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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無妨!

隻是麵前擺的兩樣東西,堪稱神物也不為過,他這宦海沉浮多年的人都覺迫不及待,差點失了分寸,鬨了笑話。天大的蛋糕放在麵前,饑餓的人想要立馬吃下肚裡,兩三日時間忒的漫長……

曹寅心下一凜,搖了搖頭,暗笑自己如毛頭小子似的,實在不該。

哪知弘晏像是看出他的心思,想了想,貼心至極地道:“不如曹大人現下就派心腹守著?禮物已經屬於你了。”

“……”

曹寅渾身一震,無有不應,被弘晏一席話說的,真要熱淚盈眶了。

小爺處處為他著想!

對於珍寶,誰也不願走漏半點風聲,派遣心腹恰恰可以保密,正中他下懷,同樣可以監視工匠與彆院之人的行蹤,避免與外人接觸。

此時此刻,他哪還記得什麼芸姐兒的事,滿腹心思都被飛梭與紡機牽引著,麵上的紅光半晌才遮掩下去。

拱手道謝之後,曹寅忙不迭吩咐兩個心腹,並一列訓練有素的家丁守在此處,務必看好小爺的禮物,讓彆院飛不進一隻蒼蠅。忽而想起李煦還在外頭,他的神色微微一斂,繼而恭敬地笑:“這份禮物,小爺同樣送與蘇州製造?”

“唔,我就送給兩位大人,連我阿瑪都不知道!”弘晏眨巴著眼,沒有否認,“想必李大人也是需要的。”

曹寅再一次道謝,真心實意為大舅哥高興的模樣,輕聲提議道:“不若由奴才複造一件,代為相送,也好讓太子爺尋來的工匠輕鬆些。”

曹李兩家是姻親,更是密不可分的夥伴,他的妻兄得此,不僅於李氏,於兩家聯手更有好處。

還有與他合作的南邊豪強……隻是稍稍晚上一晚,待他摸透、參透改良之道,讓江寧曹家占得先機,也無妨不是?

弘晏高興點頭,明顯與曹寅更親近的模樣,“也好,就按你說的辦。”

——

曹寅收拾好情緒,神色如常地回府,李煦撓心撓肺,旁敲側擊卻一無所獲。

曹大人低聲解釋:“小爺不是說了麼?再過幾日你就明白了。”

他一連兩日心情激蕩,深知此事事關重大,盯住彆院的同時,又惶恐弘晏告訴彆人——畢竟皇長孫孝順之名,天下皆知,若是同樣當做禮物贈予太子爺、四爺、八爺,那可怎麼好?

還有皇上那兒,待規模已成,他需親自請見,以神物旺天下,現在還不是時候。

憑借聖駕駐蹕的主場優勢,曹寅吩咐行宮伺候的婢女小廝,暗暗注意皇長孫身邊人的行蹤,尤其是貼身太監三喜與臨門,發現無一人有動靜;弘晏也不出府了,而是專心致誌地讀書,與太子爺唯有日常交流,從未提過改良二字。

曹寅真正放下心來,捋著短須暢快一笑,從今往後,他必為小爺效犬馬之勞!

——

夜間,燭火深深。

八爺手執棋子獨自對弈,半晌聽聞動靜,看向鬼魅般出現的小黑,語氣溫和地問:“都辦好了?”

“都辦好了。”小黑一拱手,仔細回稟道,“傳言已至蘇州織造,以及各位豪強的耳朵——‘曹大人將可以提高八倍效率的紡織神物藏匿彆院,甚至不願同親近的大舅哥分享。’”

說罷補充:“奴才聯合間諜小隊,將彆院地址一一附上,隻等他們派人查訪,與此同時另開暗門暗道,可以繞過把風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看到堂屋景象。”

隻要心懷疑問,隻要上門查探,必將看見警惕把守的曹寅心腹,以及正在運作的織機紡機。

那幾名心腹的長相,各家豪強許會陌生,李煦還不熟悉?

