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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臉倏然變得暗沉,乍一眼看去,像是暗得能滴出水。

書房籠罩著無與倫比的低氣壓,首當其衝便是蘇培盛。蘇培盛戰戰兢兢,摸了摸冰冷的衣裳,大氣不敢喘一聲。

塞外發生了什麼變故,使得太子爺急迫至此,他們爺發了那麼大火氣?

自從與弘晏阿哥成了知己,爺被哄得服服帖帖,冷臉變少了,笑容變多了。除卻德嬪娘娘重病那回,這副情態實在少見,蘇培盛縮起脖子,越想越是慌張。

胡思亂想間,他們爺嘴裡吐出兩個字:“知己……”

蘇培盛糊塗了,知己?

“原來如此。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胤禛閉上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且讓他鳩占鵲巢,得意一段時日。”

說著冷笑起來,“尚未成親就有一肚子詭計,是爺小看了他,竟乾出引狼入室這等蠢事。跌了一次跟頭,就不會有第二次,等他回京……”

四阿哥不說話了。燭影晃動,他的臉龐顯得晦暗莫測。

蘇培盛:????

——

篝火晚宴告一段落,之後便是朝廷與各個部落冗長的扯皮。朝貢的數目,內部的動亂,還有相鄰草場的歸屬,雞毛蒜皮的糾紛,樁樁件件,有大有小,讓理藩院的隨行官員忙碌不已。

巴克爾與他的阿爸,好似被人遺忘了。

草原強者為尊,天生臂力又如何?這不僅僅是一場比試。

這是科爾沁的地盤,漠西那邊鞭長莫及,他們父子還能當場造反不成?

往日交好的王公收起友善的笑容,同官員們殷切談天,還有鼓起勇氣向太子探聽長孫是如何練箭的,能否讓十四阿哥教教他們不成器的孩子。

連語氣都是小心翼翼的。

“……”織毛衣實在說不出口,太子沉默一會兒,含笑道,“弘晏天生直覺,至於十四弟那兒,孤做不了主。”

他們這才遺憾作罷。

郡王今晚實在高興,拍著%e8%83%b8脯同皇上表忠心,顧及時候晚了,這才沒有領著世子給十四阿哥道謝,給弘晏道謝。

思來想去,他叮囑幼子道:“若能獲得幾句箭術指點,該是何等無價之寶啊。果敦要好好侍奉長孫殿下,明白嗎?”

果敦興奮極了,鄭重地點點頭。

那廂,弘晏被皇上大力誇獎了一頓,被太後揉搓許久,也再一次被太子獎勵肉乾,心滿意足地滿載而歸。

迎著月色,繞進一處偏僻之地,弘晏拍了拍手,下一瞬,灰衣侍衛幽靈似的出現在身旁,靜候他的吩咐。

弘晏冷酷道:“套麻袋,揍巴克爾。”

從今往後,巴克爾的部落,乃是羊毛重點發展對象,九叔生意的試驗田,享受中央直發的優惠政策,經濟水平走在世界前列。

“下手重一點,人家皮糙肉厚,下手輕了沒感知。助人為樂,你我義不容辭。”

灰衣侍衛:“……”

“是。”

——

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十四阿哥的帳篷麵前,趴了一個人。

說是人,也不是。整張臉鼻青臉腫,看不出清晰的五官,頭發如稻草一般,像極了豬頭。

沿著草地去尋,不難看出掙紮的痕跡。此人被打之後,爬了好一段路,許是想要求救,直至看到帳篷隱約的輪廓,這才放心暈了過去。

周圍很快聚集了人,若有似無的眼神飄來,十四阿哥臉都綠了。

昨夜睡不著覺,大清早還遇上晦氣!

沒等眾人上前辨認,忽然之間,首領跌跌撞撞地趕來,抱著豬頭悲喊道:“我兒——”

眾人嘩然,這,這是巴克爾?!

弘晏揉揉眼睛,掀開帳篷,踮起腳尖遠遠一望,困意消散無蹤,立馬清醒了。

他……他不是叫人扔遠些,怎麼還能爬到十四叔的麵前去??

