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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熱茶喝了一口,背著手,走到萬國輿圖之前,目光定在“暹羅”兩個字上,那是大清的藩屬,也是弘晏所說的、橡膠樹的生長之地。

既是藩屬鄰國,尋找樹種遠比出海來得便利。

“傳理藩院尚書。”

皇上沉聲下令,待李德全匆匆出門,忽而反應過來,他不是要教訓元寶的麼?

——

躲過一劫的弘晏並沒有覺得美滋滋。

不同的日子,去不同的叔伯家赴宴,回宮還要受太子明裡暗裡的打探。

遊刃有餘都是鍛煉出來的,端水大師是那麼好當的嗎?

何況出了‘知音’這檔子事,大伯就像開竅似的,一邊勤勤懇懇經營壯暘藥事業,一邊有樣學樣,申請做他的知音。那神神秘秘的模樣,看得弘晏牙疼,非但如此,大貝勒還信誓旦旦地同他保證,日後絕不與太子彆苗頭,侄兒若想精進騎射,儘管找他這個免費陪練!

弘晏也不想的,但大伯實在給的太多,何況一而再再三地拒絕,那叫不尊敬長輩,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考慮到他爹可能的反應,若讓太子知道,他的屁股可能不保——弘晏提出了一個小請求,讓大伯做地下知音,需要在明麵上保密。

他用三爺的例子勸說大貝勒,苦口婆心地歎息道,嚷嚷得舉世皆知,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欣喜與感動交織,侄兒這是為他著想。大貝勒一口答應下來,拍著%e8%83%b8脯應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元寶瞧好就是!”

翻車翻了太多次,弘晏不是很相信,誰叫五叔就是前車之鑒。

但有個成語說得好,熟能生巧,隻需多來幾次,他麻木了,汗瑪法和阿瑪也會麻木的吧?

赴宴回來的翌日,九爺十爺邀他出宮玩耍,還遞來一張雅致的請帖,寫得可正式了,就差粘一朵梅花。

弘晏:“……”

弘晏披上小氅,把自己裹好,躲進戴梓的秘密基地,以享受片刻的寧靜。

說寧靜也不然,擊打聲,鏗鏘聲,聲聲入耳,還有時不時的炸響,但眼看成果製成的滿足感與驕傲感稱得上無與倫比,雜音都變得悅耳起來。

與新式戰車同時進行的項目是連發火槍,這是戴梓為官之時的靈感,流放過後,夙興夜寐琢磨出的一顆明珠。他原以為一輩子都不見曙光,準備隨它一道葬在地下,哪知峰回路轉,得幸跟在皇長孫身旁,無人對他指手畫腳,連皇上也持默認態度!

如今的戴梓雖無總督造之名,卻有總督造之實,能力讓所有同僚都信服。

弘晏窩在戴大人的屋中寫寫畫畫,目光專注。不知過了多久,戴梓笑容滿麵地進來,儀容特意收拾得乾乾淨淨,還換了一身新衣裳,唯獨手上拎著一個黑漆漆的鍋狀物,“小爺,您要的東西做好了,可要查驗查驗?”

說罷,戴梓的笑容收了收,目光帶上一絲欲言又止。

“鋼盔結實得很,隻是有些,呃……不堪入目……”

何止是不堪入目?簡直醜爆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書畫大家戴梓的審美底線!

這鋼盔漆黑無比,瞧著是個半橢圓,足夠套下成年人的腦袋,若是尺寸不符,還能調整係在脖子上的掛繩。除了醜了點,重了點,製作成本貴了點,沒其它毛病。

放在戰亂年代,它叫鋼盔;放在和平年代,它叫安全帽,乃是危險作業的必備神物。除卻打仗,弘晏深深覺得,製作火器也需要它。

係統贈他【下筆如有神】的能力,自然是想到哪裡畫哪裡。都說攻防兼備,攻有戰車火器,防有鋼盔護甲,兩廂結合所向披靡,如若遇上戰爭,傷亡也能少一些。

醜怎麼了?實用最要緊。

假裝沒聽見戴大人的評價,弘晏抱過鋼盔,上下打量一番,滿意地點點頭。隨後問戴梓:“小黑帽的強度,可都按要求試驗了?”他的設計,絕不能有三無產品。

戴梓霎時明白了,此物名叫小黑帽。

那匠人打造的、符合皇上身份的鋼盔,豈不叫做小黃帽?