李煦作為曹寅的大舅哥,或許顧忌三分,可其餘豪強則不然,令人瘋狂的利益麵前,談不上情誼。

那不是一般的金銀珠寶,而是牟利好幾百倍,好幾千倍的暴利,是行業的洗牌,也是新壟斷、新稱霸的好時機!

足以讓一個家族飛上雲端,或是跌落泥地,足以讓他們不顧一切,鋌而走險。

他們與曹家合作多年,總有些把柄在吧?

便是李煦通風報信也晚了。

通風報信,也是正中下懷,李大人同樣成為與豪強作對的敵人,正好一起收拾,豈不樂哉?

回過神來,八爺的神色越發柔和。

元寶將小黑打包送他使喚,這代表著無上信任,曹家李家不倒,他如何稱得上侄兒的知己?

……

另一邊,四爺住處。

“回四貝勒,諸事已然安排妥當,”小灰無聲無息現出身形,一板一眼地拱手稟報,“奴才已然探明各府藏銀之地,保證查抄效率。”

“還備好‘曹寅擁有各家把柄,一一記在賬上,隻待掌控江南’之言,待豪強對付曹家之時驟然放出,引得他們急切尋查真正賬簿。”

“各家齊心協力,不辭手段,賬簿的下落定能水落石出……”小灰條理清晰地道,“若蘇州織造通風報信,便在謠言裡邊添上李煦的名字。”

四爺端正而坐,大拇指摩挲茶杯,聽罷輕輕頷首:“做得好,辛苦。”

若要整治貪官,肅清江南風氣,狗咬狗互相檢舉遠遠不夠,還需織造府的賬簿當做證據。豪強非君子,他們從前依附曹李兩家而存,為了利益,諸多駭人聽聞的手段,全使得出來!

而他,無需效仿整頓吏治之時,催促京官還銀的方式,更不必溫水煮青蛙,溫和地慢慢來。

豪強言商,無有特赦。有皇令在,誰敢說個不字?

魚肉百姓之官,扭曲敗壞之風,唯有鍘刀與鮮血才能洗刷。

想到此處,四爺眼眸一厲,唇角卻是掀起一抹笑意。

元寶最是明白他的誌向,不惜將小灰交由他指使,若曹李兩家依舊屹立,他有何顏麵自稱知己?

——

弘晏幽幽看向太子,太子微笑不語。

“您把小灰小黑分派出去,何必打著兒子的旗號。”

弘晏眼神控訴,他都說了,隻需太子答應保成紡紗機的名兒,其餘什麼也不用乾,可他爹偏偏不答應,還包攬了所有事宜,讓他無所事事光看熱鬨。

太子慢條斯理地道:“孤與你想的法子,可有出入?”

弘晏:“……沒有。”

甚至更勝一籌,考慮得更加周到,元寶阿哥是絕不承認的!

“你還小,如何能夠大包大攬,解決曹李兩家。”太子摸摸兒子的圓臉蛋,望了眼窗外夜深,語重心長地說,“阿瑪這是教導你儲君之道。凡事物儘其用,需思慮周全,必要時候以情分驅使,交付一丁點信任,收回的是完完全全的忠心,你可明白?”

弘晏無言以對。

半晌幽幽道:“知己之間心有靈犀,不需要用情分驅使。還是那個問題,您何必打著兒子的旗號?”

太子聽到前半句有些醋,好懸暴露真實麵目。

猝不及防聽到後半句,見躲避不過,從容道:“孤作為元寶的阿瑪,得幫你瞧瞧,兩個知己值不值得深交。可今兒這句質問,甚是傷阿瑪的心……”

弘晏:“……”

那副慈父麵貌看得弘晏雞皮疙瘩都起了來,飛也似的逃到榻上,蓋上被子,規規矩矩閉眼,三秒打起小呼嚕。

心裡念著保成紡織機,保成紡織機,保成紡織機。

此番事了,他爹的%e4%b9%b3名,距離傳遍大江南北、眾人敬仰的日子,不遠了!