第49章 紅娘 二更

十四覺得晦氣,覺得不可思議,巴克爾被打同他有什麼關係?

天生臂力,他比不過。何況這兒不是第一現場,他瘋了才會給自己留下證據,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像是顯而易見的陷害,可巴克爾的父親不這麼覺得。

他壓住怒氣,攙扶起地上的兒子,一雙眼猶如暗夜毒蛇,嘶嘶噴著毒液,像是記恨上了十四一般。心裡怒極,表麵依舊恭敬,誰叫朝廷占據大勢,如今他們遠在科爾沁,沒有證據,想要讓尊貴的皇阿哥付出代價,是遠遠不夠格的。

即便巴克爾醒來,指認對方就是凶手,他依舊得吃下這個暗虧。大清皇帝護誰顯而易見,可憐他的兒!

被他隱晦地盯了一眼,哪怕情緒很快消失無蹤,十四阿哥還是變了臉。

自從來了塞外,他不是在受氣,就是在受氣的路上,這要讓汗阿瑪知道,什麼小肚雞腸,嫉賢妒能,全得扣在他的頭上。如今沒了額娘替他籌謀,凡事都要靠自己,十四的臉色驟然陰沉,甩袖就走不再糾纏,在心裡狠狠念叨首領的名字。

冤枉爺?

總有一日,爺要滅了你的部落,當著你的麵把巴克爾揍得死去活來,以報今、日、之、仇。

——

胤禎生命中的宿敵出現了,大侄子為此助力頗多,弘晏卻是渾然不知。

他用頗為憐愛的眼神瞧了十四的帳篷一眼,打著哈欠睡回籠覺去了。

還沒挨到毛絨軟墊,十阿哥與十三阿哥相伴而來,在十哥積極的鼓勵下,十三猶豫一瞬,悄悄問道:“弘晏侄兒還在安睡?”

這兩位爺倒是很少聚在一處,也很少來尋主子。

三喜搖頭,忙不迭進去稟報,弘晏一骨碌起了身,繼而收拾好自己,掀簾朝他們笑:“十叔,十三叔。”

圓圓臉蛋嫩呼呼的,一戳一個小坑,看著十分惹人喜愛。十阿哥響亮地哎了一聲,恨不能上手摸一摸;十三微微紅了臉,鼓足勇氣,卻也不見扭捏:“昨兒的比試……”

弘晏當即明白了十三阿哥的用意。

昨日比試,有故意的誘敵成分,譬如歪歪扭扭的姿勢,歪歪扭扭的站姿,實則出塞之前,他便已在毓慶宮練習多日,馬步也紮得像模像樣了。

【慈母手中線】的能力堪稱實用,隻需鑽出慈母限製,悟出一個道理:手上功夫都有共通之處。

唯一可惜的便是時間不夠,今兒是月拋的最後一天,明日能力是好是壞,係統想不想坑人,他也猜不透。

言歸正傳,十三叔是個大好人,一廢太子之時,為給他爹求情,把自己都賠了進去。趁著有限的時間,把係統能力帶來的心得一股腦地說給他聽,弘晏十分願意。

迄今為止,他與胤祥還沒有多少交流呢。

至於胤俄,弘晏想都不用想,定是九叔忙於薅羊毛,十叔覺得孤獨,覺得寂寞難受。作為罪魁禍首,弘晏半點愧疚都沒有,笑眯眯地叫人搬來草靶,幾張木弓並幾支木箭,開始講述提升準頭的小技巧——直覺。

