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塊一塊用塑料密封包裝起來那種,個兒不小, 她一口一個。
陳珞看得咂舌,震驚之色毫不掩飾:“哪有你這麼吃的?”
湯子期不搭理她,嘴裡一塊還沒咽下, 有剝了一塊塞進嘴裡, 吃得急了,噎住了,扶著%e8%83%b8口喘不過氣來。
陳珞嚇得忙過去。
俞北平快她一步,把倒好的水喂到她嘴邊,又給她拍背。
力道不輕不重, 正正好, 嗆都沒讓她嗆一下。
陳珞習慣性地扶了一下裙擺,坐下:“你家老公對你夠好了,彆老是使小性子。”
湯子期反唇相譏:“你老公對你不好嗎?”
陳珞笑意不改,漫不經心抿了口茶:“就領了個證,婚宴那天出席了兩個小時, 其餘時候,一個月都見不著一麵,外麵緋聞滿天飛,不是包養小明星就是搞女大學生, 昨天還有兩個嫩模來找我,硬說懷了他的孩子。你說好不?”
湯子期噎住:“……”
剛才是情急口快,現在後悔極了。
陳珞和江越也是相親結的婚,可關係比她和俞北平糟糕多了。江越壓根不喜歡陳珞,完全是被家裡老頭子逼的,說不結婚就要收回投在他公司的股份,江越怕公司垮了要喝西北風,這才勉為其難應了。
好在陳珞理智成熟,對江越也沒什麼感情,兩人各過各的,隨他在外麵搞什麼,陳珞隻顧做自己的研究,天塌了也雷打不動。
這對夫妻,算是他們圈裡繼俞北平和湯子期之後的又一對,典型的反麵教材。
“你就怎麼讓他在外麵胡來?”陳珞的語氣雲淡風輕,話裡的內容卻聽得湯子期火冒三丈,連她自己和俞北平的事兒都暫且忘到背後了。
陳珞輕笑,聳聳肩,看得出來,是真的不在意。
湯子期卻咽不下這口氣:“等明天雪停了,抄上家夥,我幫你揍。非打得他哭爺爺叫奶奶不可!”
陳珞被她誇張的表情逗樂:“可彆添亂了你。”
“關心你怎麼就成添亂了?”
“我跟江越的事情,我心裡有數,謝謝你,不過不用了。”陳珞道。
湯子期看向她的眼睛,依然澄澈深邃,飽含睿智和深沉。她勉為其難地點頭:“逢年過節,你讓江越小心點兒,彆被我撞見。”
時間不早了,陳珞起身告辭。
“都下雪了,再坐會兒吧?”
“不了。”
陳珞性情溫和,可決定的事情,絕對不會改變。湯子期隻好作罷,替她拉開門,站在門口看著她下樓,又進了她那輛mini,才把門合上。
俞北平把熱好的湯婆子遞給她:“沒有暖氣了,小心著涼。”
湯子期沒理他,踢著拖鞋上了樓。
往常他都要熬夜看小說,或者下個一兩部小電影來看看,今天卻早早洗澡上床了。俞北平進門的時候,她背對著他,被子隆得像小山那麼高,把頭臉遮得嚴嚴實實。
他眉梢微動,抬手關燈。
果然,被子裡透出些許微薄的亮光。
不用猜他都知道她在看小說。不過礙著麵子,不好當他的麵兒看。
畢竟,她還在生氣不是?