“……”堪堪止住大不敬的思想,戴梓正了正麵色,肅然地說:“都按您的要求試了,否則哪敢遞到小爺麵前。”

試驗的結果讓他震驚不已,此物堪稱神器!

捺住激蕩的心情,戴梓低聲開口,眼底盛著惋惜,“隻是一來,耗費的精鐵過多,二來人手有限,周期過長,無法大規模打造……”

弘晏微微一笑,道:“不急。”

如今改良軍備,隻是未雨綢繆。真要把小黑帽分發到每一位士卒身上,國庫怕也吃緊,到那時,離出海貿易還會遠嗎?

步入熱武器時代,靠的都是錢呀。

弘晏算盤打得劈啪響,將鋼盔塞到臨門手中,繼續寫寫畫畫,同戴大人進行知己般的交流,沒忘從兜裡掏出銀票,當作全體匠人的獎金。直到白日漸暗,這才意猶未儘地停下,休整休整準備回宮。

臨走之前,三喜臨門各自背了一個大包裹,裡頭包括專為弘晏特製的迷你版鋼盔。在皇長孫殿下的強調下,鋼盔沒有塗成高貴金黃,而是低調的、略有些醜陋的黑色。

戴梓呈給弘晏的時候,雙手有些顫唞,想來又被醜到了一回。

弘晏淡定接過,頗為疼惜地摸了摸,像摸自己心愛的孩子,最後小聲問他:“那三副、不,兩副半護心軟甲,月底之前可能製成?”

高精尖工藝馬虎不得,一月時間,頂多隻能做這麼些。

說到這個,戴梓霎時精神抖擻起來,“屬下盯著呢,工序已然過半,趕得上您的生辰。”

他自盛京回來,身無長物,也沒有攢下多少銀兩,軟甲由他親自打磨,就當給殿下最好的賀禮了!

——

弘晏出門一趟,拎了兩個大包裹回宮,給還在休假期的太子撞了個正著。

這場麵分外熟悉,太子想起了不好的回憶。他麵色一僵,狐疑地打量兒子,“裡頭裝的是牌匾?”

弘晏震驚道:“您如何會這樣想?現在沒有用得上牌匾的地方。這是戴先生送給兒子的鋼鐵,與它待在一處,就會擁有鋼鐵般的意誌。”

太子:“……”

弘晏停了一停,轉而變得若有所思:“阿瑪倒是提醒了兒子,南巡之時若有機會,牌匾也不是不能行。”

江南曹家送來的禮重,李家不逞多讓,連他都有所耳聞。都說富倉生肥鼠,他隱隱有著預感,四叔一展才華的機會,到了!

說罷一溜煙跑遠,徒留太子眼睜睜地望著他的背影,英俊的麵容隱隱泛青。

何柱兒咽了咽口水,小聲地自言自語:“大過年的,打孩子不吉利……”

太子:“…………”

——

年節一晃而過,轉眼到了二月初一,弘晏的六歲生辰。

除了周歲,皇子皇孫的幼年生辰一般不大辦,特彆還未長成的時候,怕折了福氣。雖說皇長孫殿下得天賜福,但為人父母,總會謹慎一些,小心一些,太子太子妃商議過後,決定在毓慶宮設家宴,小小地慶祝一場。

說是小小慶祝,太後賞賜、皇上親臨,源源不斷的賀禮晃花人眼,還有弘晏的知己知音,他們像是約好一般,府中代表的禮物不夠,還要送上‘私禮’。

好巧不巧,這些私禮被太子殿下瞧見了。

第二天,懷著莫名的心思,胤礽在旁觀看兒子拆禮物,禮物包裝正是去年萬壽節風靡的樣式,由皇長孫引領成為京城潮流。

弘晏彎起眼睛,大大方方任由阿瑪圍觀,禮物嘛,大多都是字畫珍寶,或是趣味玩具,這麼些年,他都收出經驗來了!

