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曦光隻剩疏淡的一抹。
案發地在胡同深處,附近連盞路燈都沒有。
湯子期和陳珞下車, 前麵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圍了不少警察,隱約閃著應急燈, 還有來回晃動的手電。
湯子期不大適應這種光線, 抬手擋了擋。
陳珞關切地扶了她一把:“沒事兒吧?”
“沒事,我過去看看。”
陳珞卻拉住她的胳膊:“算了吧,等一會兒閆叔會過來的,他問你話,你回答他好了, 沒必要過去。”
李教授怎麼也是她半個老師, 瞧見了不好。
湯子期直接甩脫她,大踏步過去。
“子期,你來了。”閆峰正和給屍體照相的小郭討論,聽到她的腳步抬起頭。
湯子期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電話裡,閆峰都跟她說了, 不過,她還是有些不大相信。這前幾天才見過的人,怎麼一眨眼就沒了?
她不禁望向旁邊的車。
一輛白色的雪佛蘭,車門敞開著, 李教授閉著眼睛靠在駕駛座上,好像隻是睡著了。他臉色緋紅,仿佛喝了酒,空氣裡有種淡淡的苦杏仁味,還來不及被微風吹散。
仿佛被一柄重錘打,湯子期的心臟劇烈地跳起來。她捂著嘴扭過頭,扶著一棵槐樹乾嘔。
胃裡沒什麼可吐的,隻嘔出一些黃膽水。
閆峰從旁邊遞給她水和紙巾。
“謝謝。”她接了,卻握在手裡沒喝,心裡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雖然李教授不是至親的人,但也是她認識了那麼多年的熟人,幾天前還笑嗬嗬和她打招呼、噓寒問暖,現在卻冷冰冰地躺在這裡。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消逝了。
湯子期心裡說不出的悲戚,還有無所適從。
等她平複了些,閆峰才開口:“節哀順變。”
湯子期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半晌,訥訥地擠出兩個字:“謝謝。”
負責檢查屍體的法醫和勘探現場的乾警都過來了。閆峰收拾情緒,和對方握了握手。都知道事情緊急,也沒寒暄,直接進入了主題。
“這條胡同不長,縱深不過十幾米,從路口到這裡,路徑不過百米。路口有監控,顯示下午4點15分,李教授開車進入胡同,直到現在,死亡時間是下午4點15分到6點05分之間。”
“是誰發現的死者?”
“一個清潔工。”
“有沒有可疑?”
“已經帶回警局做筆錄了,暫時沒有。”
“有沒有目擊者?”
“沒有。這條路很偏僻,隻有入口的地方有監控,像素還很低,就算拍到人,在這種天色下也無法辨識出凶手的樣貌。”
“隻有一端有監控?”
“對。我跟小吳他們排查過了,這段時間,除了死者也沒其他人進入這條胡同。我想,凶手應該是從另一個入口進入的。”
往東走是一片荒草地。前兩年,一個外商投資了這片地皮,打算製稱皮革廠,後來資金鏈斷層,外商卷款跑了,這片地兒也就荒了,擱置到現在。
那地方雜草都有大半個人高了,隻有一條鄉間小路,基本是沒人步行的。
閆峰有些奇怪,招呼小吳去目的地看了看。
雜草叢生,伸手不見五指,中間是車輛軋久了開辟出來的一條泥路。這樣的地方,換了他他也不願來。
可李教授為什麼要來?
閆峰把這個疑問問了出來。
另一個乾警忙接上:“已經問過他的老伴了,死者每個禮拜天都會去順義那邊的一所福利院看望孩子,因為他自己就是出身那所福利院的。”
閆峰深思了會兒,不由道:“這麼說,是熟人作案?”
乾警忙道:“我跟小吳也是這麼認為的。您看——”他接過手套戴上,然後小心把車門拉開了些,“死者是在車內死亡,現場沒有任何打鬥痕跡,所以,凶手應該是死者非常熟悉的人,熟悉到可以毫無戒備地讓他上車,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他殺死。”
“有沒有提取到腳印、指紋和毛發?”
其餘乾警一起搖頭,頗為遺憾,又有些凝重。
由此可見,這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閆峰梳理了一下腦子裡的事情,又問了法醫——
“初步斷定,是中毒致死。我在死者的脖子上發現了非常細小的針孔,除此之外,身上沒有其他明顯傷口。”
“中毒?什麼毒?”
“死者麵泛桃紅,血液無法凝固,且身上帶有苦杏仁味,這是明顯的□□中毒的症狀。”
“□□?”閆峰驚愕。
花法醫點點頭,表情也比較凝重:“我之前也沒有見過用這種東西殺人的。□□中毒,起效時間是非常快的。小劑量誤食,如果立刻催吐,有可能存活,但是高濃度吸入,二十秒內足以致命。”
閆峰也辦過不少大案,但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這種作案手法。
“□□市麵上可以買到嗎?”
“不可能,這是管製物品,除非是自製。”
閆峰心裡有種不太妙的預感:“自製?”他瞬間就想起邱占梅死亡的案子,想著兩者會不會有什麼聯係?
這時,湯子期過來說:“前幾天,我和六哥去拜訪了李教授,師母告訴我,邱占梅在死前曾去找過他,兩人不知道談了什麼。”
閆峰心裡一“咯噔”。同樣是用毒殺人,且兩個死者是認識的,死前曾經有過接觸。如果說碰巧,世上又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湊巧的事?