在床前站了會兒,他拿了衣服去了衛生間。
門輕輕合上,過一會兒,耳邊傳來清晰的淋浴聲,湯子期才慢慢扒開蓋在頭上的被子。她在玩消消樂,不過玩了會兒就沒勁了,煩悶地扔了手機。
俞北平早年在部隊裡養成的習慣,洗澡不超過五分鐘。
眼見淋浴聲停了,湯子期連忙拉起被子,把頭蒙上,不忘把手伸到床頭櫃上撈回手機。
“子期,睡了嗎?”隔著被子,他拿指尖戳她的腦袋。
湯子期連忙關機,佯裝睡了。
過一會兒,他從背後進來,抱住她軟乎乎的身子。
“我知道你沒睡。”他在她耳邊低語。
湯子期一震,隨即有些憤怒地踢了他一下,把他的手扒來開。
他這時說:“剛剛詐你的,現在才知道,你真的沒睡。”
湯子期:“……”
新仇舊恨,一股腦兒湧上來,這下子,她是真的生氣了,任她撓她的癢癢,咬緊牙關死活不回頭。
看她這樣鐵了心,俞北平也收了手,一時間非常靜默。
室內特彆安靜,似乎還是聽見彼此細微的呼吸聲。
黑暗和靜謐,最是滋生情緒的暖床。有的人安靜的時候,總是避免不了胡思亂想,可有的人安靜下來,就能想得比旁人更深一層,把事兒剖析得更加透徹。
比如湯子期,亦比如俞北平。
一個越想越糊塗,一個越想越清楚。
情感和理智,有時候可以相輔相成,有時候也互相不理解。
俞北平睡不著,靠在床頭點了根煙。
湯子期聞到這股嗆人的味道,一咕嚕爬起來,伸手就把他的煙揪了過來:“有毛病啊你?在房間裡抽。”
他撩起眼皮淡淡掃了她一眼,笑得很鬨心:“我不抽,你會理我嗎?”
湯子期那個氣得,牙齒咬得咯咯響,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話來:“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給你!”
俞北平笑隻是微笑,任由自己放鬆地半靠在床頭。他的肩膀很寬,貼身的棉衫被飽滿的%e8%83%b8肌微微撐起,蟄伏不動時,都能感覺到暗藏的力量。
之前選床的時候,他躺上去試試,頭要是不夠著枕頭,腳就到床尾了。
湯子期不服氣,自己也躺上去試了試。結果當然是不言而喻,完全的自取其辱。
他當時還摸著她的腦袋侃她,這小短腿呦,趕緊的,老公給你買雙增高鞋去。
當時那股漫不經心的意態,和現在如出一撤。
甭管什麼時候,他都是冷靜自持的,溫柔寬容也好,威嚴也罷,從來沒有情緒過於外露和失控的情況。
哪怕和人吵架,他也是笑眯眯的,一張犀利的嘴卻毒得很。
湯子期正好相反,乍一眼看去氣勢很足,其實肚子裡沒有料,隻知道臉紅脖子粗地瞪眼睛,說出來的話半點兒威懾力都沒有。
後來她學乖了,再不敢在他麵前造次。
——像這樣當著他的麵兒說這種話,真是非常罕見了。
她咬咬唇,垂下頭去。
冷不防他俯身傾向她,湯子期幫往後躲,被他單手扣住肩膀。在她閃爍驚疑的目光裡,他飛快拿過了她手裡那根煙。
摁煙灰缸裡、熄了。
“小心,彆燒到手。”
湯子期沉默。
落地窗外灰蒙蒙一片,約莫還在下雪。湯子期光著腳站過去,抬手抹掉玻了璃上的水蒸氣,視野裡才有片刻的清晰。
是的,還在下。
地麵已經見白,不大寬闊的單行道上,被往來的車輛軋出了一道道黑色的印記。
“彆著涼。”俞北平走到她身後,把睡衣披到她肩上。
兩人從來沒有這樣安靜並立著看過雪。湯子期在腦海裡一搜索,發現居然是頭一遭,不由笑了。笑容裡,多少帶著那麼點兒苦澀。
“怎麼了?”
“以前在江蘇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春天還能下雪。”
“那邊氣候很暖?”