十三阿哥是真心熱愛騎射,相比十四,他的熱愛更多了幾分純粹。

胤祥聚精會神地豎起耳朵,若放在現代,定是一個正襟危坐的乖學生;聽到許多沒有聽過的‘歪理’,也沒露出奇怪的眼神,若有所思片刻,慎重地點點頭。

他看著弘晏,眼睛亮閃閃的,後悔沒有隨身攜帶小本本,十阿哥本是湊熱鬨,可聽著聽著來了興趣,原來侄兒比試靠的不是眼睛,是心。

心到位了,外在因素反而靠後。這話說得極好,十阿哥躍躍欲試,情不自禁拉弓搭箭,對準草靶之上的紅點點,嘴裡念叨隨心,隨心——

咻的一聲,箭尖落了靶,不知飛向了何處,可伴隨而來的,是一聲倉皇的驚叫。

弘晏睜大眼:“……”

十三放下弓:“……”

十阿哥嚇壞了,怎的,他這是射到人了?!↑思↑兔↑網↑

——

十四阿哥花了一晚上,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等到日上三竿,悄悄避開人群,去了弘晏的帳篷。

這個時候,汗阿瑪和太子皆在議事,天時地利人和,是個說話的好時機。

哪知大侄子不在,伺候的人也不在,十四想了想,反正閒來無事,這兒遇不見他的仇敵,再等等吧。

……

太後的大帳裡頭,傳來老太太的數落聲。

弘晏與十三身為局外人,得了一張觀光券,還得了一碗香濃奶茶,一旁的十阿哥心虛又愧疚,蔫頭耷腦站著挨訓。

伴隨著陣陣抽噎,太後憐惜不已,數落得更厲害了:“你看看你,把人格格嚇成什麼樣了?”

正在抽噎的姑娘姓博爾濟吉特,名娜林,乃是阿巴垓右翼的烏爾錦郡王之女,身份著實不低。

阿巴垓部同樣屬於漠南蒙古,曾有兩位有名的娘娘,入了太宗皇帝的後宮,一位麟趾宮貴妃,一位衍慶宮淑妃,那時的阿巴垓如日中天,科爾沁遠遠不如。

雖說如今調了個兒,阿巴垓部仍不容小覷。郡王最寵這個閨女,如方才鬨出的烏龍,搞不好要有大麻煩,故而太後氣不打一處來,哪有老十這樣的憨貨,練箭練到人家格格頭上去了!

十阿哥僵硬著臉,無言以對。

無意之舉也是錯,不是他不肯賠罪,是娜林不肯收。馬不停蹄告狀也就罷了,瞧瞧,那隻木箭好巧不巧插在發髻裡,多危險多觸目呐,正常人不是應該立馬取下,指著他大罵一頓嗎?!

而她呢?頂著木箭大搖大擺,抽抽噎噎,生怕彆人不知道這事。

他道歉道了兩刻鐘,嘴皮子都磨乾了,不論銀子還是寶物,作為賠禮一切好商量。

可這人,賠笑當看不見,說話當耳旁風,狠狠瞪著他,目光凶得很。哎喲,瞪什麼瞪?眼睛大了不起?

就算長得順眼,比其他蒙古格格都順眼,也不能掩蓋腦子有問題!

十阿哥沒法子,誰叫太後還在一旁虎視眈眈。一抹臉,胤俄繼續低聲下氣,娜林格格繼續瞪著他,兩人僵持不下——

十三阿哥坐立難安,弘晏察覺到不對勁了。

目光在十阿哥臉上打轉,嗯,濃眉高鼻,眼睛細長,稱得上俊小夥;再想想他的身份,皇家二代,貴妃之子,僅次於他阿瑪。

這,難道……?

反過來看,十叔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弘晏大受震撼,奶茶也不喝了,瞅瞅十阿哥,又瞅瞅娜林。

太後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可老太太思來想去,領悟不到其中重心。她也急,想著兩個小輩快快和解,哪知寶貝曾孫忽然發問:“娜林姐姐,我十叔長得如何?”

這一聲姐姐,換誰都會心花怒放,何況弘晏作為皇長孫,身份遠高於她,嘴甜更是難得。

這話問的,像是打開一個不得了的開關,娜林收回瞪視,麵頰慢慢紅了起來,哼哧半晌道:“長、長得不賴。”

箭術也好,一下就射中了她。

……

大帳忽然寂靜下來。

弘晏再接再厲:“十叔既然有所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