈姨娘的遺物一並拿上。

一行人就此走了。

陳行舟不緊不慢開口:“侯爺和侯夫人不必掛心,他們本是舊識。”

蘇湉微訝,去看陳行舟,卻從他的表情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禁不住呆了呆。

遲一些,魏氏把蘇湉帶到自己房間,隻她們母女二人。

此前不知蘇悅與三皇子的事,今日見陳長敬來蘇家帶走蘇悅,而睿王一句舊識,便沒有不知了。

魏氏這才明白,一度說過想嫁三皇子的女兒當初為何突然改口要嫁睿王。

她這個做娘親的太疏忽,竟從來不曾覺察其中的蹊蹺。

“不是娘親的錯,不怪娘親。”蘇湉猜得到自己娘親心中所想,忙說,“而且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很好呀,和王爺感情也很好,娘親彆生氣,彆自責。”

魏氏卻皺著眉:“若娘再細心一些,便不會如此了。”

“娘親很細心的啊。”蘇湉伸手去抱她,“娘親一直很努力在保護我,我都知道的。”

魏氏幫蘇湉把頰邊的碎發彆至耳後:“以後和王爺要好好的。”

“但若王爺拿這些事情與你發難,湉湉也不必忍氣吞聲,隻管回侯府來。”

“不會的。”

蘇湉拍一拍魏氏的背,含笑說,“王爺不是那樣的人。”

陳行舟確實不是那樣的人。

他沒有拿陳長敬和蘇湉之間的事向蘇湉發難,卻在回王府的路上神情懨懨,一副不理人的模樣。

蘇湉並不清楚陳行舟會去找陳長敬。

但讓陳長敬帶走蘇悅,起碼她知道這不是為了讓蘇悅有好去處,而是……

惡人自有惡人磨。

陳長敬身邊不會隻有蘇悅一個女人。

蘇悅若能舍下他,或許可以真正開始新的生活,若舍不下,留在他身邊,自有萬般煎熬在其中。

然以目下蘇悅的情況而言,她舍不下陳長敬。

若能舍下,當初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發瘋一樣非找她的麻煩。

“王爺是怎麼說動三皇子把她帶走的?”

蘇湉悄悄看陳行舟一眼,低聲問。

陳行舟靠著馬車車壁,懶懶道:“我是他的皇叔,他自然聽我的。”

這不是真話,蘇湉又看一眼陳行舟說:“勞煩王爺了,這點小事本來不該讓王爺操心的。”

“但還是謝謝王爺願意操心我的小事。”

她眉眼彎彎衝陳行舟笑。

“你的事,不是小事。”

陳行舟隨意說道,複斜眼望向蘇湉,“我讓陳長敬帶她走,你高興什麼?”

“我還以為你會不高興,會和我生氣。”

“沒意思。”

蘇湉奇怪:“我為什麼要不高興、要生氣?”

她慢慢蹙著眉,“他們兩個人又不是比翼雙飛去了,帶走就帶走了唄。”

“而且,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他了。他的事情,和旁的無關緊要的人的事情,在我眼裡都是一樣的。有閒篇可聽,也會聽一耳朵,樂上一樂,僅此而已。”

愛恨俱滅,不放在心上,這是她對陳長敬如今的態度。

不在意便不會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