離開太久,人的記憶就會模糊,哪怕曾經在哪兒生活過很多年。湯子期回想了一下,才確認般搖搖頭:“冬冷夏熱,春季和秋季也得不斷換衣服。要真說到暖,當然是往南的那些城市,有一年我去廈門玩,那天氣才是真的暖。”
“你喜歡的話,我們一起去。”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動作放得格外輕柔。
望著麵前少女纖秀脆弱的脖頸,隻到他肩膀的個頭,俞北平心裡軟了,也有些亂。㊣思㊣兔㊣網㊣
他什麼時候這麼瞻前顧後過?
人一旦開始在乎什麼,就會變得脆弱,變得患得患失。那時候,硬如鋼鐵般的心腸也會軟化,再冰冷的心也會像春天一樣溫暖。
看到她笑,心裡也不自覺開心,看到她難受,也會跟著擔憂。
他約莫知道,這大概就是愛情。
“還跟我生氣?”
“沒。”湯子期回頭看著他,認真地說,“我在等你什麼時候跟我坦白。”
這就像橫亙在她心裡的一個疙瘩。
可這偏偏,又是俞北平斟酌再三也不敢輕易吐露的。
……
開春是聚會的好日子,俞北平難得放了個假,圈裡就傳遍了,非拉著他攢局。
“我最近心情不好,能彆鬨了嗎?”說這話的時候,他窩在家裡的床上睡懶覺。這幾十年來,破天荒的頭一次。
一點也不想起床。
“心情不好?那更要出來了。”電話那頭,肖揚沒心沒肺地笑著。身邊還有不少人,起哄聲不絕於耳,聽著很嘈雜。
俞北平是真不想去,昨晚喝了兩瓶白的半瓶紅的,宿醉,頭到現在還疼著。
湯子期這幾天是鐵了心不想理他,難得起了個大早,連他喝醉也不管,提包就走人。
他看看手機,已經11點了,可一點兒也不想起來。
終於明白,以前她為什麼那麼愛睡懶覺了。人一旦閒下來,就容易犯懶,不然怎麼說安逸是墮落的暖床?
“給點兒麵子,老紀讓我喊你的。”肖揚催他。
軟磨硬泡磨了會兒,他乾脆把電話掛了。誰知肖揚晚上就殺上他家,直接把他推上了車。
“去哪兒?”俞北平揉了揉眉心,在後座點了根煙。打火機沒燃油了,底部空蕩蕩,他信手地甩了甩,手心才攏起一族火。
“‘澹台’,你去過的。”
俞北平想了想,皺了皺眉,表情在後座的車燈下有點淡:“不記得了。”
燈光轉瞬即逝,車裡又暗下來。
他的聲音不大有力,跟平時精氣神飽滿的樣子大相徑庭。肖揚聽江越說起過,說他跟湯子期吵架了,心道“報應不爽”,誰讓他以前眼睛長在頭頂上,對那些姑娘不屑一顧。這不,報應來了。沒人能無往不利一輩子的,到了年紀,會有那麼個人出現,然後代替月亮消滅你。
肖揚心裡美滋滋,幸災樂禍地哼了首小曲兒,發動車,不一會兒就開出了院門。
晚高峰,原本是想從北二環那邊繞道,沒開出百米就給堵了,隻好按原路返回。這些年北京的交通越來越堵,對於肖揚這種脾氣的人,簡直就是滿清酷刑。
他車技也高,一路見縫插針,才比預想的早到。
車停了,兩人一前一後下來。俞北平五官出眾,可氣質不俗,往門口那兩盞大紅燈籠底下一站,像畫裡走出的人,低眉斂目間那種風華,很少有人能不動容。
真真正正的動靜皆宜,風流天成。
從小到大,招桃花,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其他男的都是擺設。
晚上昏暗的光線,也正好掩飾了他那兩個明顯的黑眼圈。
“走了,杵著乾嘛。”肖揚勾了一下俞北平的肩膀。
一路信步,到了包間,他們還沒推門,門就從裡麵打開了。一