可拆著拆著,弘晏察覺到了不對勁。

大貝勒忠實履行地下知音的義務,禮物最是中規中矩;四爺的《知己日記》很是隱秘,並沒有把題目寫在封麵上;除他二人之外,三爺親手畫的《高山流水覓知音》,五爺的請人畫的《與知己養豬》,還有八爺親手寫的藏頭對聯,九爺請人題的《吾家知己六歲》……一個接一個的,齊齊擺在太子麵前。

太子:“……”.思.兔.在.線.閱.讀.

弘晏:“……”

“阿瑪,你聽我解釋。”弘晏收起滿地禮物,鎮定地開口。

太子表示不聽,抬腳就要往外走,目的很是存疑。憑著敏銳的直覺,弘晏警鈴大作,忙不迭叫住他爹,飛速地衝向寢臥,又飛速地衝了出來。

他的頭上戴著小鋼盔,屁股綁著一個大鋼盔,望著太子的眼神視死如歸,“來吧!”

太子:???

太子被醜到了。太子震驚無比。

太子:“……你是五弟養的王八成了精?”

第122章 南巡 一更

王八成了精……候在一旁,默默縮小存在感的何柱兒恍惚了。

他竟覺得太子爺形容得生動形象,雖說有些不恰當……瞧這黑黑的大鐵鍋,哎喲我的小爺,何必這麼糟踐自己?

太子話落的瞬間,弘晏也恍惚了。

他不顧形象綁上兩個鋼盔,是為了什麼?自是護住重要部位,不給雞毛撣子作威作福的機會,誰知逃過皮肉之苦,逃不過會心一擊,阿瑪居然嘲諷他是五叔養的王八!

這就是塑料一般的父子情嗎。

弘晏沒有跺腳,也沒有佯裝落淚,他若無其事地抿了抿嘴,一會望天,一會看地,在心裡鬆了一口氣。畢竟兩權相害取其輕,被說幾句不痛不癢,隻要能夠轉移太子的注意力就行。

說是這麼說,實則暗地裡記了一筆,昨兒戴梓秘密呈上的軟甲,有一件就是替阿瑪量身打造的,他還特地詢問額娘尺寸問題。現在看來,不如遲一些送,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太子爺並不知道兒子的腦袋瓜在想什麼東西,也不知道生生錯過一個驚喜,此時他眯著眼睛,仔細打量弘晏扣在頭上的玩意兒,“精鐵?”

弘晏慢吞吞地點頭。

太子霎那間明白鋼盔是做什麼的,心中一動,不禁有些半信半疑。疑惑的瞬間反應過來,元寶這幅裝扮實在辣眼睛,於是皺眉開口,叫弘晏摘了給他瞧瞧。

弘晏瞅他一眼,解開屁股上那個大的,伸手遞過去。

太子:“…………”

太子麵色一青,就見弘晏麻利地拐了個彎,收回手放在地上,重新遞過頭上的小黑帽。一邊遞一邊笑眯眯地道:“兒子特地叫人做了阿瑪的定製款,乃是明亮高貴的杏黃色!”

太子如今一聽‘高貴’二字就滲得慌,更彆提什麼杏黃,眉心皺得越發緊了,接過黑漆漆的醜玩意兒,他運了運氣,淡淡睨了兒子一眼:“胡鬨。”

弘晏無辜看他,“怎麼會是胡鬨?汗瑪法的明黃定製款,又名小黃帽,想必已然送到乾清宮的案頭。”還有他的愛心禮物——軟甲,故而兩相抵消,他不必挨打。

太子:“……”

太子簡直無法想象這玩意,不,小黃帽套在皇上的頭頂是何模樣,手指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