……
湯子期回到家裡的時候,臉色非常難看。
俞北平擔憂地看著她,但沒細問,隻是目露詢問,看向陳珞。
陳珞默了會兒,唏噓道:“李教授沒了。”
“沒了?”
陳珞點頭,補了句:“被殺了,在去天使福利院的路上。”
俞北平也有片刻的啞聲,想問些事情,又本能刹住,望向一旁的湯子期。她明顯魂不守舍,雙手還抱著肩膀,不知道是身體冷還是心裡冷。
“回頭再說。”俞北平送走陳珞,把自己的外套脫了,給她披上。
“外麵冷,快進去。”
湯子期難得乖巧得不像話,任由他牽引著進了屋。
甫一觸及,才感覺她的手冷得像冰塊似的。俞北平不覺收緊了手,托住她瘦弱的背脊。瞧她這表情,他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問。
“吃點兒東西吧?”把人送回屋後,他半蹲在她麵前問。
湯子期顯然還沒神,失魂落魄地搖搖頭。
“……我不餓。”
俞北平當然不會任由她這樣,提議:“給你煮點兒雜糧粥吧?”
湯子期遲鈍了兩秒,點點頭。
“那你等會兒。”他起身,揉了一下她的腦袋。
俞北平做事細致,哪怕是簡單的煮東西,也會斟酌再三,想好步驟再動手,今天卻有些失神,切菜的時候還切到了手指。
他把沾了血的菜扔了,吮了吮手指。
“你手怎麼了?”湯子期嬌軟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俞北平回頭,對她露出笑意:“沒事兒,切菜的時候沒注意。你怎麼下來了?不是讓你好好呆著嗎?”
她沒理他,而是囑咐:“呆著彆動。”回了趟樓上,下來時手裡拿著一張卡通圖案的OK繃。
“真的沒事,我一大男人,貼這玩意兒不讓人笑話嗎?”
湯子期直接撕開,扯過他的手就貼了上去。她手藝不好,貼得歪歪扭扭,第一次貼偏了,沒蓋住傷口,竟然還扯著邊角撕起來,疼得俞北平皺眉:“大小姐,繞了我吧。你這貼上又撕開的,還不如給我一刀來得乾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割一刀雖然痛,那也是一次性的,隻痛那一瞬。他貼創口貼啊,貼上又撕下,在他心裡完全有準備的情況下反複折騰,考驗的是心理。雖然這玩意兒不痛吧,可這麼來來回回的,是個人也受不了啊。
湯子期也被他說得有點臉紅,一咬牙,這次終於貼準了。
她大大鬆了口氣。
燈光下,小姑娘膚白俊秀,頭發軟軟地搭在一側肩上,露出雪白的脖頸。她不生氣不懟人的時候,姿態柔順,讓人心生憐惜。
俞北平把她抱入懷裡,下頜抵著她的額頭,也不說話,就那麼抱著她。
“有心事就說出來,彆憋著。你這樣,我心裡更擔心。”
她又是一陣靜默,然後很輕地“嗯”了一聲,把腦袋貼在他堅實的%e8%83%b8膛上。隔著毛衣,她仔細地聽著他的心跳。
俞北平把手擱在她的肩頭,一下一下,順著她的發絲,撫平她的愁緒。
窗外下起了雨,聲音清脆地敲打在窗戶上,隻聽聲音就覺得是冷冰冰的。湯子期更加緊地抱住他,把頭深深埋入他的懷裡,這一刻非常渴求這個人溫暖的懷抱。
俞北平低頭親%e5%90%bb她的額頭,雙手捧起她的臉,自上而下地凝視:“我們去滑雪吧。”
“滑雪?”湯子期怔愣了會兒。
約莫是她的表情逗樂了他,俞北平笑著擰了一下她的鼻尖:“看你這幾天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多動動吧,彆胡思亂想了。”
“你工作不忙嗎?”
“最近還算太平,駐站不缺我一個,過兩天放假了我帶你去,順便叫上江越他們。”
湯子期想了想,點點頭:“好。”
“真乖。”他說完又低頭親%e5%90%bb她,從她的額頭滑到眼皮,弄得她咯咯笑,閉上眼睛,一直往後縮,“癢——”
第054章 度假
雖然是開春, 不比秋冬旺季, 來滑雪的人不少。
一行六七人,都是相熟的,共開了兩輛車。到了山腳下,肖揚和江越就拐了個彎朝一邊的民宿區馳去。
還彆說, 直接上山的人真沒有幾個,基本是在山腳下就拐彎。
湯子期不解:“我們不直接上山嗎?”
俞北平摸摸她的腦袋,把她半立的身子撈回懷裡, 解釋道:“地方大, 一天怕是玩得不儘興。來之前咱哥幾個商量過,索性在這兒度兩天,先找個地方住下,休息好了,明早再上山。”
湯子期明白了, 以前她跟朋友去玩, 好像也是這樣。山上住宿肯定要比山下貴,而且人太多,設施還不好,所以他們大多是在山下住。現在遊玩變成了滑雪,她腦子這個彎竟然沒轉過來。
房子是早就定好的, 不是山腳下那些民宿旅館,而是民宿區後麵靠山的一棟私人彆墅。
周邊像這樣租出來給人度假的彆墅不少,大多是主人在外地或者出國了,擱著有些浪費, 乾脆精裝一下賺點兒閒錢。
能租得起這種房子也願意租的,也大多是一些有錢人的年輕人。
——舍得花錢,對生活品質講究。
租給這樣的人,屋主也放心。
……
這棟房子的主人去紐約做風投了,留在這兒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女管家,樣貌有些刻板,不過說話還算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