——

近日來,皇上分出幾分注意力在曹寅李煦身上。

八爺每每同弘晏出門,彙報加在一塊,足以聚積成一道長奏折。皇上一字不落地聽著,自覺聽夠了,擺擺手讓八爺退下,露出一個讓李德全膽戰心驚的麵色——

微微眯起鳳眼,不帶半點情緒。

“出了江寧,朕該好好敲打。”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網⑤提⑤供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李德全不敢問是什麼敲打,在旁默默聽著,忽聞皇上問他:“你說,太子老四老八這幾日,很晚才歇?”

李德全小心一笑,說出猜測:“比平日稍稍晚上一些,想來是忙於思政。”

皇上頷首,又問起弘晏起居,半晌想起借走的工匠,揚眉道:“不知何日才能歸還。”

……

皇上雖派給弘晏一個呂姓工匠,但暴露了呂匠人真正的後台,弘晏恍然大悟,為計劃著想,沒有允許工匠複命,也沒有允許他打小報告。

先是挪到彆院,而後又有曹寅派人盯著,過程躲躲藏藏神神秘秘,皇上還真不知他搗鼓出了什麼東西,在紡織方麵有什麼創新。

皇上老神在在,穩坐釣魚台,因著乖孫想要推廣,必然尋求他的同意。身為一國之君,白日裡政務忙碌,或是抽空微服,暗訪臨近府縣的民生,或是巡視河堤,接見地方官員,諸多因素相加,於是沒有吩咐李德全暗查——

查過了,還叫什麼驚喜?

萬萬沒想到,驚喜來得那麼快,唯獨換成衙門外的登聞鼓,還有層層遞上來的舉報信。

弘晏送禮的第三天清晨,禦書房。

剛剛展開蓋有血印的信紙,李德全大驚失色的臉湊過來:“皇上,曹家織坊的管事狀告曹大人,說,說,曹寅德不配位,上任以來貪汙受賄,強買布匹,剝削坊工,除卻迎駕以及修建行宮所耗,足有……八百八十八萬兩之巨!”

皇上手中的信落在了地上。

又有小太監急匆匆趕來,慌裡慌張道:“皇上,蘇州織造府的小吏千裡迢迢狀告李大人,說李煦為官不仁,魚肉百姓,足足貪了六百六十六萬兩!”

皇上麵龐劇烈一抖。

不知過了多久,他悠悠感歎:“這個數字,倒是吉利。”

李德全:“……皇上!保重龍體啊!”

第135章 再抄 一更

保重龍體?

一個八百八十八,一個六百六十六,加在一塊堪比江南兩年稅收,再垮的龍體都能給弄精神,何況本就沒有大礙,皇上覺得自己康健得很。

他叫曹寅李煦做他的眼,以江南安穩為責,遇上特殊可便宜行事,多年下來,二人辦事兢兢業業,從沒有出過大差錯。

除此之外,修建行宮、打探消息處處需要用到銀兩,單憑俸祿遠遠不夠,用些手段斂財,也是他默許的。

正因如此,整頓吏治之時,都察院有請求清查的折子,全被他按了下去。隻因曹寅李煦於他有用,做的一切利於朝廷,利於帝王,南方安定何等要緊,又有反賊滲透,不似天子腳下,全處在掌控之中,實在輕忽不得。

他們有用,且有大用。

也是元寶夢見神女以來,江南之況大有好轉,南巡縱觀兩家作為,他這才帶上審視的目光,讓老八時不時彙報一次。

剛準備敲打一二,萬萬沒想到能鬨出這般醜聞,竟還敲了登聞鼓,將巨貪之名擺在明麵上,絕了私下處置的路。

登聞鼓不是那麼好敲的,那可真是豁出了命。

如此一來,群情焉不激憤?若有證據輕輕放過,江南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